你得了艾滋，我却为你骄傲

写在故事前面的话：

17年仅剩下三十天了，已经临近元旦。咸阳的冬天，又冷又干燥，严重的雾霾久久不能散去。

十二月一日，当大家还在回想17年的遗憾和展望对18年的憧憬时，我已经领了一书包的防艾手册带着防霾口罩走在了街上。

大街边，广场上，大学校园中都在铺天盖地宣传艾滋病的防治，还有拿着机器街头采访的。

三月一整个月学雷锋，艾滋病日就迎着风头防艾，都是一些面子工程。

但我还是要把这些手册发放完，或许对一些人有帮助呢。

“妈妈，妈妈，我要哥哥拿的那个。”一个小女孩嗲声嗲气对着她的妈妈说道。

我知道她想要我手里的防艾手册，我想着，这么多发都发不完，就给她一本，让她玩去吧。

我正要给小女孩时，孩子的妈妈一把把小女孩拽在身后，说道：“我不需要。”

“我不是艾滋患者，我是志愿者。”我知道她把我当艾滋患者了，就向她解释到。

“哪有艾滋患者承认自己有艾滋的？我对这些东西不关心，艾滋病离我远着呢。”这个女人说完这句话就带着小女孩急匆匆的走开了。

艾滋病，对于这个在常人眼里被污名化的疾病，对我来讲，其实并没什么，艾滋病患者其实也和正常人一样，有情也有爱，也应得到这个社会的关爱，话又说回来，谁又想得艾滋病呢？

01

张建国是九十年代的大专生，那个年代的大专生也还算吃香，建国毕业后放弃了县医院的工作，回了农村了，是因为父亲打理着村卫生室，父亲也老了，建国就想着帮父亲一块打理。

建国父亲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中医，用偏方治好过村里一些乡亲们的疑难杂症。有些大医院请建国父亲坐诊，还出了高价买这些偏方，但都被建国父亲给拒绝了，祖传的偏方，不是说卖就卖的。

建国有一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叫慧慧，两人是同村的，高中毕业后，建国去了石家庄求学，慧慧没考上大专，就帮着家里务农。

建国说：“等我毕业回家就娶你。”

慧慧说：“我等你”

回家后，建国就给父亲说了这事，也去了慧慧家里，两家考虑到年龄还小，就先订婚，过二年再结婚。

20 00年，慧慧和建国结婚了，建国已经从那个刚毕业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成了一个老练的乡村医生了。

建国父亲把建国叫到一个房子说：“建国，咱老张家世代学医，老祖宗定的规矩，学医为的就是救死扶伤，到你这里，别坏了咱祖宗的名声，爸老了，这卫生室我也干不动了，这是咱老张家祖传的偏方，传男不传女，我今天就交给你了，我任务完成了，以后死了，也有脸面对列祖列宗了，和慧慧好好过日子，爸等着抱孙子。”

建国和慧慧小两口日子过的也算安稳，家里除了有卫生室，还种了五亩果园，一年下来，也不少赚钱。

结婚三年了，慧慧跟着建国都已经学会了给人打吊瓶和打肌肉针了，日子是越来越好，但慧慧这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去了许多家医院，都说没问题，说了一些备孕方法，就让回家了。

02

03年冬天的一个晚上，都已九点多了，村里的人，早都点了炕睡觉了。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建国和慧慧的造人计划。

“建国，建国，别睡了，快醒来，村头那寡妇翠娥喝药自杀了，再不去就出人命了。”

要说村头那寡妇，好端端的干嘛自杀，建国赶紧穿好衣服，带着急救箱就冲了出去。

建国赶到的时候，翠娥已经面目狰狞的抓着床单翻滚着。

“快，往县医院送。”建国大声的命令着同村看热闹的男人。

但却没一个人搭手帮忙，建国知道为什么，这翠娥没了男人，私生活混乱，经常和外面的男人搞在一起，最后被查出了艾滋病。

建国吼道：“这艾滋病可怕，但人命关天，这是一条人命呀。”

“建国，让她死了吧，留着也是祸害，弄的人人心惶惶的。”周大娘一脸嫌弃的看着翠娥说道。

建国心里动摇了，是呀，留着是个祸害，虽然我是个医生，我也知道这传播途径是什么，但这突然就出现这么一个艾滋病人，我也害怕被感染呀，我也是人呀。

“建国，我问你，咱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什么？”建国父亲站在门口看着建国说道。

“救死扶伤。”建国说罢，长吸一口气，把翠娥一把抱了起来，就冲了出去，而建国父亲来的时候就把架子车放在了门口，建国父亲知道，自己的儿子肯定不会忘了祖宗定下的规矩。

建国把翠娥放在架子车上，朝着县城方向赶了过去，可是他并不知道，翠娥刚刚抓床单的手已经破了，鲜血早已经滴在了他的手上。

“我看这建国八成和这婊子有染，要不怎么那么上心。”

“你看这慧慧结婚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是建国和这婊子乱搞，怀不上孩子。”

“要我说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或许有人替建国说两句好话，谁知道呢。

夜已经深了，村民们已经相继回家了，冬天没什么比躺在热炕上舒服了，要是再来一碗烩面，那就滋润了。

天上高高挂着的月亮，以上帝的视角看着这个小村庄发生的事情，它毫不吝啬的把月光照在建国前往县医院的路上，可怜的慧慧往炕里又添了一捆玉米杆，想着她的建国回家能睡个舒服的觉。

03

上个月慧慧感觉经常犯恶心，吃了就想吐，她想着去县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怀孕了就等过年那天告诉建国，双喜临门。

