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那个男警察

我与那个男警察

大学毕业了，所有人都要各奔东西。同学们在这间不大的酒馆里，唱歌，喝酒，拥抱，哭泣。

在一片弥漫着悲伤的热闹里，我独自爬上了小酒馆二楼，坐在天台边上，手里拿着一瓶青梅酒，一口一口地喝。

过去的岁月里，什么也没留给我。未来的日子里，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就在我醉醺醺地感慨人生时，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哎，姑娘，快下来！危险！”

我猛地一哆嗦，身子一滑，向楼下栽去。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那人一个箭步窜到天台边，探出半个身子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被吊在了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抓住我的人是位头发花白的大爷，在这危急时刻还不忘教育我：“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跳楼？”

我声音哽咽：“大爷，没您那一嗓子，我也下不来啊！”

大爷喊：“你怎么这么沉啊，我拽不动你啊！”

我哭：“大爷，您千万别放手啊！我还没有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呢！”

鬼哭狼嚎中，我往下瞅了一眼，见一个帽子上戴国徽的家伙正好路过，我大喊：“警察叔叔，救命啊！”

大爷在上面喊：“快来帮忙啊，我撑不住了！”

警察叔叔百米冲刺飞奔到楼下，纵身一跃，我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站在二楼的窗台上。狭小的窗台仅有三四十厘米，他努力让自己站稳，双手抱起我的腿，用力把我往上举。

大爷拽，警察叔叔举，我终于死里逃生，重回天台。

给大爷深深鞠了一躬，我向天台下看去，见那个身影已在十几米之外，而且越走越远。

我冲着背影大喊：“警察叔叔，谢谢您！”

背影回过身来，我看见一张年轻的脸，大约二十一二岁，他露出灿若朝阳的笑容，冲我挥挥手，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经历了这段小插曲后，我加入了找工作的大军，每天投简历，面试。失望和沮丧在第一天降临，希望又在第二天升起。在那些“回去等通知”的日子里，焦虑，寝食难安。

一天，我站在人群里等公交车，要去下一个面试的地点。有个男人撞了我一下，我回头看他，他若无其事地走开。

我伸手往包里一摸，手机没了。我冲男人大吼：“站住，还我手机！”那男人果然掉头就跑。

我在后面狂追，一面大喊：“抓小偷，还我手机！”

有路人加入，帮我围追堵截。小偷慌不择路，逃进了一个大院里。

我一看那门牌，接着乐了，只见上面写着几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南山区派出所。

小偷被一个值班的警察当场抓住。我一瞧警察的脸，乐得更加合不拢嘴。这警察正是救我的那位。

手机拿到手，我却不肯走了。

“警察叔叔，你都救了我2次了，我该怎么谢你？”

“不用谢，我应该做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我不由地想：小小年纪，还挺会打官腔。

“警察叔叔，我请你吃饭吧。”

“不吃。”他依旧绷着脸，面无表情。

“警察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继续收拾着桌子上的案宗，没有说话。

“我要投诉你！”我很生气。

“投诉我？”他很淡定，语气听不出一丝起伏：“为什么？”

“因为你的态度不好。”我理直气壮。

在跟着他转了2间办公室后，他看着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的我，叹了口气：“记住了，我叫萧然，有事找我吧。”

“那电话号码呢？”

萧然很无语地瞪着我。

“没有电话号码，我怎么找你？”我狡黠地一笑：“万一我再被偷手机，或者从楼上跳下来……”

“好好好，给你。”

我得意地笑了，小样，还治不了你。

第二天，我就给他打电话：“警察叔叔，快点过来。”

“又怎么了？”

“警察叔叔，十万火急，快来！”

当萧然火急火燎地赶到一咖啡馆时，我正站在门口等他。

“出了什么事？”他竟然跑出了一身汗，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我有些内疚，抿着嘴，没说话。

“快说，到底什么事？”萧然很着急。

我期期艾艾地开口：“警察叔叔，我捡到了一毛钱。”

