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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花音撑着纸伞走上二十四桥上,天空中洒着些蒙蒙细雨,裸露在外的手背被打得有些湿了,她便停了下来,用随身的丝帕擦了擦,不料一阵风吹来,带走了她的丝帕。
丝帕并没有被吹得很远,落到了一名男子身上。那男子长得高大威猛,有九尺之高,一身的军装打扮更是让他多了一分杀伐之气,背上一把长枪,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的有气势。
千骁捡起落到身上的丝帕,粉色的纱巾上用白色的丝线绣了三五朵琼花,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丝帕上,针脚扎实紧密,绣工非凡,愣是把僵硬的绣品绣出了灵动的气息。千骁顿时眼神一亮,身上的迫人气息倒减了几分。
花音撑着伞来到了千骁面前,尚未开口,便听到了千骁迫不及待的声音:“敢问姑娘,这可是你的丝帕?”见花音点头,千骁心下更喜,连忙追问道:“那姑娘可知这帕上的琼花为何人所绣?”
花音眉角微挑,答:“此为我随身之物,那帕上的琼花自然是我绣,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在下素来喜爱这刺绣之物,亦想学习一番此等手艺,怎奈一直苦寻不得良师。姑娘帕上的琼花绣得实在精妙,绣工必定十分了得,又观姑娘贤德淑雅,必为良师。在下有意拜姑娘为师修习刺绣一艺,姑娘意下如何?”千骁也不把丝帕还给花音,就一直握在手上,头微微低着,但整个人还是比花音高了一大截。
如此威武雄壮的汉子要学绣花?逗我呢还是逗我呢?花音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下千骁,最后总结道:嗯,此人多半有病,可绕道而行。
于是花音也不等千骁主动归还丝帕了,直接将它扯了过来,转身走掉了。
手上的丝帕被抽走,千骁愣了一下,连忙追着花音的背影喊道:“师父!师父!别走!!!你收了我吧!!!我要跟你学绣花!!!”
千骁三两步便追上了花音的脚步,扯着她袖上的流苏不让她走:“师父,师父,你就收了我吧!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学绣花。”他甚至对着花音撒起了娇,句末亦带上了销魂的尾音。如此糙汉在发嗲,杀伤力不可谓不大,花音被惊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本是夏季雨后的凉爽天气突然变得有点冷了。
见花音没有给他回应,千骁更是变本加厉,扯着她袖子上的流苏不断地摇晃,嘴里还不停地向她撒娇求她收他为徒,生理心理皆饱受折磨,花音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天天气明明这么好,为何她却如此倒霉遇上了这么个人!
千骁力气大,虽然他只是在摇着花音的袖子,但花音却是整个人都站不稳了。花音握了握拳头,额角的青筋微微抽了抽,忍了忍,却没忍住:“放手!”
总算察觉到花音的不悦的千骁委委屈屈地放开了手:“师父,你就收了我嘛,我定会认真跟您学绣花的!”
“你一个糙汉子,堂堂天策府的军爷,要跟我学绣花?公子可是在开玩笑?”花音的语气很平静,但疯狂抽动的额角却显示出她根本一点也不平静,双手紧紧握成拳,甚至能看到隐隐颤动的青筋:无端端被人这般纠缠,不火的就是神了!
“那你就收了人家嘛!人家真的可爱绣花了。之前她们也都是说我一个天策的大老爷们学什么绣花,全都拒绝我了。可是性别和出身都不是我能做主的呀。师父您快收了我成全我吧!”千骁说着,又扯上了花音的袖子,“您不收我我就不让您走了。”
花音用力扯了扯,没扯动。她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一直紧握的双手,平复了一下心绪,才再次开口说道:“好了我收下了,你先放开我。”
“耶!太好了!师父你跟我回天策吧我要学您丝帕上的那个琼花。”千骁没有依言放开花音,反而兴奋地一把抱住了她,花音被抱得生疼,终于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朝他吼道:“蠢徒!放开为师!”
