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 | 李家角的年味图腾

作者: 竹醉楚风 | 来源:发表于2019-01-10 15:08 被阅读2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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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的年味 | 李家角的年味图腾

    日子一天天地消失于时间的长河里,不见了踪影。又到了寒冬腊月,农历的年尾,快过年了。

    我一点不兴奋,反倒愁肠百结,郁郁寡欢——

    只因现在的年味淡如白开水,再无儿时迫切地期待和憧憬。

    对比之下,儿时的年却如一坛尘封的老酒,浓郁绵长,回味悠远……

    老家,位于江汉平原,有一条弯弯绕绕的内河——碑亭河,它横贯三、四个村落,我家就在这其中的碑亭村。百十来户人家,因村里99%的人家都姓李,一个祖宗生息繁衍至今,所以外人给我们的村子戏称为“李家角”。

    这里气候适宜。主产棉花,水稻,麦子,油菜,杂粮有芝麻,大豆,绿豆,蚕豆等,还有鱼塘,荷塘,蔬果养猪场。五谷杂粮,一应俱全。

    六、七十年代,我记事的那段时光。我家九口人,算的上大家庭。成员有:婆婆,父母,还有姊妹六个,我是老大。

    公社,生产队,社员,这些字眼一直根深蒂固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社员每天挣工分,按劳取酬。

    我最心疼的事:我家劳力少,就父母俩,却有九张嘴——要吃、要喝、要穿、要用,基本上每年都要“超支”,这一特别的字眼,就是那个年代刻在我家的深深烙印。

    到了年底,根据各家的贡献大小,队里给每家每户分配相应的各类物质,算是对社员们一年到头的辛勤回报。我家是超支户,所以每个人头只分到可怜的一点点。

    李家角,不仅有大片农作物,还有养猪场,鱼塘,藕塘,果园。村镇,还有个榨油坊,土话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打榨”。

    那个年代,物质匮乏,人人凭票证供应,有肉票,糖票,布票等。平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吃的都是自家栽种,粗茶淡饭。

    只是年关了,才有猪肉,鱼,莲藕,红苕,蚕豆,蔬果供应,数量不多,只勉强过个年。

    回忆那时的年味,我觉得应该只是打了个牙祭,苦涩里夹杂着穷乐!

    到了改革开放,村里实行包产到户,国家政策划时代的改变,充分调动人的聪明才智,劳动致富的梦想正在春风里萌动。

    先前,集体化模式,大锅饭养着懒汉,钝化了思维,只求温饱。

    现在,农村大舞台村民十八般武艺尽情释放。

    你瞧,粮仓屯有足够吃的,圈栏里都有年猪,自留地总有蔬菜,荷包里有结余银两~

    如今的年味里满满地喜悦里裹着蜜!

    年味——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有了比较,就有了惊艳!

    我的记忆里——

    父亲不仅是个村里带头人,种田也是个好把式。

    印象中,父亲在那十几亩水田旱地忙碌着,起早贪黑,精耕细作,老天爷保佑,连年喜获丰收,粮仓总是堆得满满的,还有副业做得也是风生水起,譬如种植了几分地的甘蔗,秋后挖坑贮藏好,春节期间再用板车拖到集市去卖,每年还能挣到一些钱,够家庭开销。

    母亲任劳任怨,操持家务,一家老小的穿衣吃饭,拾掇得井井有条。

    母亲的成果展很喜人:

    腊月初,一头3多百斤的大年猪出栏了。请来杀猪佬给宰杀打理,将一条条的腊肉挂在烤火房梁上。

    腊月十几,灌灌肠,熏腊肉,做剁椒,酱菜。还要磨豆腐,炸绿豆圆子~

    炒米子,爆蚕豆,苕片子,花生~

    母亲的重头戏是——

    腊月二十左右,做米子糖和串串子。

    米子糖工序有些难,先得做好麦芽糖。

    从小麦浸泡发芽,到熬出糖,要一星期时间去伺候,才能做好了麦芽糖。

    还有就是提前炒好米子。这大约在冬季初时就应该完成。

    有了上述俩样就可以操作了。大铁锅烧热,米子和麦芽糖混合搅拌,火候刚刚好,出锅倒进模具里压紧压平,最后成型,刀切块状,这样米子糖就大功告成了。

    紧接着,还需做一样美味——“串串子”,用面粉糖精和好,擀面杖擀成片样,刀切手指状,巧手翻穿花样图案,定型,然后用棉油(菜油)炸成金黄,香喷喷的,每年都做好几大袋,是家里主要的副食品。

    米子糖和串串子,在我们李家角每户都有,祖上留下来的传统美味,家家户户都有。平时,来不及烧饭,可应付一下辘辘饥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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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以后,天麻麻亮,鸡叫二遍,母亲就起床忙碌,杀鸡剖鱼,磨豆腐,做米酒,该吃的该用的一样不落。每天劳作十几个钟头,吃过晚饭过会就上床休息了。