果不其然，怀孕了，做B超的医生知道是建国媳妇，就偷偷告诉慧慧说是个男孩，慧慧当天在县城了转了转，买了二斤猪头肉就回家了。

这个时候，建国已经到了县医院，抱起了翠娥就往急诊跑。

刚还在打盹的值班护土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氧气瓶，洗胃机，葡萄糖，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她，她……她有艾滋病，你们小心着点。”建国气喘吁吁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护士们听到了艾滋病，好像受了惊吓，都站在了原地，周围顿时死一般的寂静，能听到的只有建国急促的呼吸和翠娥一阵一阵的叫喊声。

“愣着干嘛？救人啊。”建国用了吃奶的劲朝着这群刚从卫校毕业的护士吼到。

这群护士，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哎，这种情况换谁谁不怵，连他当了几年的乡村医生都会犹豫，何况这些刚毕业的孩子呢。

“还愣着干嘛，在学校学的知识都喂狗了吗？快救人。”值班医生带着这群孩子就进了急救室，展开一场和死神的赛跑。

建国这才歇了下来，刚想点根烟，手一抬就看见了那一块已经在手上干了的血渍，那血液顺着建国那冻裂的手的缝隙凝固，像死神的魔爪，像地狱的绳索，还散发着血液的腥味。

建国跑到厕所，用刺骨的凉水冲着那冻裂的手，并且使劲揉搓着，那冻裂的伤口像突然决堤的大坝，鲜血一个劲往外流，建国还是不停的揉搓着。

建国想到了慧慧想到了父亲，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厕所。

“建国，建国，醒醒，人抢救过来了，明天给转到防控中心。”值班医生拍打着建国。

“别碰我，别碰我，职业暴露，职业暴露。”建国使劲用双脚蹬着地板，直到离值班医生二米远后，建国拿出那双满是鲜血的手高高举着。”

“你，你这是怎么搞的嘛，这点常识都没有，怎么当的医生，知道她有艾滋病，防护措施都不做，你先起来，我去给你拿阻断药物，不要害怕。”说罢，值班医生起身就走。

“没用的，两个小时早都过去了，吃了也没用，你别折腾了。”建国有气无力的说着。

“放屁，亏你是学医的，艾滋就那么好感染的？”

建国吃了药后，第二天要在医院验血，慧慧打来电话问建国怎么还不回来。

建国糊弄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慧慧也没生气，建国是医生，碰到这种事，不回家是常事。

建国这个时候，正等着化验结果，建国在心里把能叫的上名来的神佛都给拜了一遍，要是阳性怎么办？我还年轻呢，我老张家不能到我这就绝后呀，慧慧怎么办？父亲怎么办？我以后还怎么工作？

这个时候人是无法冷静的，家人，工作，一切悲观的情绪都会瞬间涌上心头，但却想不到有效的解决方法，也只能拜拜菩萨求求神仙了。

“建国，你听我说，你先别激动。”

“阳性？”

“建国，你是学医的，你也知道……。”

“我问你是不是阳性。”建国几乎是在咆哮的朝着医生吼到。

“现在是窗口期，只能检查出是病毒感染，过二周再来测。”

这个男人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压抑和对HIV的恐惧，放声大哭起来。

建国领了药之后就回家了，建国心想着，还不一定是阳性，只是感染，回家后那两个星期，药物反应非常明显，发烧，头晕，恶心，乏力，几乎没法正常生活，建国告诉慧慧说只是发烧，休息休息就好。

二周后，去疾控，阳性，还抱有一线希望的建国又做了一次，还是阳性。

04

建国绝望了，在疾控中心的大厅里，建国绝望的哭，绝望地喊，绝望地吼。旁人纷纷驻足，建国却什么也看不见，脑子全然空白。

建国心里想的只有一个字——死。虽然他是个医生。

建国回家后，写了封遗书和离婚协议书，字他都签好了，把偏方夹在了遗书中。趁着慧慧去果园后，建国在药架子上拿出了两瓶安定片走朝着死亡走去。

这个世界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她都能感受到你生命的存在？无论你身处何处，发生何事。我相信是会有的。

正准备吃药时，慧慧一把推开了门，拿着那份遗书，朝着建国嘶声裂肺般的吼到：“张建国，我怀了你的儿子。”

此时的建国缓缓放下了药片，“你怀了我的儿子？”建国说这句话时，颤颤巍巍，手中的玻璃杯顺着手心滑落，破碎。

“张建国，你感染了艾滋，但你是英雄，我为你骄傲。”慧慧一字一句的说着。

而此时的建国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力量，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怀了你的儿子”，就是这句话，让建国看到了希望。

建国抱着慧慧，把头埋在了慧慧胸前，放声痛哭了起来。

后记：

建国之后每三个月去疾控中心领一次药，好在国家免费给艾滋病患者提供药物，这一吃上3不能停了。

年后，建国的儿子出生了，很健康，建国说：“给儿子起名叫张强吧，希望他能坚强的活在这个人世间。”

村里人传话快，建国得艾滋病这事，全村都知道了，也没人去看病了，卫生室没有生意就关门了，好在乡村医生也有工资，日子也能过得前去。

二年后，建国父亲走了，老人家没受苦，走的很安详，建国父亲给建国说：“你没给爸丢脸，也没给老祖宗丢脸，爸为你骄傲。”

三年后，建国作出了一个决定，做公益，让农村的人，了解艾滋病，防治艾滋病。建国这个想法，得到了卫生局的重视，安排演讲，发放防艾宣传手册，建国忙的有时候二三天不着家。

建国给慧慧说：“活着，比什么都好！”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对生命的向往，与爱同行。

写于2017年十二月一日“世界艾滋病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