花音最终还是敌不过千骁的“撒娇神功”,答应随同他一起去天策府,离开了生她养她的七秀坊。到达天策府的第二天,花音梳洗完毕推开房门,入眼的便是千骁高大的身影。
02
“师父,您起来啦!徒儿这就带您去用早膳。”千骁搓搓双手,对花音狗腿地说道。
“嗯。”花音点头,跟着千骁朝饭厅走去。
才用完餐,千骁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自己珍藏已久却一直未能得见天日的针线包,对花音说道:“师父快快快,快教我绣花!”
花音不紧不慢地坐下,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仆人奉上的清茶,才对千骁说道:“你先把线穿上去。”
“穿什么线?把线穿到哪去?”千骁一脸茫然。
花音将目光瞥向他,只见他手上的针线包依旧完好如初,根本没有被拆过的痕迹,不由得一阵黑线:他到底有没有见过针和线的?无奈之后,花音走到千骁身边,从他的针线包中取了针和线,在他的注目下将白色的细线穿进针眼中,将穿好的针线对这千骁晃了晃,说道:“看到没,就是这样穿。学会没?”
“会了会了!”千骁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自己来试试吧。”花音将穿好的线从针眼中抽了出来,看到花音的举动,千骁点头的动作顿时僵在了原地。
等待了许久没等到花音有所动作,千骁只好垂头丧气地开始跟手中的绣花针较劲了。
千骁正在屋内拿着针线在那大眼瞪小眼,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雄浑的男声:“娘炮千骁,快来打架!本大爷今天一定要让你这个娘炮知道大爷的名字叫鬼狼不是蠢狗!”
千骁一听这声音,立刻想把手上的绣花针一扔,还好在花音的冷眼中停住了动作:开玩笑,这玩意要是丢到了地上,还怎么找得到它把它捡起来!
意识到花音的存在,千骁倒不敢自顾自地跑出去了,而是带着讨好的语气对花音说道:“师父,隔壁家的蠢狗又开始乱叫了,我去收拾他,省得他扰了您的清静。”
花音挑眉,轻啜了一口杯中的茶,看了千骁好一会儿,千骁几乎要以为她是不肯答应的了,才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去吧。”
千骁立刻来了精神,大声应道:“是!”便拿起长枪直奔屋外去了。
千骁来到屋外,一人背着长枪傲立在门前,身量并不十分高,仅到千骁的胸口处,身形也不十分强壮,相反的却有些单薄,脸上亦是一片白净细嫩,犹如不谙世事的少年儿郎,一点也看不出那雄浑的男声是由他口中发出的。
“蠢狗你又欠揍了是吧,上次咬破我衣服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你还敢自己找上门来,看我不把你的狗牙全部打掉!让你咬烂我衣服!”千骁完全没有对那少年产生丝毫的怜惜之心,一见到他就立刻毫不手软地将手中的长枪向前刺去。
少年亦将长枪横在胸前一挡,躲过了千骁的攻击,嘴上不示弱地回道:“哼,衣服破了算什么,你个娘炮不是爱绣花嘛,缝个衣服还不简单!”
“愚蠢!绣花跟缝衣服是两回事好吗!我堂堂九尺男儿岂可去缝衣服!”见小狼躲过了一击,千骁的动作更猛了,嘴巴也没歇着。
“呵呵,难道堂堂九尺男儿就很适合去绣花了吗?”小狼嘲讽道。
“……”千骁语噎,立即羞恼地加大了攻击力度,小狼忙于招架,嘴皮子倒是停下来了。
二人正打得欢,打斗声中却突然插入了一个嘹亮的女声:“蠢狗你又来跟隔壁家的娘炮打架,不要吃饭了是吧!”
