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随父亲走街串巷，让我真正读懂了生活
每次听到楼下小贩一声声“收破烂喽！”的吆喝声，我都要趴在窗户上看一看，回想起那些我跟着父亲走街串巷的日子。
01
我读小学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过得非常艰辛，父亲母亲为了生计也是想尽了办法，玉米、大豆、棉花换着法的种，但收益一直变化不大，母亲又一次的和父亲商量起来。
“不行你也去收破烂吧。”
“这有点丢人吧，再说我也没干过这生意啊。”
“丢啥人，几个孩子这么大了连新衣服都不舍得买，孩子在同学面前不丢人？收破烂也是挣辛苦钱，丢啥人？”
父亲在母亲的催促下终于同意出发了，他到姥爷家借来了三轮车，买了一批碗、盘子、塑料盆、水瓢等，准备用这些日常用品换破烂，又怕照顾不过来，带着放暑假的我出发了。
父亲一路向北，想离村里远远的，我怀着好奇的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突然父亲在半路熄了火，停下了车，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我先吆喝一下，你听听行不行，”父亲憋红了脸，“收破烂喽！”，声音小的可怜。“我听不到，声音太小了！”我大声提醒着父亲。
他把车发动起来，趁着发动机的轰鸣，他再一次吆喝起来，声音竟然大了许多，吆喝这东西，一旦叫开了就好办了。
第一天的收成让父亲笑开了花，他在回家的路上哼着小调，我坐着堆满废品的车厢上，迎着傍晚的微风，像一个打靶归来的战士，兴奋极了。回到家的父亲没有了丝毫的不好意思，他和母亲算着今天的收成，用自己的劳动赢得了自己的尊重，化解了自己心中的纠结。
02
由于父亲出去都跑的很远，中午回家吃饭是不可能的，母亲总是给我们带上早晨刚蒸的馒头，灌上一大壶白开水，再放上一个大西瓜，这就是我和父亲的午餐。
不同的废品价格是不一样的，而且分类很细，塑料就分了四五种价格，铜也分好几种，称好重量计算钱数是让父亲很头疼的一件事，我刚开始只是默默的看着，后来记住价格的我，往往在父亲称好重量的瞬间就能准确的报出钱数，而且几乎无差，引来卖家和父亲的赞赏。
生意好的时候，父亲会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奖励我一下，改善一下生活。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小卖部附近收破烂，临近中午的时候，父亲去买了两包泡面和几个松花蛋，小卖部的主人给我们送了一壶热水，并执意让我们到店里的桌子上吃饭。父亲拒绝了店主人的好意，我们在树荫下吃了起来。
“爸，为啥不进屋呢，咱买东西了，可以进屋。”
“在哪吃不一样吃？赶紧吃吧！”
“人家都叫咱了。”
“咱是收破烂的，脏兮兮的，怕别人忌讳，别人叫咱是别人的礼貌，咱们不去是咱们的敬意，还是不去的好。”
父亲的这句话我记了好多年，没次想起都酸酸的，这让我理解了父亲所意味的自知之明，人自有自重才能赢得别人尊重。
03
收破烂的几乎什么废品都收，铜铁铝、旧报纸、书、纸箱、塑料等等，挣钱的多少也和废品的斤数有关，比如一斤纸箱，能够赚一毛钱，要装满一车才能够本，铜铁铝就不一样，一斤能赚好几毛钱，而且不占地方，拉的多，那时候我们一听说卖家卖的是这些金属物品，都非常的高兴。
有一次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叫住了我们，说他家有铁，我和父亲急忙把车开了过去，那个男人神秘的把我们带到了一件屋子，地上的定西让我们大吃一惊，铁轨！还有成捆的高压电线！这可是值钱的好东西啊，出乎意料的是，父亲死活不愿意收。
开车走出好远，我还在和父亲算着那笔账。
“爸爸，那堆铁有好几百斤，高压线里还有铝！很贵的，他开的价便宜的很，你咋不买呢？”
“那东西来路不正，一般人家那会有铁规和高压线啊，咱不能要。”
“咱收的是废品怕啥，到收购站肯定卖的出去，怕啥？”
“不行就是不行，你记住，贪小便宜吃大亏！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有也会回砸到咱们！”
长大后没次办事情总想起这件事，生活中就是这样，多少人为了小便宜吃了大亏，又有多少人为了收点别人的小便宜身败名裂。
04
卖废品也是一个技术活，要把破烂仔细分类，该拆的拆，该拢的拢，比如有的破电视充电器什么的，我们总要把里面的铜抽出来单卖，尽量让这些废品物有所值。
同村的二孬也收破烂，他的整理方式和我们截然不同，他总是把收来的尼龙袋子、纸箱等铺在院子里，到屋后的大坑里的稀泥铲上来，均匀的糊在上面增加重量，村里人老打趣他把屋后坑里的稀泥卖完了。
父亲从来不搞那些歪门邪道，收购站的老板都是老江湖，一看就明白，二孬的废品的价格每一样都比我们的低，我们的废品分类仔细且干净，没次都属于免检，所以综合下来我们卖的钱反而是同行内最高的。
我也曾想向父亲推销二孬的绝招，父亲说，本来收破烂就感觉低人一头了，再弄虚做假，那在人前还能不能抬起头？是啊，即使为了生活在卑微，也应保持最基本的诚信，这是相互尊重的基础。
05
我初一的暑假，早早做完了作业，准备等父亲干完农活我们就去收破烂，可左等右等不见父亲丝毫准备的意思，他甚至把三轮车都还给了姥爷家。
九十年代，收废品好的时候一天能赚近一百元，在农村这可是了不起的数字！一亩地的小麦出去种子化肥公粮也不过能赚二百多元，我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放弃这么有“前途”的活计。
我还是忍不住问了父亲，他哈哈一笑，简短的一句话顿时刺痛了我的心，他说，你们兄妹都长大了，都要面子了，再去收破烂你们让人笑话。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对收破烂有过丝毫的羞愧感，那些走街串巷的日子成了我人生最充实最美好的回忆。
每次在大街上看到席地而坐、吃着简陋午饭的环卫工或者工地工人们，我都会想起父亲，心里都不由得一阵心痛……
每次听到“收破烂喽”的吆喝声，我都想迫不及待的冲上去看一看，那时的父亲是多么的年轻、多么的身强力壮……
每次和父亲谈到我们当年走过的村子，心里都一阵阵的幸福和满足，在那些生活艰辛的日子里，我陪父亲一起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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