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烟是一个小笨蛋,我欢喜着她。
每一个情绪,肢体语言都在暗示着我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爱意。我记得她的每一个情态,每一个小动作,可她就是对我的爱意假装视而不见,一次又一次将我推离她的身边,我知她苦恼与烦忧,不愿逼急了她,只得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边,最后,她连我这一丝的念想也要予我剪断。
我自是不允的!
我渴盼着我的阿烟会长命百岁,予我结发千岁无忧!可世事无常!
、元和十三年,我作为百川大陆十大世家之一的苏家不受宠的嫡女,因在端王的神驾前走了神,鹿蜀又恰好被端王的对家做了手脚,惊吓到当时正得圣宠的端王爷的心尖宠——端王妃。
为安抚受惊的端王妃,端王爷废了我的手脚,操控着失智的鹿蜀的脚蹄从我的身上狠狠地踏过,车轮反复地在我的腿上碾压。
最后,还是端王妃嫌弃肮脏的血液会弄脏她新制的宫装,催促着端王快些离开,此时的我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丝毫挣扎的力气了,任由鲜血流淌,任由侍卫将我拖出圣武大街,随意扔在人群堆里,流下的鲜血把街道染红,躲着围观的百姓也吓得哆嗦着身体。
我无力而痛苦地躺在冰冷的圣武大街上,与一具死尸毫无差异了。冰冷的人们围在我周围,遮住了热烈的阳光,而后有一只冰冷的手将我紧紧地按在地上。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榻上,这似乎是一间客栈,一位陌生的公子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穿着墨色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是猼的皮毛制成的材料,腰束金色祥云纹的同色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月牙色玉佩,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总觉得有些眼熟。乌发用一支玉簪挽着,眼神冷冽地凝视着我。“你醒啦?”他冷冷的声音让我浑身打了个寒颤。
我看了看陌生的环境,又看看那抹冷漠而危险的身影,心中突然有些害怕。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仿佛要看透一切。
想到自己残废的身躯,还有腿骨传来的碎裂的痛感,我挣扎着要从床榻上爬起来。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我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全身疼痛难忍。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恨意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静静地看着我挣扎,蹙了蹙眉头,“你最好不要乱动,再次受伤金仙在世也救不了你。”
我听了他的话,没再动弹,转头回望他,“多谢公子的相救之恩,只是小女空无一物,实在是无法报答。”空气撕裂喉咙,是一场拉锯战。
“无需报答,苏小姐无事即可。”说完,他转身离去。我躺在床上,看着床帘上的花纹,这里遮挡了阳光,没有一丝光亮。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察觉不到丝毫力气。
我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春来花开的时候,我才慢慢地能从床上爬起来。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鵲山,这里有许多的桂树,在阁楼里能清晰地闻到月桂的清香。
那天救我的公子叫魏舒,字子衡。是我在清醒的时候问着的。公子魏舒,谁人不知道呢。百川大陆暗阁排行第一的杀手。因为他的名字和容貌都极为出众,而且还擅长暗杀,在异能排行榜和百川大陆美人榜都位列前十。
最出名的是他无人可躲的剑招,银月剑出见血封喉!
但是有传闻在夜挑神宫十三神使后,公子魏舒便消失不见了。我想,如果不是他出现,恐怕我早死掉了。
我常自暴自弃地想,如果他没有救我就好了,我这腐朽了的身躯与毫无意义的灵魂,活着只怕是浪费灵气,可气地想了想也许死后还会浪费土壤,还不如扔在异兽林里喂养了那些异兽,至少没浪费。
魏舒很少会来我所在的这个阁楼里,自从他将我带回鵲山后,就找了个粗使仙侍——灵溪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山上没有外人,阁楼周围也设置了防御法阵,山上的异兽不敢轻易靠近。而我被安置在这里,每日除了能听灵溪的絮絮叨叨以外,就是难以下咽的仙药汤汁,我实在厌烦了的时候,就会缠着魏舒,试图和他讨价还价,“魏舒,可以让药师把仙草炼成丹药吗?”