小狼动作一僵,千骁的枪尖险险划过他的脸颊,差点便见了血。
03
听到那个女声,千骁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敢再放肆,看来亦是对这名女子心怀忌惮。
小狼将长枪背回身后,伸手抚平因打斗而变得凌乱的衣裳,才转身对来人抱怨道:“兮兮,我都说了不要叫我蠢狗了,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
“不蠢那为什么明知道打不过还老是来招惹千骁?而且,长得没我高没我壮脸还比我好,凭什么要我喊你哥哥!”那女子身骑着白马,马脚处的花纹犹如一朵朵祥云,白色的衣裙上绣满了绚丽的彩霞,一只手牵着白马的缰绳,一只手还握着一把炒菜用的闪闪发亮的锅铲,在夕阳余光的映照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夺目得发亮。
说话声越来越近,兮兮的身影也清晰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白色的长裙下方叉了开来,露出了双腿,肌肤雪白,奈何却长满了粗黑浓密的腿毛,又卷又长的,生生让这本该诱人万分的双腿多出了种恶心的感觉。再往上看,一双凤眼水润含情,樱桃小嘴不点自朱,若是忽略了嘴角边那颗又黑又粗还长着毛的痣,可真算得上是位绝世美人了!
“蠢狗快点回家吃饭了!”兮兮在小狼面前勒住白马停了下来,风情万种地撩了把头发,在夕阳的光辉下,整个人都闪闪发光,说出的话却是一点也不温柔。
“回家吃饭回家吃饭!兮兮让我上马呗。”小狼搓搓双手对兮兮讨好地说道。
“不,你别上来弄脏我的马!那么点路走几步又不会死干嘛要上我的马。”兮兮拒绝。
“切,才那么几步那你干嘛骑马来找我。”小狼抱怨道,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可是他的嗓门本就比常人洪亮了三分,这话自然又被兮兮听到了。
“你有意见吗!”兮兮怒道。兄妹二人吵吵闹闹地回家去了,千骁收起武器,挠挠头,亦走回了屋内。
夕阳渐渐往下沉了下去,火红的晚霞在天际铺开厚厚的一层,夏日里微热的风轻轻拂过,带起了家家户户袅袅升起的炊烟……
小狼还没走到家门口,夕阳的光辉映出了一个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并没能让他认出这是何人,于是问兮兮:“兮兮,今天咱们家有客人吗?”
“没有啊。”兮兮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走着,速度反而没有小狼快,听到小狼的问话,便应了一句。
“那门口站着的人是谁?”
“门口有人?我去看看。”兮兮扯了一下手中的缰绳,让白马加快些速度,很快便看清了那人。那人穿着一身粗布男装,身形高大,甚至比小狼健壮了几分,裸露在外的肌肤呈暗黄色,胸前亦是一片平坦,若是不看脸,这定是名男子了。视线再往上移,兮兮却又不敢确定了,头上高高竖起了一个女子发髻,发髻上还插了一支巨大的扇形玉钗,一张对比起其身形来说算是小得有些过分的脸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脸上也许是扑了些粉,并没有呈现出如双手般的暗黄色,反而显得有些白皙,身后背着个小包袱,站在她家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路口,也不知道是意欲何为。
04
“喂!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家伙,你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啊!”还没等兮兮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了小狼毫不客气的喊话,兮兮额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这只蠢狗,能不能长点脑子!
“啊!军爷!军爷你回来了!”那人一发现小狼的身影,双眼立刻射出了精光,完全忽视了一旁身骑白马的兮兮的身影,直奔小狼冲了过去,惹得兮兮又是一阵黑线。
“军爷!军爷!”不等小狼作出反应,那个不知性别为何的人直接握住小狼的双手,满怀深情地表白道:“你还记得那一年在七秀坊,在瘦西湖畔遇见的那位秀姑娘吗?”