萧然的眼睛猛地瞪大，那模样像要吃人，吓得我往后退了两步。

“你知道报假警什么后果吗？”

“我没有报假警啊，我就是捡到了。”我掏出一枚硬币在他眼前晃了晃。

萧然的脸像阴云密布的天空，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扭头就走。

“哎，你不喝杯咖啡再走啊？”尽管我在后面着急地喊，可萧然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过几天，我又给他打电话。

萧然接起来就问：“怎么？又捡到一毛钱？”

我很兴奋：“不是，这回绝对不是。”

“是什么？快说，不然我不会去的。”

“我找到工作了！”我在电话里大喊：“我好高兴啊！是一个知名广告公司！”

萧然在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你一定要来”，我的声音里有了哀求：“你不来我会不高兴的。”

萧然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说了一句：“好吧。”

我高兴地又蹦又跳，在我那狭小的出租屋里，我蹦了足足有五六分钟。

然后我哼着歌，换上我最喜欢的衣服，欢快地去赴约了。

饭桌上，我不停地给萧然夹菜，小心翼翼地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萧然面无表情地答。

“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会没有女朋友？”

萧然嘴角抽了抽，依然很耐心地回答：“太忙了，没时间。”

“哦。”我凑过去，盯着他的脸：“我有时间啊。”

萧然夹了一筷子菜，放我碗里：“吃饭。”

尽管萧然对我态度冷淡，我依旧信心十足。我就不信会有融不了的坚冰，水滴石穿，日久生情，耳鬓厮磨，只要功夫深，铁棒也能磨成针。

我隔三岔五地去找萧然。跟他的同事们海阔天空地聊天，没多久，他所有的同事都认识了我。只要我一出现，就有人起哄：“萧然，你女朋友来了。”

所长甚至故意减少了萧然的出警任务，说要留给他多点时间谈恋爱。女同事们都成了我的朋友，纷纷站出来为我说话：“萧然，这么好的女孩你要珍惜啊！”“萧然，要努力哦，早点结婚，喝你喜酒。”

萧然想要解释，可发现已经百口莫辩。在与我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变得很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那几天我工作很忙，一连三天都没联系萧然。萧然也没有主动联系我，翻看他的朋友圈，没有任何动态。

我有些担心了。警察本来就是有危险的职业，萧然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我心急如焚地往南山派出所赶。进去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萧然。问值班的民警，才知道他又一次出警了。

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萧然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我出去为他买了晚饭，还有他爱吃的水果，当我提着2大包沉甸甸的塑料袋返回来时，发现萧然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写出警记录了。

“萧然”，我欣喜地跑过去：“饿了吧？快来吃饭。”我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他面前。

萧然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匆匆地在记录本上写。

“萧然，你干吗去了？处理了什么有趣的事？能给我讲讲吗？”我单腿搭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双手往桌子上一撑，身子趴过了半个桌面。

萧然连头也不抬，只有笔划过纸的沙沙声。

“萧然，你给我说说话嘛，萧然……”我离萧然的脸很近，他浓黑的眉毛，俊朗的双目让我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睛。

“你烦不烦？”萧然猛地一抬头，满脸不耐烦：“没看到我忙着吗？你就不能消停会？！”

我慢慢地从桌子上滑下来，无力地瘫软在椅子里。

我没有再说话，萧然也没有再说话。屋子里很静，只有墙上的那个巨大的石英表滴答滴答的秒表声，还有萧然写字的沙沙声。

沉默了许久，我悄悄地站起身来，默默地走了出去。

在门口，我回头望了萧然一眼。我希望他能追出来，可他没有。他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式，沙沙地写着他的出警记录。

我掉头冲进外面的夜色里。真的是我一厢情愿吗？也许是吧。要不然怎么会每次都是我主动找他，他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就连说话都是我先开口。