这时,魏舒就会蹙眉一言不发地盯着我深思,见他半晌无言,我还是不死心。
于是我又开始软硬兼施,“魏舒,如果不行的话,可不可以多给点蜜饯啊?”。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不再理睬我。我只能无奈地打算下次还要缠着他。
大概是烦了吧,此后服药,灵溪总是会拿出很多的不同口味的蜜饯。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都是魏舒特意下山去学来的。
魏舒总是冷冰冰的,很少说话,我曾几度问他为什么要救我,每次他都神色复杂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或是转移话题。但我每次抱怨说屋里还差什么和一些想吃的糕点的时候,那些东西都会在第二日悄悄地出现在我的枕边。
关于灵溪,灵溪是这样对我说的,她说她是魏舒在时域城附近救回来的,时域城被异端大陆的军队攻下时异端大陆的修士们对城内的百姓大肆杀虐,灵溪只是初级剑士,逃出城时已然奄奄一息,运气好遇到了给我寻药的魏舒,魏舒就将她捡了回来作为我的仙侍。
灵溪是个好女孩,每天都在尽心地照顾我,魏舒还亲手设计图纸,打造了一个有轮子的椅子,魏舒给它取名叫“轮椅”,在上面镶嵌了灵石和飞行阵法,还雕刻了我喜欢的图案,垫上了舒适的毯子,在椅子的空格里有一个小小的空间阵法,魏舒有时吩咐灵溪将里面填满我喜欢的糕点,但大部分的时候是他亲自准备。
有次夜间馋得厉害,我悄悄爬下床榻,坐在轮椅上,摸进东厨的时候,发现魏舒在偷偷地做糕点和蜜饯。我一眼就看出那些都是魏舒平常为我准备的。
我会半夜到东厨,是魏舒没想到的,于是看到我时,魏舒手忙脚乱地拿着蒸盖要遮住,怕我发现,我用手摸了摸鼻头,斟酌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魏舒已经快速地跑离了东厨。
魏舒的耳朵红得可爱,不愧是美人榜上世家小姐们的心头白月光,我撑着下颌如是想。
我大概是被魏舒宠惯了,从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都可以调侃他几句了,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提出要求。
这些都是我从前不敢做的,以前的我不会撒娇,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要求,就连当初在苏府时这些都是不能的,甚至连活着都是奢望。
在百川大陆,是以异能为主的世界,异能由金木水火土为主,夹杂其他特殊的异能,比如精神系,毒系,雷系等,而具个人体质和异能,每一个人的修行职业各有不同。主要分为剑士,武士,药师,炼器师,阵法师,符箓师等多个体系,每个体系都有它自己的管辖公会。公会之外就是十大家族和皇室,以及各类组织。大部分公会都是以虚伪的神宫为首。
除了百川大陆之外还有其他的大陆,大陆与大陆之间有空间法则,几万年以来法则的权利开始变得松动,各个大陆的资源与灵力在慢慢地匮乏。为了资源与灵力,各大陆在找到大陆与大陆衔接处的空间法则漏洞时,就会侵占资源,因而大陆之间互称为异端大陆。
空间法则漏洞的前线上的保卫是由皇家军队,十大家族,公会及民间组织共同构成。偶尔会有游离的修士会去支援。
在这个以修为异能为主的大陆,作为本就是十大家之首的苏家嫡女的我——苏烟,是一个灵力尽无的废物。在苏府已是如履薄冰。
幼时测试天赋,家族的希望都压在身上,只是中途遭奸人所害,成了一个废人。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五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端王都开始疏远,庶妹苏宁打小爱慕端王,在我废了以后,她的修为突飞莽进,入了一向沉迷修炼的端王的眼,成为了端王妃。
大概记恨幼时与端王走得近的我,加之家族看重与她一母同胞的姐姐苏颜,那日就寻了由头报复与我。皇室也需要打击苏家的气焰,也有了借口,家族也不可能为了我一个废人葬送前途。
我只能是一枚弃子!