“你是谁?”小狼一头雾水,一点也想不起来他何时曾在瘦西湖畔遇见过这样一位秀姑娘。
“你不记得了吗?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那人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立刻泛起了水雾,闪出了盈盈泪光,那握住小狼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些。小狼正欲使劲完全挣脱她的束缚,却又被那人整个抱在怀中了。
花闲将小狼紧紧搂在怀中,身形瘦弱的小狼整个嵌在了花闲的怀中,在兮兮的眼中,这简直就是一对完美的爱侣在深情相拥!只不过性别有点互换了而已……
“没关系的,军爷,没关系的,就算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我还是会爱你的!我遵循我们当初的约定,为了咱们两人之间幸福的未来,我来到你身边了!”花闲不管不顾怀中的小狼一直不停地在挣扎,依旧满怀深情地对他表着白。
看着在自家门口扭成一团的两人,兮兮松开牵着马绳的手无奈地扶额,简直不想承认被妹子抱在怀里的那个娘们兮兮的家伙是自己哥哥。
“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搂作一团成何体统!还有,蠢狗你不吃饭了吗!”兮兮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
“这哪里是光天化日啊,这明明都已经是日暮西垂了好吧。”花闲反驳道。
“我吃!可是兮兮你先帮我把这个谁弄走,她抱着我我回不了家吃饭啊!”小狼向兮兮求救,是的他承认自己的力气没有花闲大。
“嘤嘤嘤军爷,人家的名字不叫这个谁啦,人家有一个美美的可爱的名字,叫做花闲。为了体现出咱们之间深刻的爱意,你可以叫人家闲闲。”花闲一脸娇羞地用脸去蹭小狼的脸颊,蹭完之后再抬起头,白皙的脸蛋突然黄了一块,原来那粉沾到小狼脸上去了。
兮兮骑着马来到了花闲面前,扬起握着银铲的手,将铲子插入拥抱着的两人中间,手腕一用力,铲子在花闲与小狼相贴着的地方转了个圈,花闲胸前一痛,不由得放开了小狼,重获自由的小狼立即蹦至了三尺开外。
“兮兮快走快走,我们快点回家吃饭吧,不要被这个疯子缠上了!”小狼心有余悸地一把推开门朝屋里跑去。
“军爷等等我!”花闲亦是不甘落后地跟上前去。
天色愈发暗沉了,天空中厚厚的云层亦染上了丝丝墨色,夕阳仅剩的光辉穿透过来,留下了最后一丝光彩。
05
小狼家中的饭厅内燃起了明亮的烛火,一身白衣的兮兮端着做好的饭菜在饭桌与厨房之间来回,小狼作为如今家中的“一家之主”以及花闲这位不请自来十分不受欢迎的“客人”,自是不必为此等俗事烦恼的。他俩等吃就好了!
小狼坐在主位上,白净细嫩的脸上满是不悦,粗犷的男声亦在毫不遮掩地表达了他对花闲的不满:“喂!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跟着进我家干什么!我不欢迎你!你快点走!”
花闲的小脸上则是一片委屈,扭着粗壮的身躯,嘤嘤说道:“军爷,都说了人家叫花闲闲了,你叫人家一声闲闲嘛!”
“我又不认识你!”小狼怒火更甚了,直接在花闲耳边吼了起来。
“你到底离不离开我家啊!”小狼拍着桌子对花闲吼道,只是那一脸的弱受样,实在很难将花闲震慑住。
花闲当然没有离开他家,反而被端着最后一个菜走出厨房的兮兮骂了他一顿:“吵什么吵!还吃不吃饭了!说话口水喷到我饭菜里看我不打死你!”将菜放到桌面上的兮兮走到小狼身边随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然后坐了下来,接着教训道:“无论怎么说,花闲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有你这么开口闭口赶人走的主人吗?”
“可是她有病的……”小狼也委屈了。
“闭嘴!不想吃饭了吗!”兮兮霸气地打断了小狼的辩驳。
“想……”
“那……我美吗?”兮兮面含羞态地将脸转向小狼,一双凤眼中泛起来了蒙蒙的水雾,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肌肤雪白,红唇娇嫩,如果她那颗巨大的长着粗毛的大痣没有正对着小狼,小狼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美。可是即便如今他很犹豫,他还是只能说:“……美。”
“嗯,开饭吧。”
有的时候,真话是不需要说出来的。
花闲眨巴了几下眼睛,有点不解这兄妹二人之间的相处。但甘于寂寞显然不是她的作风,于是她插嘴道:“这位是姐姐还是妹妹,我是你未来的嫂子或是弟妹,既然是一家人,那我就直话直说啦。你嘴角边上那颗痣那么黑那么大还长毛,说实话真挺丑的。”
此话说罢,方才气氛还十分热乎的饭厅突然一下子冷了下来,周围亦突然静得只能听到夜风吹着烛火的呼呼声,连筷子与菜碟相碰的声音、吃饭的咂咂声都停止了。
花闲觉得有点冷了,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肩膀,再次无辜地开口:“怎么了吗?怎么一下这么安静了?”
