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北方人对饺子有魔之迷恋,我家的假日餐桌,永远是饺子的主场。茴香馅,韭菜馅,青椒馅……一切能切碎剁馅的蔬菜,全被我的家人利用起来,包到那些白胖胖、肉嘟嘟的小家伙的肚子里。
童年的记忆,现在模糊了许多,就像老相册中的老照片,被时光加上了一道滤镜,轮廓还在,但细节已经是朦朦胧胧的了。
只记得那时,家里用的还是黄色的灯泡,晚上“喀嗒”一揪灯绳,整间屋子一下子由墨黑染得明黄。一大家子人簇在一起包饺子,大盆面大面板大盖帘,都笼在这暧昧昏黄的灯光下,闹哄哄又暖融融的。现在想来,和梵高的画作差不多,暗黄的色调,但多了一群快乐的人。
大姑耐心地教我包饺子:“手得笼起来,要不饺子肚就压瘪了。边得捏紧,要不一煮就露馅了。”我和堂妹像两个小学徒一样聆听师傅的教诲,一上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两个表哥不包饺子,调皮的男孩子,就负责在旁边对我俩讽刺嘲笑。“敲那个趴在盖帘上的小耗子。”我和堂妹手忙脚乱地捏着饺子,无论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哥俩的写实性评价。
一盖帘饺子整齐秀气,如同娴静文雅的大家闺秀。里面会有几只奇形怪状的四不像,那就是我俩的杰作。
奶奶利落地把最后的馅用勺子归到一起,放在两个饺子皮当中,食指拇指轻巧地扭来捏去,最后的“向日葵”就完成了。
“多练,多包,会越来越好看的。”奶奶拍着两个因沮丧而低下头的小脑袋。
后来,我和堂妹都能包得精致小巧的饺子了。可惜,奶奶不能再笑着表扬我们了。时间这双大手,神奇地把大姑变成了奶奶的样子,满头白发,却能吃饺子,没有包饺子的精神了。
灯光如白瀑倾泻在屋子中,屋里的人是爸爸,妈妈和我。
每到周五,我就归心似箭。想家,也想家里的饺子。周中妈妈就会电话我:“周五回来,妈给你包饺子。想吃什么馅的?”和妈妈有了饺子的约定。一路上自行车蹬得风驰电掣,就为了回家吃到热腾腾的饺子。
有时,遇到大雪天气,同宿舍的人担心道路湿滑,天气寒冷,干脆多在宿舍赖一晚,第二天再舒舒服服地上路。一般雪后初霁的天气,空气也格外清新。
我从不是那样的,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往下落,还是推着直行车往家的方向骑。雪花触碰到脸颊,凉凉的,被脸上的热气融化了。汇成了一滴滴的小水滴。
我用手抹一把脸,继续往前冲。路灯下的雪花飞舞着,像银色的精灵,一到暗处,就寂然不见了,只能感觉到脸上的水滴汩汩的淌到了脖子上。就这样,明明暗暗,一路湿冷。
回到家中,热气腾腾的饺子已经在等待我了。咬开那有韧劲弹滑的饺子皮,慢慢咀嚼着蔬菜和肉馅的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太好吃了。
一定要趁热吃,凉了,饺子就失去了弹性和鲜味。热饺子最能让归家的人,尝到满足的味道,也感受到爸妈的心。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能报销一大盘,还要再来一大碗饺子汤“灌缝”。多冷的风,多大的雪,都不算什么。吃饱喝足后,再听呼啸的风雪声,倒像是一首激昂的交响乐。
进屋前的狼狈辛苦,一大盘饺子就可以一扫而光。剩下的,是整晚的幸福。
现在,妈妈也不是当年的样子了。岁月那双大手把她变得比从前蹒跚、怕冷、牙齿参差了。
但是,一到周日。妈妈就会喜孜孜地问我和孩子:“今天包饺子吧。想吃什么馅?”
现在的好吃的,太多了,嘴巴都吃刁了。妈妈年岁日长,调味的饺子也失去了从前的味道。但每次我还是配合地擀皮包饺子,叫上小娃娃和姥姥一起包饺子。
以前吃的是味道,现在品的是亲情。有妈妈给包饺子,就是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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