小小浮世这是我来到鵲山,魏舒身边的第六个月,我的身体还没有好,每次碎裂的腿骨慢慢长好夹杂沉积的毒素带来的痛处,常常使我痛到晕厥,灵溪总是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就怕我挺不过去。
魏舒把自己锁在阁楼的藏书阁,整夜地查找典籍,神卷。期间还去了暗阁,我这让我担心不已,他千辛万苦才从暗阁出来,为了我又回到困住他半生的地方。他去了好长的时间,我总是担忧得半夜惊醒。
喘得像壶里煮沸的水,肺部像烈火在燃烧。这时候睡在床榻旁的小榻上的灵溪就吓得跳起来,扶着我半靠在枕头上,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这才好些。
魏舒在离开前给了灵溪很多的救命丹药,每日灵溪都会给我灌一大把。
现在已经炙夏了,灵溪穿得单薄,有时恨不得直接坐在冰堆里,她也确实是这么做了,这对于一个冰系的剑士来说并不难。
而我却在过隆冬,衣裳加了一件又一件,外面还套了一件赤焰兔毛织成的氅衣,怀里还放了魏舒特意去异兽林斩杀的双头火烈鸟的灵珠,用来取暖。
今日难得好天气,阁楼外和魏舒一起种下的祝馀已经开花了。我实在无聊得紧,精神头也不错,就召来鵲山的灵鸟,听一听山下的趣事。
近日,暗阁在腥风血雨中悄然移主,接着内部似乎发布了什么秘密指令,全阁的杀手出动,这让各大公会,组织的人们人心惶惶。
接着异兽林里高阶的异兽也受到了打击,大部分受到迫害的是火系异能的异兽,一些具有解毒,重塑骨头的仙草也被人从地下拍卖会高价收购。各大公会,神宫的藏书阁都不能幸免于难。首当其冲的就是炼药公会,听说还丢失了神级的丹药,连他们的药阁长老都已然失踪了。
但这个歹人虽是拿了人家的东西,也悄悄留下了同等价位的灵石和兽丹等一些物件,这也算是平等互换了。
我在灵鸟群里听得起兴,灵溪见了我精神头极好,在我腿上搭了一条毯子,放心地去一边修炼了。从这些小道消息中,我也可以窥探一二,想来也是魏舒这个冰块能做出来的,听着无人受伤,心里也算是安慰,可听到哪里哪里有一场恶战,心脏不自觉抽痛,差点喘不上气来。
灵鸟们也会吓得急急安抚,心绪起起伏伏,鼻尖一酸,又开始想魏舒了,他已经离开三月有余了,期间没有来信,实在想念得紧,就用魏舒教我的驭灵鸟的方法,唤灵鸟去打探山下的趣事,实则是盼望着能在字里行间找寻他的足迹,不敢直接去打探他的消息,他那敏锐的观察力,看到了鹊山的灵鸟会乱了分寸的。
灵鸟散去,已然黄昏,我坐在参天桂树下,眺望着山下的光景,看得出神。
“在看什么?”冷冰冰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转着轮椅寻声望去,看到了那抹被夕阳余韵打下阴影的身影。
“魏舒!”
“哭什么?”
魏舒疾步走过来,蹲在我面前,拿出一块锦帕笨拙地擦拭我的眼角。这锦帕的右下角还有歪歪扭扭的“子衡”二字,丑得是独一份的,这是我无聊时,吵着要像民间的女子一样绣一块锦帕的时候,魏舒无奈下山给我采买了一匹浮云阁的织锦,这是有价无市的布料,被我用来练手,还绣得蹩脚,连花样的针脚都是扭扭曲曲的,像是不会走路的小孩,绣好送给魏舒的时候,他还嫌弃得眉头紧锁,随手放在了案桌上,我没想到他会随身携带。
魏舒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实在是无奈,只能站起来将我揽在怀里,无奈地宠溺道,“好了,别哭了,又不是没回来,给你请来了一个药师,乖,别哭了。”末了不太习惯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安抚。
我想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至少我们以前待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在叽叽喳喳,不耐烦了就拿糕点堵我的嘴。我想他回来我是高兴的,只是莫名委屈得眼泪就是无法收回。
醒来时已是半夜,我躺在了床榻上,尴尬地把被角团了团,心里唾弃自己怎么就在魏舒怀里哭睡着了。侧头看去,魏舒枕在我的床边睡着了,就着月色,细细地窥视着魏舒的美色,还是原来的样子,散落在床边的乌发,在月光下看起来很是丝滑,手痒地捉了一撮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把玩。
“好玩吗?”
