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饺子

作者: 逆旅主人 | 来源:发表于2017-12-04 13:24 被阅读1242次

    我爸大学毕业后曾经在东北呆过几年,那时还是个魔幻的年代。据他回忆,有一次地震把大家从炕上震醒后,上级担心引发海啸,要求严防死守,但并未提供工具,于是一群年轻人手挽着手守在海边,怀着“与天奋斗,其乐无穷”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准备以血肉长城对抗天灾。

    海啸大约是被这种精神所震慑,并没敢来,老爸得以全身而退,这才有了后来的回乡,结婚生子。

    生死之事淡去,他常怀念的是东北的饺子,念得多了,老妈这个南方女子便决定将饺子搬上我家的餐桌。

    不知道老妈在没有百度、没有师傅、仅有老爸口头描述的情况下是如何学会做饺子的,我只记得那时每次包饺子都是件兴师动众的事,得全家一起上。揉面的揉面、剥葱的剥葱、剁馅的剁馅,分工合作,直到老妈最后尝一尝馅料,说声“可以了”,才正式开始。

    老妈熟练地搓条、分剂、擀皮,还能抽出空来指点我们如何包才能让饺子在案板上坐稳,而直到我们兄妹都成为熟练工时,老爸还是不会包饺子,只会挤。我们嘲笑他的饺子难看,他就反驳说东北人就是这么挤的,然后迅速地双手一合,又挤出一个丑丑的饺子,接着便急急地去煮饺子了。

    那时家里饺子的味道我已经忘记了,记忆中只有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火朝天干活的画面。多年以后,我终于看到了北方人包饺子,确实是用挤的。

    那是我第一次去婆家,有一天起床时,公公和婆婆正在静静地包饺子。婆婆擀出来的面皮不到茶杯口大,小小的一张厚厚的,公公拿过去,填上一大团馅料,两只大手一合一张,便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元宝。

    我很惊讶这一大一小的对比,也颠覆了我关于薄皮大馅的概念。我拿了一张饺子皮,面皮贴合在指尖,有点沉,比家里的要柔韧许多,我学着公公那样放了馅料,再拉扯着面皮,居然很轻易地就完全包裹上了,我第一次包出这么可爱的小饺子。

    这时,我听到公公和婆婆惊讶的声音,他们说:“会包呢,这饺子乖乖的,好看。”

    我暗道侥幸,我也就会这个了。好在他们对我的期望值不高,会这个已经是意外之喜。

    吃过饭后,他们与我谈话。公公郑重地对我说:“从小到大,我没动过他一个手指头。你们两个就好好过。”

    他们疼爱的儿子被我拐到几千里之遥的南方,心里的担忧牵挂是年轻的我不能体会的,所以只是笑着点头。

    从此以后,先生每年只能回上一两次家,尝尝家乡的味道,每次都要胖上几斤。待吃上我做的饺子已是好些年之后的事了。

    学会做包子的我以为饺子可以手到擒来,想不到卡在两个环节上:一是分剂,二是调馅。不管我怎么提醒自己饺子皮要小,要厚,但每次分剂时都必然会切大了。馅料则总是散开,煮熟以后无法凝聚成团,更别说咸淡鲜香。

    我端出的每一盘饺子都被先生挑剔,大了、大了、大得像包子、不香……对于从小吃到大的食物他有特别的情结,很难接受完全不同的口感。

    我是愈挫愈勇的,并不因此放弃,每天夜里练习做饺子,顺便当第二天的早餐。有一回我在馅料里放了煎过花椒的香油,并成功把饺子的大小调减了一半。

    第二天我正上着班,先生忽然打电话来,惊喜道:“这次的韭菜饺子好吃!太香了!皮也好馅也好……”,他不停地夸奖,其词汇量足以与以前的批评相匹配。这是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欢呼。

    以后,我做饺子的水准虽然偶有反复,但基本稳定下来,猪肉芹菜、羊肉萝卜、牛肉大葱,荤的素的,各种馅儿的饺子都渐渐成为家常便饭。老爸来家看我,对我包的饺子赞赏有加。当然,对于爸爸来说,只要是女儿亲手做的,什么都好。

    唯一遗憾的是,我始终没有学会挤饺子。我曾向公公婆婆请教,他们教我这样、那样,总之一挤就好,可我挤出来的总是不漂亮,倒跟我爸当年的有几分神似。这大概也属于祖传印记吧!

    我家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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