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结婚，你配吗

文|小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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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旅客您好，尊敬的旅客您好，缘梦站即将到达，停靠站点时间为三分钟，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列车的语音播报又一次想起，柳鑫已经记不起度过了多少个站点了，大概是到了。

一路上，他都在揪着心，显得有些恍惚。

怎能不揪着心呢！父亲的一通电话，让他的心悬了起来。他爷病重，医生说活不过三个月了，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孙子的婚礼。他爷从小就把他疼到心眼里，这是老人家的最后愿望，他下了决心，说什么也要满足他爷心愿。

他翻了翻被揉搓成团的车票，终点站刚好是缘梦站，的确是到了。他忧愁紧皱的眉头，稍微有了些舒展。

“喂，儿呀，到了没呢？”，裤兜的震动感令他的腿有些发麻，他熟巧的顺出了手机，拇指向右划拉了下。

“准备下火车嘞，放心，冒得（没）事。”

“好，你爷等你回嘞。”电话的那头声音，吃烟已久的沧桑感夹杂着哽咽。

嘟，嘟，嘟......，电话已经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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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鑫将手机揣回了兜里，并不感到意外，这是他每次与父亲通话的常态了。

以前柳鑫上大学的时候，每次和父亲通话，几乎都是相同的内容。“嗯，吃了”，“都好”，“没钱就吭一声，别舍不得”，“我和你爷都好，放安心”，“好了，不多说了，挂了哩。”有时候，想多说一句都难。

父亲是个老实人，口才并不好，性格也有些内向。所以有些话，他并不知道如何去表达，更多的是在行动中体现。爱好几乎没有，非要搬着指头数的话，吃烟算一个，种地也算一个。

柳鑫出了火车站，搭了辆从县城到镇上的公交，在晃晃悠悠中，离家更近了一步。

他不禁眉头又紧皱了起来。

他和相恋三年的女友掰了，因为他说要结婚。她的父母说，“县城有房吗？”

“没有”。

“有轿车吗？”

“没有”。

“家里存款有五十万吗？”

“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我凭什么要把女儿嫁给你，凭能力？凭才华？凭理想？算了吧。没钱，你还是另寻她主吧。结婚，你配吗？”她的父母恶狠狠的撂下这句话，拉着女儿，头也不回的走了。走的很干脆，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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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深深的刺痛了，苦笑了几声，用袖口擦拭了那屈辱的泪水。他平生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爱情在金钱面前，变得黯然失色，一文不值。

“诶，小伙，终点站到了，还不下车呢？想跟我去洗车哩！”司机老师傅的招呼声，把柳鑫从屈辱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洗车倒可以，不过你得管我晚饭哩。”柳鑫朝着司机师傅递了只烟，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嘴角也有了一丝微笑。

当晚回到家，他爷流了泪，是高兴的泪，是满足的泪。非要他爹点了根烟，抽俩口。伴随着烟叶的香味和燃烧所带来的久违熟悉感，他爷慢慢的睡着了。梦中，嘴角露出的微笑，像极了得到满足的孩子。

“女方，要多少彩礼钱？”他爹把他拉到屋外，在院子里蹲着，又点燃了自己的旱烟。

“爹，给，抽这个。”柳鑫点燃了根香烟，递到他爹的嘴边。

显然，他爹还不知道，他已经和女友分手了。

第一次离他爹这么近，灯光下，他才发现，曾经壮的像一头“老黄牛”的爷们，已经不似从前了。

头发零落，打着卷，油光可鉴。络腮胡，已白了大半。嘴唇干裂着，眼角也布满了血丝。

他的心中有一股热，缓缓的向周围扩散，皮肤却显得格外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眼镜上，有些潮湿，雾气慢慢的弥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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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钱。”柳鑫说的有些轻松。

“不要钱？哄你老子玩呢。谁家嫁女儿白送呀。说吧，我承受的住。”烟，他爹猛吸了口，仿佛过了很久，才把烟气吐了出来，已然做好了准备。

“真的，不要钱。我骗你作甚嘞。”柳鑫认真了起来。

他爹愣了半天，才缓说出了几个字，“那就好，那就好”。

“婚我看尽快结最好，你爷他估计等不了多久了。”说完他爹就转身去了里屋。

进屋的瞬间，他爹说：“这些年我给你存了一些，十几万吧。需要的时候，我就取来给你。”