魏舒无奈地侧着头凝视我,吓得我将手中的头发丢下,迅速将罪恶的手藏进被子里,假装睡着了。魏舒无法,用微凉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还好没再发热了,饿了吧,灵溪说今日一下午你都未曾吃点东西。”说着拿出了一些新奇的糕点。
本来还假装睡觉的,然而糕点的诱惑太强大,魏舒将我抱起轻轻地放在椅子上,将摆得精致的糕点一盘一盘地放在我面前。魏舒只让我每样吃一块,就收了回去,强制让我好好地睡觉。
小小浮世这几日,炼药公会失踪的长老都在阁楼里骂骂咧咧给我炼药,这个时候魏舒就会冷冰冰地斜了他一眼,他就安静得连气都不敢喘,气鼓鼓地继续炼药,魏舒不在时,这个老头就不停地向我抱怨他怎么这么恶劣,把他虏到这里,我细心地听着老头说魏舒的事,还不断催促他讲更多,老头瞧我听得津津有味,没再抱怨,摇了摇头,背着双手,摇摇晃晃地去了藏书阁,还要叨叨,“这丫头没救了!”第二日又继续跑过来抱怨。
想来老人家位高权重,没知心听他说话的人,山上就我,灵溪和他,魏舒又出去寻仙草了,灵溪已经被他叨叨烦了,跑去林里修炼去了,于是他就见天地在我面前喋喋不休,有时候还会在我面前说一些仙草怎么样,什么功效,竟也学了不少东西。
给我治病的丹药还差一味叫萆荔的仙草,萆荔外形像乌韭,生长在石头上,也有攀缘树木而生的,这是老头说的,他还说了萆荔在百川大陆是没有的,只有一个叫山海的异端大陆才有。
魏舒这次去寻药,是几日前我突然吐血晕厥,老头紧急医治,才知道毒已入心脉,要解毒还差一味仙草萆荔。
我还记得那日醒来,魏舒一脸担心地望着我,把我的手紧紧地握住,罕见地失态了。我想他一定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吧?
“你放心,我会没事的!我只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我安慰他。后来,魏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老头聊了很久。再次出来的时候,来看了我一眼,跟我简单说了去向,归期几何,就带着手下离开了。
然而他不知道,即使有了萆荔,我的身体也无法完全好,早年被毒素侵害的身体,若无什么大的伤害,安详晚年也是可以的,虽然无法像修士一样活个几百年,几十年也是满足的,但自从受到端王夫妇迫害,毒素已然深入骨髓心脉。即使有了萆荔,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看着魏舒担忧着急的样子,我央求老头隐瞒了这一情况,连灵溪也不知道。有了萆荔也只能续命三年,我想三年也足够我贪心地待在魏舒身边了。山海大陆与百川大陆同盟,去那里也安全,算是给魏舒一个心理安慰吧。
在魏舒离开的三个月里,我几乎被老头埋在了仙草堆里,都被仙草给腌入味了,味觉已经慢慢消失了,无法感知热与冷。我几度瞧见灵溪偷偷藏起来大哭。老头也没在我面前唠叨了,除了每日给我送药,大部分时间都是把自己锁在屋里,或是回到炼药公会藏书阁翻阅典籍。
一晃寒冬来临了,前线战事吃紧,各方人员都在全力地支援,但是今年的寒冬凌厉刺骨,又恰逢大雪封山,许多地方甚至连道路都难以通行。粮草运输也极为困难。因此整个战场上到处都充斥着修士们紧张的气氛。有几个异端大陆联合起来攻打百川大陆。
在战事告急的时候,魏舒冒着大雪,带着一身寒霜回来了,此时我在老头精心照料下,情况较魏舒离开的时候好了点。
魏舒回来将身上烘热后才悄悄地进入我的房间来看我,彼时还是夜间,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我能感觉到他在我的床边待了很久,只是我的身体没办法支撑我醒来。
