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时愿已经结婚五天了。我对她爱得深沉,我也能感受得到她对我不可分割的爱。
她内心充斥着莫名的不安,正如这天,周末的早晨,我一睁眼,我发现她早醒了。
她端坐在床的一角打量着我。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听见她说:“亲爱的,我想看你睁眼,所以昨晚睡前,我给自己下了道命令,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你比我先醒。” 她说:“我想要夜夜与你同寝。” 我问:“那是你的愿望?” 她说:“我能够如愿吗?” 我说:“能。” 她笑:“你只会哄人。”
我自认为,我今早和她的对话,就仿佛我俩不是交换过戒指的亲密夫妻,而是那种,今天,我陪你一晚,明天,我就会消失在你的世界的关系。我不太清楚我们婚后为什么会是这样,我只能胡乱猜测一番:这一切,与我们闪婚有关。
2.
我认识一哥们,他是位酒吧的老板。回到家,我发现时愿在看墙壁上的祝融号照片。
她问我:“你也在关注祝融号吗?”
“当然。这些照片,都是一个叫纪宇航的孩子送给我的。”我给她讲了个故事。我曾去医院做义工的时候,认识过一个叫纪宇航的男孩,他身患癌症。有位信基督教的护士曾安慰他说,你是上帝的孩子,你会去天堂,他会像慈父一样给你像人间一样多的爱。他却说,我要去火星。他母亲问他为何要跑那么远。他说,我想和祝融号做朋友,这样,他在火星上,就不会孤单了。
那天的日期,是2021年5月16日,祝融号火星车着陆火星北半球乌托邦平原南部的第二天。我听着一个热爱天文,热爱地球的男孩,在他的生命倒计时,大声说出他想要登上火星的愿望。后来,我还去医院探望过他几次,他的状态时好时坏,他的心有时比大人还要坚强。直到有天,我看见他的病床空空如也,我联系他母亲,才知道他被带回了老家。从那时起,每当我抬头望天,就会想起纪宇航的心愿。其实,我跟那个孩子还有个共同点,我也叫宇航——周宇航。
时愿问我:“你相信火星上真的有生命吗?”
我说:“不可能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平行时空?”
“我希望它存在。也许在平行时空,那是个科技发达的火星,那里的人口和地球一样密集。”
她告诉我:“一定有的。”
3.
时愿说,这周末要带给我一个惊喜。她已经离开家十几天了,那会是什么样的惊喜呢?
晚上我回到家便看见时愿发消息告诉我,她已为我订好了机票,她现在在那个城市的酒店。我连夜匆匆收拾好行李。这是我们婚后第一次蜜月,虽然,这是正常蜜月时长的三十分之一,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我连夜查攻略,为这次旅行做了充足的准备。
下飞机后,我见到时愿,我早有准备地从背后拿出一束玫瑰花。时愿接过花,她见我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找到纪宇航了。”
原来,她要带我去纪宇航的家。时愿坐在车里轻车熟路给司机指路的样子让我震惊,她肯定已经提前去纪宇航家了,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亿万人里,找到我认识的那个小男孩的。这件事彻底颠覆了我对她柔弱外形的认识。在爱情来去自由的年代,我们就这样闪婚。现在,我才想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问她的职业。那时看她的模样和气质,我想当然觉得她有可能做过文秘或者模特,她说话声音超级好听,也许她是位播音主持人。现在看来,她的职业肯定不简单,也许,她是名精通互联网高级技术的大神——俗称黑客。
“你好呀!”童声响起。
给我们开门的竟然是纪宇航,他妈妈也穿戴得典雅而整洁站在一旁。看纪宇航的气色,他现在很健康。我心里十分高兴。
喝茶的时候,我悄悄问时愿:“是你治好的他?”