“没事,菜可是咸了,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喝。”兮兮对花闲温柔一笑,很快便为她端来了一杯清水。
“我不渴啊,我渴我会喝汤的,不要麻烦……”花闲刚要拒绝,兮兮却端着水强行给她灌了下去:“不必客气,渴了就喝水吧!”呛得花闲一阵咳嗽。
花闲好不容易顺直了气,又感叹道:“这位姐姐还是妹妹待人可真是热情啊,看来你也是觉得娇羞可人小鸟依人的我与高大威猛健壮有力的军爷十分般配,才会对我如此亲密热情以至于亲手喂我喝水了。不过,这位姐姐还是妹妹,你以后可要温柔些喂我才好呀,你看我都呛到了……”话未说完,花闲突然听到自己的肚子一阵咕噜作响,紧接着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欲望,立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请问……”花闲正欲再次开口说话,却被兮兮的笑声打断了:“哦呵呵呵,加量版巴豆水味道如何啊?现在你还觉得我的痣丑么?”兮兮扭着身子走到了弯腰捂着肚子的花闲身边,特地将自己嘴角边的黑痣放到花闲眼前。
“你……”花闲想生气,却因为自己此时的惨状以及对方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军爷唯一的亲人两个原因,又将火气咽了下去,狼狈地逃出饭厅去寻找茅厕,离得很远了都能听到兮兮得意嚣张的笑声:“哦呵呵呵呵呵呵……”
06
从茅房出来的花闲再次回到了饭厅,却发现饭桌上光洁一片,方才端出来的饭菜已经被收走了,不由得委屈大叫:“你们怎么吃完了呀,我还没吃饭呢!”
“吃完了啊,谁让你吃饭的时候不在,活该饿着。”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的小狼幸灾乐祸道。
“军爷你怎么这样……不能等等人家再一起吃吗?”听到小狼的话,花闲更委屈了,眼睛甚至泛起了泪花,“要不是你的家人给我下药,我怎么会错过和军爷同桌进食的机会,我千里迢迢来到军爷你身边,难道你连口饭都不给我吃要我一直饿肚子吗呜呜呜呜……”说着说着,花闲竟哭起来了,泪水冲掉了她脸上的白粉,露出了她蜡黄色的皮肤,让她看起来更像男人了。
面前眼泪汪汪的花闲没能引起小狼的怜惜,反而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了解救自己的眼睛,他决定把花闲带去祸害隔壁的千骁:“我家的饭吃完了,我带你去隔壁吃吧,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军爷你真好,不愧是我喜欢的人……”花闲立刻又感动了,她正想继续对小狼表白,小狼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拉着她往千骁家跑去,“别废话了快走吧,晚了说不定他家也吃完了。”
“千骁,我来你家吃饭了。”小狼一把踹开千骁家的门,带着花闲往他家的饭厅走去,刚好碰到千骁和花音正在吃饭。
“你家没饭吃吗要来我家吃,快滚回去,我家没你的饭。”千骁端着碗看着小狼怒骂道。
“不是我要吃你家的饭,是这位……姑娘还没吃,来你家吃点,你总不能让来我们天策府的客人一直饿肚子吧。”小狼将花闲推到饭桌旁边坐下,边推边向千骁解释道。
“花闲……你怎么在这?”认出面前这个来蹭饭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同门师妹,花音感到十分惊诧。
“花音师姐,你怎么在这里?”对于出现在这里的花音,花闲也感到很讶异,“我来这里……追爱,追的就是这位军爷小狼。”说完,花闲害羞地低下了头。
看着面前身材壮硕、皮肤蜡黄的花闲一脸娇羞的样子,花音顿了顿,默默在心里为被花闲喜欢的小狼祈祷了两句,才向花闲解释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千骁拜我为师,让我来这里教他绣花,我就来了。”
“绣花?”花闲的眼神在千骁身上扫视了一圈,“没想到这位军爷的爱好竟如此别致,喜欢绣花,不是我吹啊,我花音师姐的绣功,在七秀坊可是出了名的好……”花闲的话痨症又犯了,一说起话就停不下来,花音不得不强行打断了她的话,“好了花闲,先吃饭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聊。”
见蹭饭的是花音的同门,千骁也不好开口赶人了,只能端着碗一边吃饭一边听她们叙旧。一旁的小狼见花闲的晚饭有了着落,丢下一句“你在这里慢慢吃,我先回家了”,便跑出了千骁家。现在不跑,等花闲吃完饭肯定又要被她缠上了!
