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最艰辛无助的岁月,所有人都离开了她。
冬天的第一场雪,似鹅毛,淋落在她的脸上,很冷。前面的女孩子笑着对身边的男孩说,这样我们算不算一走就到了白头。
她忽然想笑,为何要白头,青春年少不好么?
层层大楼耸立着,阴影处的冰雪,冒着寒气,几簇球枝在凛冽的西风里,抖动着枝杈与绿叶。
那一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忽然觉得很美,静致安好。
我遇着这个姑娘的时候,她正准备做手术。
病房里的医生问,你的家人呢?
他们没来。
你的朋友呢?
也许,我并没有朋友吧!
医生的眉头稍皱了一下,眼神里那一刻透着一丝厌恶,女孩讪讪地笑着。我突然无奈,我也是一个人呢,谁也没有。
她在手术室里待了整整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纱布上隐隐映着血。医生说,你还是住院一段时间吧。
不了,这里也一样吧。
我看着她缓缓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一手拿包,一手抚着伤处,突然有一种同情,感同身受。
你也是一个人来的?
嗯,我不做手术。
哎,你们这些孩子啊,就像刚才那个女孩,长这么大了,怎么会连一个陪她手术的朋友都没有呢?医生扶额。
我却是懂,不是没有朋友,只不过是没有真心待己的朋友。那些不用真心相换的友情,只能锦上添花,哪里会有雪中送炭呢。
那一夜,我梦了好多。我梦到我死后,我的躯体没有被火化,我一直独自一人,没人发觉我的死亡。我的尸体在那黑黄的棉花里腐烂,各个蛆虫在我的身体里拱来拱去。我觉得很恶心,那一刻仿佛闻到了腐烂的尸臭味。想吐吐不出。内心有一种悲哀,那是我啊,死去的我啊。
我梦到了,我被送到火葬场,殡仪馆的小哥抱怨着怎么烂成了这样,油布包着我的身躯直接铲入了炼炉,我的身体小小的,那一刻的飞去,我以为自己会得到永生,就像孙悟空的七七四十九日。
汹涌彭拜的瀑布迎面而下,刚才火一般的炙烤,现在冰一般的寒冷。我在悬崖的内壁,巨大的水浪一时又一时扑打着我,我攀着这窄窄的边缘,摇摇欲坠。白色,压抑。我忽然想起我的妈妈了。
人在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总会想起自己最亲近的人。原来我心里最信得依然是自己的母亲。可是我知道,谁也救不了我。这悬崖峭壁,瀑布冷面,生或死?只能是自己的选择。
那一刻我忽然奇迹地想要留下来,是的,曾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我以为,如果活得不好,那不如死去,只是在距离死亡最近的那一刻,我依然想着生。
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踱到了医院,医生皱眉问,怎么烧到这个温度才来?
我张张嘴想说话,眼泪却先落了下来。突然想到了在医院做手术的那个女孩。
我们的身边谁也没有,有的只是自己,自己强撑着走着,用尽最大的力气去改善,然后穷心竭力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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