是他忙吧？一个声音提醒我。

可我随即想起了那句话：不是他忙，是他的时间没空给你。

原来是这样。

我沿着人行道，在昏黄的路灯和影影绰绰的树影下，走了许久。一摸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糊满了全脸。

这么多天的付出，竟然换来的是他的无动于衷。为什么要去做别人眼里的笑话？我一直在问自己。我的深情，在他眼里就是多余吧？我的关心和主动，在他眼里就是打扰和痛苦吗？

我的心慢慢凉下来。

第二天，我换了手机卡，拉黑了萧然。我不要无聊的暧昧，若爱请深爱，不爱请走开。

我把全部心思用在了工作上，并且申请到了一次出差的机会。警界精英怎么了？你很好，我也不会差。

四天后，我和同事们带着签好的合同，连同成功的喜悦一起回来了。老总亲自为我们接风。这次的庆功宴，大家喝到很晚，尽兴而归。

快到家门口时，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我站在我家门外，吓得我一把抓住了楼梯扶手。

仔细一看，是萧然。

几天不见，他好像有些憔悴，胡子都冒出来了，黑乎乎地贴在脸上。

“这几天去哪了？”萧然哑着嗓子问我。

“你关心吗？”我冷漠地一步一步走向他。

“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找你都快找疯了！”萧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慢慢地、非常用力地把他的手掰开，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萧然想跟我进屋，被我站在门口堵住了。

“萧然，你爱我吗？”

我看着沉默不语的萧然：“你爱的是我还是被人追的感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我嘭地一声关上门，把萧然关在了门外面。倚在门上，许久以后，才听到萧然下楼的脚步声。

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吧？心剧烈地疼起来。可是留一个不爱我的人有什么用？

我打电话给闺蜜，哭着说：“我失恋了！”

闺蜜却斩钉截铁地说：“哭个P！你做的对！女人就应该及时止损，不然亏大了！”

“我怎么就想亏一次呢？！”我边抽抽答答边贱贱地说。

“给老娘坚持住！别丢了女人的脸！记住，只要你能坚持住，以后的你会感谢现在的自己。”闺蜜的语气无比坚定。

我流着泪点了点头。尽管先爱你的人是我，可决定不再爱你的人，也是我。我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这一步就留给自尊吧。

我流了一夜的泪，摸着萧然的头像看了又看，却咬着牙没有发任何信息。

两天以后，萧然给我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他竟有些怯怯的：“我还能再和你见面吗？”

我摸着咚咚乱跳的心脏，尽量装作很平静：“有事吗？”

“我想明白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欧耶，男神，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捂住手机听筒，在屋内蹦了2圈之后，电话里传来萧然焦急的声音：“你还在吗？在听吗？”

我稳了稳心神，语气平淡地说：“说说吧，你是怎么想通的?”

“我……好吧，我承认我有些贱。”萧然的语气里有无奈，更多的是真诚：“刚开始时你找那些荒唐的理由报案，让我的确有点烦。可是后来我习惯了你黏着我。我工作很忙很累，有你在我旁边，我觉得挺好的。只是我不善表达，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

我拼命捂住嘴，怕自己笑出声来，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那天的事，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萧然还在小心翼翼地继续。

笨死了，我早就原谅你了。可我脱口而出的是：“你要怎么弥补？”

“你下来”，萧然说：“我在你家楼下。”

我再也顾不上多想，飞奔下楼。

萧然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他长身玉立，两只手背在后面，面带笑意，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看着他，只是笑，并不说话。

萧然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一束鲜红的玫瑰出现在我面前。

他单膝跪地，拉住我的手：“我们重新开始吧。这次换我来追你。”

我一下搂住了他的脖子：“警察叔叔，你真好！”

萧然把我抱起来，转起了圈。

我咯咯笑着：“走，警察叔叔，我们喝酒去。”

“还喝酒？上次喝完酒你差点跳楼！”

“用跳楼换一个你，我真是太赚了！”

“哈哈哈，傻瓜。”

我的萧然，我的警察叔叔，千山万水跟着你，天长日久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