千骁、花音、花闲在饭厅用完了饭,又收拾了一番之后,才回到客厅继续聊天叙旧,一直聊到夜深了,花闲便干脆在千骁家里休息,想着明天再去找小狼。
07
第二天天亮,花闲一大早便去了小狼家,开启了新一天的“她追他逃,他插翅难飞”,顺便又蹭了一顿早饭。花音则继续教导千骁绣花,继续被千骁对绣花的无知气得额角直跳。
“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早饭你也吃完了,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看着正在对自己犯花痴的花闲,小狼忍不住想打人了。
“我想做的事情就是一直看着军爷你呀。”花闲深情地对小狼说。
小狼深吸一口气,按下自己想要揍人的冲动,忍着怒气对花闲说:“我要去训练了,你一直跟着我,我还怎么去训练?”
花闲却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那你就去训练呀,我在旁边看着就好了,不会影响你的。”
“那随便你吧。”小狼丢下这句话,带着满腔怒气走出了家门,花闲连忙跟了上去。
虽然小狼极度不情愿,但花闲凭借着自己的厚脸皮,还有花音和千骁给她撑腰,最终还是成功住进了小狼家里,过上了“有麻烦就找小狼解决,没有麻烦就制造麻烦给小狼解决”的生活,小狼一边暴跳如雷,一边还要忍着怒气给花闲解决麻烦。这样鸡飞狗跳的生活过了两个多月,随着朝廷一道新令的颁布,让小狼觉得自己终于能摆脱这种生活了。
“我要出征了,你离开七秀坊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你明天收拾一下东西就启程吧。”小狼面带喜色地对花闲说,过了明天,他就能摆脱花闲了!
“什么出征,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花闲眼泪汪汪地看着小狼。
“我是要去办正事,朝廷颁布了新令,要派遣十万天策将士去各地诛杀邪教明教教众,怎么能让你跟着去?”小狼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就你一个人去吗,千骁不用去吗?”花闲问。
“千骁当然也要去。”小狼说,“花音大概也是要回七秀坊的了,你们刚好还能一起在路上做个伴,多好。”
“这样子……”花闲垂下眼帘,心中有了计较。
另一边,千骁也正在向花音说出征的事情。
“师父,朝廷颁布了新令,要派遣十万天策将士去各地诛杀邪教明教教众,我要出征了。”千骁说有些伤心地对花音说,“徒儿愚钝,跟着师父学习了两个多月绣花却还是不得其法,如今只能等我回来再继续跟着师父学绣花了。”
“隔壁家的蠢狗也会和我一起出征,花闲应该是要离开天策府的,到时候刚好和师父一起回七秀坊,路上有个伴。”千骁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花音却没有回应他,沉默不语地低着头一直在喝茶。
接下来的几天,花闲没有离开天策府,花音也依旧住在千骁家里,一直到了出征的日子,千骁和小狼已经跟随队伍一起出发去明教了,都没能等到两人要离开天策府回七秀坊的消息,可奇怪的是,她们也没有为他们送行。
行军中的千骁和小狼还在惦记着花音和花闲,却不知道这两位秀姑娘已经悄悄跟着他们的队伍一起出发了!