第二日醒来已是午时,魏舒已经在我屋内的小榻上躺了一会。听我醒来唤灵溪,他一下子惊醒,用异能将茶杯的水温热才递给我。
我就着他的手,低头喝了三四杯才解渴,想来是昨日发热带来的后遗症。
魏舒见我喝完后,将茶杯放回桌面,从空间袋里拿出几个易食的果子,这些果子都是修士们疯狂想要的,只是现在魏舒给我当成不要钱的水果吃,眉头都不皱一下。
吃了果子后身体明显舒适了些许,魏舒见我没了睡意,将我抱在了垫有厚厚毯子的椅子上,将火盆子移到了我跟前,在旁边的小桌上放些糕点和零食,他就自己坐在一旁看着我慢悠悠地吃东西。然后和他絮絮叨叨,现在他还会时不时地回答我。
实在是疼得难受,不想拿糕点的时候,就向魏舒撒娇。
“你怎么这么懒?”魏舒说这话时,目光温柔如水,让人心里暖暖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硬邦邦的了。
我点点头,笑着望着魏舒,魏舒便妥协了。
于是我一边看魏舒给我带的话本子,一边享受着魏舒的投喂。只不过才坐了一会就困乏了。魏舒见了,准备将我抱回床上,我执意要在窗边的小榻上休息,睡醒了睁开眼就可以看到窗外盛开的梅花,还有雪地里还在开花的祝馀。
魏舒无法,只得拿厚厚的毯子给我盖上,压实了,唤灵溪在旁细心候着,才放心地去处理阁内公务。
老头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炼丹,再过几日大概就可以出关了吧。
这几日的梅花开得甚好,可是魏舒和灵溪不让我出门,于是就央求灵溪予我折了几枝插在花瓶里,解解渴。
魏舒也总是在我醒着时陪着我,直到我睡着了才离开。每日来时总会带些新奇的小物件让我开心。其实见着他也就满心欢喜了,哪还要这些俗物呢!
我知魏舒最近在忙,毕竟前线战事吃紧,虽说时域城已经夺回,但下一轮的战争随时会爆发。暗阁也需要调派人手和资源前去助阵。
魏舒曾问我,“恨吗?”我笑了笑,“大概是有恨意的,只是遇到了很珍贵的人,就又觉得那些恨意就微不足道了。”
魏舒点了点头,“那些人总归要付点代价的,我吩咐人杀了他们,也算是给你报仇了。”
我阻止了魏舒,“前线战事吃紧,正是需要人员的时候,杀了也是浪费,端王夫妇修为也是人中翘楚,他二人龟缩在皇城锦衣玉食,哪里知道前线的苦。”
第二日,百川大陆大街小巷都在传:端王夫妇修为雄厚,担忧前方战线吃紧,粮草丹药不足,二人一心为大陆的安危和民众着想,此次决定夫妻二人携手共赴前线。
天下的民众和修士们都在夸赞二人侠肝义胆,是修士们的楷模。同时也激起了修士们的共鸣,纷纷要求加入到战场中来,而这些修士中不乏一些实力不俗的大神通者,甚至还有不少隐世不出的高手。
龟缩的二人气急败坏,但也不得不听从皇室的安排前往前线。
小小浮世一年有余,在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季节里。异端大陆无条件退出百川,战事暂时告捷。而端王夫妇在初期的几场战役中双双阵亡。
魏舒安置好暗阁的人员,就来到我的房间看我,此时我和灵溪已随魏舒到了前线。至于老头则在百里之外的公会边防营救治伤员。
我没有想过会见到苏家人,大概是陌生的吧,我私以为见到他们总归是平静的。但当看到他们时却又有些不适应。因而在前线的时候,我也都是避着的。
后来苏家人见到我,他们也只是陌生的打个招呼,也没派人唤我回归家族,毕竟一个随时断命的病秧子,认了也是浪费精力,彼此也就当做是陌生人了。
魏舒见了,也没说什么。
我的身体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刚服下丹药的时候情况好转了些,现在又开始反反复复。
魏舒这些年间也在不断地收集仙草和丹药,就这样一直吊着命,他开始时焦急无措,现在大概是看开了,难吃的仙草也没再强迫我吃了,只是尽可能地照顾我,