“嗯，知道了。”柳鑫应了声，变得有些哽咽。

“对嘞，以后别给我买这种烟了，抽不惯，旱烟抽的就挺好。”说完，就去他爷那屋，好在晚上他爷有个啥事的，也好有个照应。

柳鑫再也忍住，很“不争气”的哭了，没有声音，只有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用凉水洗了把脸，定了定神。拿出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没说几句，就回屋熄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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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他西装革履的，就去了县城。临走前对他爹说，“我决定了，十天后结婚。”他爹听了一个劲的说好，手中旱烟燃尽了，烟头烫着了自己的手，他都不知晓。

他爹仍然沉浸在，他和相恋三年女友的婚事上。

柳鑫在一家咖啡馆坐下了，面前坐着两个美女，旁边的一个，手里举着手机，对着屏幕一直在说些什么，看起来像个户外娱乐主播，显然她是陪好友来的。管她呢，今天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来相亲的。

聊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正如他所料的，三条件必问。这是个躲不过的话题。

“房，车......”，还没等女生说完，柳鑫很真诚的回答了她，没有。

“什么都没有，你也配来相亲？有病吧。”那女子，面露轻蔑的神情，但显得十分不自然。

“我有”，柳鑫很淡的回了句。

他尽量的保持着绅士姿态，努力的克制着。

“你有什么？”那女生渐渐进入了状态，狠狠的逼问道。

“我有着理想，有着敬畏，有着尊严和人格。如果说，物质真的阻隔爱情和婚姻，这婚，我一辈子不结也罢。”柳鑫显得有些激动了，犹如发怒的狮子，低沉的声音，字字穿透人的心里。似乎向着变了臊，发了臭，扭了曲的结婚“习俗”，发出了最为猛烈的抗议。

他的眼角有些湿润，稳健的拿起桌上的咖啡，咕咚咕咚的喝的一干二净。具体是苦涩还是香甜，他没有品尝出，只觉得很烫，很烫。

他买了单，转身朝着门口走去。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但是他不知道，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拖的老长老长，那个女生在他的身影下，显得那么的矮小。更不知道那个女生为了他，在心里默默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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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你发挥的很棒，我都快心动了。”那个拿着手机户外直播的主播，对着柳鑫有些感动的说道。

“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如果你网红直播间的魅力，都不能为表哥我寻得佳人，那我就可真的就要打光棍了。”柳鑫虽然打趣的说，心里却是没谱的，他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更不敢想像后果。

“你放心，不会的，我保证你不会打光棍的。”相亲女主，成竹在胸的向柳鑫保证着，她是表妹的同学。眼睛里泛着光，是那种看了一眼就不忍割舍的光。

柳鑫朝着她笑了笑，似乎有话要说，但终究是没说出口。

随后的两天，这场本色出演的“直播相亲”，果然收到了反馈。柳鑫接了十几个电话，相了五、六次亲，都是说可以先谈谈，说到结婚话题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果然，婚姻还是逃不过物质利益。”，他叹息了，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现实击的粉碎，化作一滴滴苦水，沁透心底。

第七天的时候，柳鑫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那个表妹的同学打来的。电话中，向他表了白。他愣了很久，很久，不知是喜是忧。

他爷终究没能挺过十天的关口，在第八天的晚上安然的去了。去的时候，嘴角露着笑容，屋里漂浮着烟草的气息。烟，是他们那特有的旱烟，劲儿冲，老烟民说，这是他们独特的记忆，死后要带进棺材里。

婚礼的筹备，告了一段落，开始为他爷的葬礼操持着。葬礼的当天，他的未婚妻（表妹的同学）也来了，一齐送走了他爷。

再后来，她们结婚了，女方没要一分钱，她父母就说了句，娃们的事，他们自己做主，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做父母的帮衬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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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初为什么要我表白，然后结婚？我没房，没车，没钱的。”柳鑫道出了心中，困惑已久的疑问。

“因为你有着一颗坦诚的心，你的气质吸引了我，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了。爱不分理由，也不分贫贱，更不是利益的载体。我爱你，就是不顾一切的爱着你。”他的妻子甜蜜的回了句，依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的内心深处，不时还传来当初那恶狠狠的话语。

“你没房，没车，没钱。什么都没有，我凭什么要把女儿嫁给你，凭能力？凭才华？凭理想？呵，结婚你配吗？”

现在他可以明确的回答，“结婚，我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