08
“花音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他们,已经大半天没有见到小狼了,我有点想他了。”花闲问花音。
“等到晚上扎营休息的时候再去吧,现在还在行军赶路,我们不好突然出现。”花音沉声说道。
“那好吧,希望我们快点扎营休息,走了这么久,我也有些累了。”花闲扭扭脖子,皱着眉说道。
“嗯呐。”花音应了一声,抿着唇继续跟着队伍一起赶路。直到天色全黑了,一行人才终于停下脚步开始休息吃饭。趁着大部队扎营的功夫,花音和花闲赶紧跑到了千骁和小狼的队伍那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们了。
她们过来的时候,千骁和小狼正在和其他士兵一起扎营,一边忙活一边聊天,气氛看起来十分和谐。
“小狼!小狼!”花闲蹦跳着朝小狼挥手,喊道。
小狼应声看过来,发现了花闲和花音的身影,立即扯了扯旁边的千骁,两人丢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你俩怎么在这里,还穿着士兵的服装?”小狼皱着眉问花闲,“就算你们不回七秀坊,也应该留在天策府里等我们回来,跑来这里做什么?”
“和你们一起去明教剿灭邪教啊。”花闲抱着小狼胳膊说道。
“胡闹,我们这是要上战场战斗,不是在玩过家家,你来添什么乱。”小狼瞪着眼睛怒道,“快走,回天策府也好回七秀坊也好,总之就是不能留在队伍里。”
“是啊师父,那可是战场,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会受伤的,师父你还是别跟着了。”千骁也劝道。
“我们是跟着队伍一起出发的,少了两个人会被发现的。”花音解释道。
“就是,出征在即,我七秀坊的好姑娘又怎么能临阵脱逃。”花闲说,“我自幼学习冰心剑法,上阵杀敌不在话下,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我修习的是云裳心经,缝合伤口、疗伤治病的本事跟绣花一样厉害,我可以当医疗兵给受伤的将士疗伤。”花音说。
“反正我们现在也回不去了,我们就跟着一起去,不会有事的啦。”花闲蹭蹭小狼的脸,撒娇道。
小狼被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连忙甩开她的手后退了两步,丢下一句“那随便你们,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之前没提醒过你们”,便回去继续扎营了。
千骁忧心忡忡地看了看花音,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也恋恋不舍地回去干活了。
花音和花闲便也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队伍。
09
大军走了半个多月才到达了明教总部,经过一番休整之后,很快便向明教教众发起了进攻。因为众多明教精英皆汇聚于总部,这场战打得并不容易,作为输出战力的花闲、小狼、千骁几人每天都在浴血杀敌,身上都多了许多或深或浅的伤口,花音作为医疗兵,每天都有大把的伤兵需要治疗,亦是忙得脚不着地。
经过一个多月的消耗战,双方都损失了许多的人员和物资,战局进入到了相互僵持的阶段,可明教毕竟占据着地利之便,若真的打起持久战,优势自然会比远道而来的天策军大多了。天策大将军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天策军的人员、物资、气势皆已不如初来时,反而越显颓势,若再拖下去,此战怕是难以取得胜利了,随之而来的诸多将士们怕也要命丧于此,倒不如找准时机发起总攻速战速决,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天策大将军思虑良久,最终将总攻定在了十日之后,是成是败,就在此一战了!
“十天后就是最后的总攻了,害怕吗?”难得清闲的傍晚,小狼和花闲相对而坐,看着天边灿烂的晚霞闲聊道。
“怕啥,怕死吗?”花闲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有什么好怕,哪怕我们真的战败了要死在这异乡,我也能死在你身旁呢,我知足了。”
“虽然没能成功嫁给你,但能一直陪着你到死,我也如愿了。”花闲的脸上露出了小狼不曾见过的温柔笑容。
“你……”小狼看着花闲的笑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一起并肩作战的这一个多月,小狼仿佛重新认识了花闲,在天策府时的花闲总是爱粘着小狼、爱和小狼撒娇,一开口说话就是和小狼表白,又因为花闲过于壮硕和平坦的身材,小狼一直没觉得她是个女子,只觉得她说喜欢自己是恶心他的。可到了战场上,昔日里表现得很娇气的花闲却变得稳重起来了,一手冰心剑诀舞得风生水起,不知道斩杀了多少邪教徒、救助了多少天策将士。她高大壮硕的身材成了可靠的象征,战场上的花闲已然成为了一名值得托付后背、能共同进退的好战友。她的脸上、身上比从前多了许多伤痕,小狼却觉得她比以前更好看,他甚至开始感受到了花闲的人格魅力,对她有了些许的好感。
“我们会赢的。”沉默了半晌,小狼最终却只说出了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另一边,千骁和花音也正在互诉衷肠。
“十天后就是总攻了,敌我双方差距不大,有一战之力,可明教众人到底占据着地利,胜负难以预测,不知道我们的结局会怎么样。”千骁有些担忧地说,“要是师父你没跟过来就好了,不管是胜是败,师父你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过,师父你能在这里,我也是很高兴的,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人那么尽心地帮我包扎为我疗伤了。”想着想着,千骁又笑了起来,“这块、这块、这块……这些伤口都是师父你替我包扎的。”千骁抚摸着这些已经痊愈的伤口,脸上慢慢浮现出了温情,这温情里还夹着丝丝缕缕的爱慕。
“你要是少受些伤,我就更高兴了。”花音摸着千骁的伤口,有些心疼地说道。
“师父……”千骁握住花音的手,眼睛有些泛红,声音也变得急切起来了,“如果我们有幸活着回去,我能跟你一起去秀坊见你的师父和师姐妹们吗?”