给我搜罗各种仙果和糕点,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夜间梦魇的时候,他还会哄我睡觉,现在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我房里。
我有时候在想,我会不会太贪心了些,总是自私地霸占魏舒,魏舒在战场上大放光彩,赢得了世家小姐的青睐,无战时,总会有世家美艳的小姐们和修士前来住所献殷勤,自荐枕席。
魏舒总是派人将她们赶出去,若是无法,就迎进来,让人小姑娘一边坐冷板凳,一边看着魏舒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于是这些姑娘小姐们就会气呼呼地走了,我也成了她们的眼中钉,但她们都不敢伤我,一则一看就是命短的,二则魏舒总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即使不在也会安排阁内的杀手们看护着。她们也就没了机会。
我想魏舒值得更好更优秀的女子,看着那些女子,我总是嫉妒得发狂,又心酸不已,无可奈何。我该是大方些的,总不能耽误了魏舒找仙侣,他还有百年或是更久的光阴。而我不过一年有余的时间了。
我让灵溪将这些女子的家室和为人处世探查好,打算与魏舒细说,魏舒知道后将我束缚在他的怀里,深邃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我,他侧头慢慢地凑到我耳边,“只要你,其他人谁都不要!这几年难道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言语中还夹杂着无奈。
望着魏舒复杂而温柔的目光,我的心骤然紧缩,魏舒见我久久不能回神。慢慢地,俯身,吻上了我苍白的唇。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顺从地闭上眼睛,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而后我突然惊醒,尝试推开魏舒,他却紧紧抱着我,吻着我的耳垂,“你……不也欢喜着我吗?阿烟,别骗自己。你喜爱我的目光隐藏得一点都不好,阿烟。”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其他人?”
“自始至终也只你一个人,魏舒是为阿烟而生的,只是阿烟一个人的魏舒!”
我的身体僵硬,我想挣扎,但却怎么都做不到。他轻轻拥住我,吻去我脸上的泪,“阿烟,别再把我推给其他人了。”
我哭得厉害,他用锦帕小心翼翼地给我擦拭眼泪。
“魏舒,我……我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我哽咽着说出这句话。魏舒轻轻抚摸我的脸,他轻声说:“阿烟乖,别哭,我会找到办法救你,我们要一起生活一辈子。即使不是一辈子,只要片刻拥有阿烟,也是这一生之幸!”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柔情。他轻轻抚过我的头发,用指尖轻触着,我想溺死在这醉人的温柔里,哪怕存活一息也是满足的。
我总归是个自私的人,轻轻松松就捆绑了魏舒余生。
虞苼在大陆凡结为仙侣,皆要定下同心契。一种可随时解除,一种只能永久存在。
挑一个好日子,我和魏舒结为仙侣,定下契约。没敢订下生生世世,就偷来这一世短暂的时光,只与法则知道。
魏舒说要回鵲山给我一场盛大的婚礼,让我身穿凤冠霞帔,在祝福声里轰轰烈烈地嫁给他。我以身体为由,没敢答应。
我想要我的魏舒能够风风光光地娶一位能与他共白头的夫人,而这人不该是我,现在能和他在一起,我已经知足了。我不能再阻止他奔赴更好的人了。
我贪心一点就霸占他一年的时间,就一年就好!