    光靠父母大人,精力肯定不济。小的们,也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帮大人多分担一点,那时必须的。

    作为老大,我身先士卒——

    到了腊月十七八,就要掸灰去尘,清扫房间,猪圈,禽笼。我承包了这个光荣的美差。我还记得有句俗语“十七十八,越掸越发”,人们的美好期盼。

    要过年,牲畜也得吃饱睡暖和。我和大妹俩,一起为猪啊牛啊鸡鸭鹅,都换上新的窝,铺上干爽的稻草,还有足够多的伺料。人们欢天喜地,大鱼大肉的,它们不能受冻挨饿,受到冷落。

    腊月二十八九,父亲上小镇赶集,买回家里不能做的,糖果,银片糕,空心萝卜~这些稀罕物,平时是看都没看过,只是过年才有这个口福。

    当然,对联有时请人写个几副,若没有只能在集市上买回。还有香烛,鞭炮,不能少的。

    等采购完,一对担儿挑在肩上,父亲乐呵呵地一点都不觉得累。担儿回到家,小的们早已奔过来,围着新奇稀罕的年货,嘴里“咂吧咂吧”地,口水都流了老老长,这时父亲会分给姊妹们一点尝尝。我至今都记得,孩儿们那贪婪的眼神,想来让人心酸,心口有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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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终于到来了。

    清晨,父母总是先做好简单的早餐,然后就唤我们姊妹几个赶紧起床吃好早饭,每人做自己份内的事。

    主角儿母亲负责年夜饭的配置,父亲打下手。鸡鸭鱼肉,煎炸炒煲,要忙活大半天辰光。我带领弟妹们做点轻松的活,擦桌椅,洗碗碟,摆弄整齐到位。

    父母亲忙碌了一个上午,大方桌的盛宴已经准备停当。满满一桌子的菜,一应俱全。

    父亲摆好椅子,拿出高粱酒,桌面每个位置的小酒杯都酌满酒。

    接着,家里最年长的婆婆出场了。在神龛上的香炉,点燃蜡烛,檀香,纸钱等,然虔诚地对着屋外,口里念念有词,意思是邀过世的先祖来吃个团圆饭,祈求家人来年平安吉祥。

    等这些仪式做完,我们老少围坐一起。我负责屋外燃放爆竹,然后大家兴高采烈,推杯换盏,胡吃海喝,享受着一年一度的饕餮盛宴。

    中午的年夜饭后,全家老小分工明确。父亲准备为门楣,猪舍,鸡鸭狗笼张贴对联,母亲准备夜宵,我和大妹负责小不点们的洗澡,整理房间,衣物鞋帽等琐事。

    吃过晚饭,我跟着父亲去上亮。

    上亮,就是到先人坟地那儿,带去纸糊的灯笼,蜡烛,纸钱,鞭炮,点燃插好,再毕恭毕敬地下跪磕几个头。回家路上,我拿着零碎的爆竹,边走边放,算是对故人的缅怀之情。

    熬夜守岁,是大人们的事了。我等小屁孩,只关心吃穿玩乐,等着枕头下被悄悄地放着用红纸包裹的压岁钱。

    大年初一一觉醒来,孩儿们赶紧伸手摸摸枕头下的“惊喜”,果然有。大家打开红包,你看我我看你,抿着嘴傻笑。虽说面额小,心里却像吃了蜜糖那般甜。然后纷纷跑到父母那儿,一字排开,磕头拜年。

    初一早饭后,我穿的漂漂亮亮,和俩叔叔家男伢子们共九兄弟,组成小分队,挨家挨户地拜大年啰。那架势,那嘴甜的,那荷包里鼓囊鼓囊的战利品,李家国都给我们走了个遍。嘿嘿,到如今想来都有点汗颜磕碜,小孩子不懂事,罢了罢了。

    到了年初二,我还得跟父亲架着牛车,拉着自家甘蔗去集镇去卖。印象里,大的卖3角,小的1角。镇上热闹啊,走亲访友的,看大戏的,看跑旱船、舞狮子的,熙熙攘攘,关顾我们生意的还不少,连午饭都随便吃点自带的米子糖串串子就着茶水。每个春节,我的年,多半在集市上。别个屁孩吃喝玩乐的喜庆中,我却学会赚钱养家了!

    也许,那个年代的我,没了80,90后年轻人的享乐,我却真正体悟到了生活的不易。

    我的家就是李家角村庄的一个缩影。我血液里流淌着的是故土的秉性和深情。

    生我养我的水乡——李家角,堆积成山的故事情节里,尤以儿时的年味醇厚,留在记忆深处,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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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角,音国;红苕,即番薯,山芋;婆婆,即奶奶(鄂西南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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