“当然可以。”花音对他笑了笑,“我都跟着你来到这里了,这其中的意味难道你不懂吗?”
“我……”千骁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想立刻将花音拥入怀中,但他忍住了,只轻轻地拍了拍花音的肩膀,深情地说,“我们一定会活着回去的,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琼花盛开呢。”
“嗯,到时候我带你去看。”花音也看着千骁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10
很快地便到了总攻的日子,随着进攻号角的响起,千骁、小狼、花闲等先头部队率先冲了出去,花音作为医疗兵,神色凛然地呆在队伍后方,时刻准备好为伤兵疗伤。
这一战打得十分艰难,天策、明教双方都死了很多人,目之所及处皆是一片血红,前方的将士倒了下去再也起不来,后方的将士又立即冲了上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敌人的弯刀利刃,用自己的生命去诛杀邪教、守卫国家。
尽管这场战打得很惨烈,许多士兵将领都在战役中牺牲了,幸运的是,天策军还是取得了此战的胜利,明教教主、四大法王皆丧生于此,只剩年幼弱小的圣女仓惶逃往了西域。
“赢了!赢了!”随着胜利的号角吹响,存活下来的将士们欢呼着、拥抱着,庆祝战争胜利、庆祝自己的幸存。
“太好了,战打赢了,我们也还活着。”小狼也笑着想过来给花闲一个拥抱。
“小心。”花闲亦面带笑容地迎上前去准备接受小狼的拥抱,却突然看到地上躺着的明教教徒挣扎着又站了起来,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弯刀朝小狼的后背刺去,小狼却对此一无所察。情急之下,花闲直接快步向前将小狼拉到自己身后,接下了明教教徒的这一击。
被花闲拉到身后护住的小狼这才发现身后的攻击,连忙横起长枪往那明教教徒的心口刺去,方才还在苟延残喘的明教教徒这才彻底没了气息。
“你没事吧?”小狼看到花闲胸口处涌出的鲜血,连忙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紧张地问道。
“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帮我挡,你不知道自己会受伤吗,不知道自己会……死吗?”小狼有些哽咽。
“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你受伤啊。”花闲有些虚弱地朝小狼笑笑,“保家卫国是你的职责,护你周全是我的职责。”
“你……”小狼眼中泛泪,“真是傻子。”
“好了,别伤心了,我还死不了,快带我去找花音师姐治疗吧。”花闲说。
“我这就带你去。”小狼半抱着花闲朝后方的医疗区走去。
“我救了你一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等战事结束你可要跟我成亲不能忘恩负义啊。”受伤了也没能拦住花闲继续招惹小狼。
“等你好全了再说吧。”小狼没有同意,却也没有拒绝花闲的表白。
“那等战事结束了我的伤好全了我们就准备成亲的事宜,你可不能反悔。”抓到小狼言语间的漏洞,花闲立刻蹬鼻子上脸。
“你安静点吧!受伤了都堵不住你的嘴!”小狼却对此避而不谈。两人相依相伴着一路吵吵闹闹地朝前走去,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让这尸山血海的战场也多了一份温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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