魏舒见我拒绝以后,落寞了好一阵,又安慰我说,“没事。”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前线休战,魏舒将一切都打点好后,带着我和灵溪回了鵲山。
后来,我发现他偷偷地亲自设计嫁衣,吩咐百川大陆最好的裁缝打造了一套独一无二的嫁衣放在阁楼的一个厢房里。他还一个人藏在阁楼里偷偷地绣着盖头,扎得满手都是伤。我曾问他在忙什么,他也只是词不达意地转移话题。
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可还是被我发现了,我假装不知道,夜间总会睡着睡着就哭醒起来。睡在一旁的魏舒立马惊醒,将我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抚摸着我的头发,哄我睡觉。
我的魏舒,一直都想要一场属于我们的婚礼,即使我狠心拒绝了,他也在偷偷地准备。
他把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了我身上,他惯着我的一切,唯独死亡从不让我提及。
在丹药的滋养下,我已经能够轻松地下地走几步路了,但是也不能走太久,大部分时候还是需要轮椅。我能够走路的第一天,我艰难地从我的卧室走到了门边,第一次主动向魏舒走来抱住他。
魏舒当时还有些紧张,他紧紧抱着我,生怕我会摔倒。我第一次笑得像个小孩子。魏舒还特意下山买了很多东西为我庆贺。还给暗阁的杀手们赏了灵石。
灵溪也高兴地围着鵲山御剑飞行了几圈。
我能走路了,对于魏舒来说是一个好兆头,这更加让他有信心去找解毒的仙草了。
然而他不知道上古流传下来的毒丹的药方已经消失千年,已经无法找到解毒的方法了,即使找到也来不及了。
以前还可以封印毒素,现在已然入髓无法再驱赶,除非造新的身体,用禁术转移灵魂。但也有代价,死后不入轮回,在时间缝隙里承受斩魂之刑,最后沦为时空里的尘埃。
在我精神状态还不错的时候,魏舒带我去了很多地方。
元和二十年,山海大陆的极寒之地,我的身体到了极限,魏舒焦急地用时空卷轴,直接将我带回了鵲山。老头也被他再次请来。
老头在最后几天用丹药给我吊着最后一口气。魏舒日日夜夜地守在我床边,不敢离开半步。后来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我莫名想要吃圣武大街苏家附近那家的糕点,央求魏舒一定要亲自去买。
在魏舒去买的时候,我唤来灵溪,给我换上魏舒藏起来的嫁衣,画上新娘妆,灵溪边给我挽发边哭泣,老头也一脸惆怅地摇了摇头,自个躲去角落去了。
我知道自己这会是真的要走了。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我比预计的多活了两年,多和我的魏舒在一起两年了,我该放手了,不能再自私了。
但我还贪心一点,我想为我的魏舒穿上一次嫁衣。
等一切都弄好了,我央求灵溪将我扶到阁楼旁的月桂下,我想要再看看鵲山,看看院里的我和魏舒一起种下的一花一草。
灵溪扶我到月桂下,就躲去角落了。
“阿烟,糕点买来了。”
魏舒急急地从坐骑上跳下来,搂着我,抖着手将糕点喂到我嘴边,我从未见他如此失态。
我就着他的手浅尝了一口,“还是原来的味道。”然而事实上我已经无法尝出任何的味道了,实在吃不下了,我向魏舒摆了摆手。
随后用手轻扯魏舒的衣角,抬头看着他,“夫君,阿烟今日可好看?”
魏舒低头轻吻我的额头,“我的阿烟……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今日也是……最好看的新娘。”几度哽咽,才将话说完。
我无力地笑了笑,“阿烟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到夫君,遇到我的魏舒。”
“我欢喜着魏舒的……最喜欢了……想要生生世世的喜欢……”
魏舒紧紧搂着我,急切地亲吻着我,颤抖着声音央求,“我也极欢喜我的阿烟的……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最后一抹光亮消失的时候,我还贪念我的魏舒身体的温度。最后我还是丢下我的魏舒自私地一个人先走了。
弥留之际,以前种种都浮现在眼前,我该是恨的,但一想到魏舒,那些都不算什么了。那枚玉佩我也记起了!
我叫魏舒,这个名字是阿烟予我取的,她说过要永远记住我的,所以,我便叫魏舒好了。
可是,后来我的阿烟把我忘了,忘得彻彻底底。她曾无数次问我为什么会救她这个废人,我没敢告诉她,我的阿烟已经很苦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只要记得现在对她好的魏舒就好了。
我本是天虞大陆的人,阿娘是红楼的女子,被爹爹哄骗生下了我,然而爹爹觉得阿娘是烟花女子便狠心将阿娘抛弃。后来阿娘郁郁寡欢,在我不到三岁就离世了,连名都未曾与我取了。
我在红楼里小心翼翼地打杂生存,也亏得红楼的妈妈见我可怜,不忍将我赶出去,给了我一个栖身之所。
后来天虞大陆被异端大陆攻下,我一路颠沛流离,流落到了百川大陆。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又没有能力自保,只好四处乞讨度日,日子过得十分艰辛。直到遇到了粉妆玉琢的阿烟,她心善每日偷偷给我带吃食。
那时我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说话,她就每日地唤我小哑巴,后来她觉得没趣,就从苏家藏书阁偷了一本书籍,蹲在我面前一点点的翻书查找,给我取了个名。
我就在苏府对面巷子里的破棚子里安了家,有时候会走出来,在苏府后院墙下,看着阿烟灰头土脸地钻狗洞来见我。
阿烟是个贪吃鬼,每日都能藏很多的吃食和糕点来。还在藏书阁给我偷来了一本功法。她说那秘籍很厉害,学会就可以变得强大可以保护自己和她了,不过,最重要的却是要学会它的口诀才能修炼成功,不然就算练成了也只是白废而已。
她还说这法门只有在苏家人手里才算得到传承,她救了我,以后我跟着她也算是苏家的人了。我不会识字,阿烟就给我念,还教我识字。
除了在研究功法,我都在盼着阿烟来找我。
一日阿烟来了,给我带了很多东西,看起来很高兴,“魏舒,我要去中心城测试天赋了,我阿爹说我是一个有天赋的人,一定有很高的天赋,明日就要出发了。”
阿烟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送给了我,“魏舒,你拿着玉佩,等本小姐从中心城回来就接你进府,做我的侍卫,好不好?”
我答应了,可自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我的阿烟了。机缘巧合之下,我救了暗阁的阁主,跟随他回了暗阁,每日都在暗阁中学习各种功法技巧,疯狂地接下刺杀令。
打下了名气,上了榜单,我想我的阿烟会听到我的消息的来找我的。
后来暗阁阁主去世,我接任阁主,我的傻阿烟还以为我是被困在暗阁的,为她寻药回到暗阁时,还担忧不已,不让我来。笨蛋阿烟。
接任阁主后,我派人四处寻她,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血泊里了,我将她小心翼翼地带回来,用了很多的丹药给她续命。
她醒来看到我很是害怕,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没能认出我来,于是我只能离开房间,让她安心休息。手下带来了关于她过去几年的经历的情报。我愧疚自责没能早点找到她。我的阿烟在苏府受苦了。
阿烟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只能躲在窗柩下,没日没夜偷偷地看她,不能让她看见我眼中的担忧与焦急,这会让她担忧的。看她和灵溪聊得没心没肺,我会嫉妒得发狂,甚至一度想要将灵溪扔回时域城。但当阿烟跑来抱怨说我没有好好陪她,又觉得没有什么了。为了赔罪,我就自己学做阿烟爱吃的糕点和蜜饯,叫灵溪给她送去。但我喜欢亲自给我的阿烟送去,更喜欢亲自喂阿烟吃东西,看她像小仓鼠一样囤食,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后来阿烟和炼药公会的老头商量着隐瞒自己的病情的时候,我是知道,阿烟总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阿烟还是那么笨,我喜爱她,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在前线的时候,阿烟居然要将我推给别人这让我很是委屈,我不在意阿烟能活多久,也从未嫌弃于她,她从不是我的累赘。于是我耍了小心机,逼得阿烟承认了她也是欢喜我的。即使阿烟怪我,也无怨。
结契的时候,阿烟不知道我对契约做了手脚,我想要和我的阿烟生生世世,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在一起。阿烟不让办婚礼,那就不办,但嫁衣我会为阿烟准备好,最后风风光光嫁于我。
和阿烟结为伴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哪怕时间短暂,这一生也是知足的。
阿烟很努力地在老头的预期下多陪了我两年,她那日突然唤我,想要吃苏府附近的那家的糕点,我说我来做一样的也可以,她就是不同意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阿烟要离开了,我拼尽全力地赶回来的时候,我的阿烟穿上了我精心为她准备好的嫁衣,那一刻我知道她原来都知道一切,只是不说。
阿烟第一次唤我夫君,我是欢喜的,却又心如刀绞。阿烟是最美的新娘!可惜不能陪我走过这一世的余生的碎碎念!
元和二十年,我与阿烟同葬鵲山!
鲸喃:浪漫与极端复合的半文艺佛系宅女,最喜欢猫,却对猫过敏。
想要写一个死生契阔的爱情,总觉得悲切又想要浪漫,《山海经》里鵲山上有清香的月桂。于是有了魏舒与苏烟同葬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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