时愿摇头:“没有啊,我只是带你找到他。”
纪宇航的母亲很热情,留我和时愿到晚上。我们在纪宇航家里吃过晚饭,原本不打算逗留了,我发现今夜的星空是那样璀璨。
我走到窗前,心想:人类一步步找到各类疾病的治疗方案,也许有天,所有的癌症都会被攻克,若我们都能活到那一天,那该有多好啊。
纪宇航走过来问我:“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我说:“感谢祝融号,保佑我们的宇航小朋友。”
纪宇航一听祝融号,他便笑开了花:“我们永远都爱祝融号。祝融号万岁!” 流星划过,阳台回荡着我和纪宇航爽朗的欢笑声。
次日,临走之前,我提出再去看看纪宇航。
纪宇航的情况又恶化了。
我走到医院的窗户前,抬头仰望着天空。蓝紫色夜空中悬挂的每一颗星星都变得陌生,它们让我的悲伤直达内心深处。她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记住今夜的星空,我们都要记得。然后,等待黎明的开启。”
4.
一天傍晚,我和朋友去了酒吧,在那里我遇到一名戴墨镜的卷发男子,他上来就说:“你妻子叫时愿,她交往过很多男友。他拿给我一叠照片。最上面那张照片中,时愿和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在一起合影。此人,我觉得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我将第一张照片压在了最后。第二张更夸张,那个男人在半空中拉着她的手,两人的身体吊在摩天大楼的顶端命悬一线。
我归还照片,离开得有些匆忙。
那人说:“你会再回来找我们的。”
我没有回头。我不需要搞清楚,他口中的我们是谁。我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家问问时愿。
我回到家,时愿却不在。我等到深夜她还没回来。第二天早晨闹钟响起,我睁开眼睛,习惯性地望向床的另一侧,她却不在那里,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她没有在家睡觉,她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她会去哪里呢?我心里火冒三丈。冲咖啡的时候,我打碎掉一个杯子,冲第二杯我烫伤了自己的手。煎蛋的时候我烤糊了蛋,在给焦黑的蛋撒黑胡椒盐的时候我又不小心放多了调味料,我咬了一小口鸡蛋,被胡椒跟盐齁住了喉咙。我下了班急匆匆赶回家,原以为一开门见到的必会是她,但屋里没有飘来饭菜香,她也没跑过来迎接我,叫我一声老公。我找遍了屋子各个角落,原来,她还是没回来。我睁着眼等待手机里的消息,这一熬又是大半夜,我的失眠症,又严重起来。
5.
窗外大雨滂沱,经理发来消息,我们最新一批材料的样品到了。我们办公室里的男性都去了外面,围在车子旁卸货。雨伞阻碍了我们干活,我们索性将伞扔掉,身上被淋得透湿,还要俯身保护纸箱不受雨水侵袭。我耳边传来一阵鸣响,一个半雄半雌的天籁之声出现在我脑海:周宇航,我是时愿。
我鼻头一酸,眼泪不听话流淌下来。
还好,雨很大,周围人都很忙碌,没人注意到我的眼泪。我知道,这一定是下雨天,我对她思念成疾心中所产生的幻觉罢了。这能怎么办呢。我还要工作,就随它去吧。
过了一会儿,我又听见那个声音:
周宇航,你在哪里……
来永生大厦,我在永生大厦,等你……
我将纸箱往旁边那位同事怀里一塞。身后传来同事喊我名字的惊呼声,我已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朝着永生大厦的方向跑去。
天空一秒黑。黑云压城城欲摧,如科幻电影中末日般的场景就近在眼前。她的呼声是如此强烈,如此焦急,仿佛生命受到了威胁。我没法装成若无其事。我必须去永生大厦,亲眼看过以后才能安心。
我赶到时,看到永生大楼已成废墟,这里四处弥漫着硝烟。原本繁华的人来人往的街道,变得死气沉沉,周围的空气,如冬日般严寒,太阳早已被吞噬,若没有远处的灯火,我必然什么也看不见。远处那栋未曾坍塌的大楼,里头似乎着火了,在雨中如一团烟花。永生大厦废墟周围的绿化带全都消失,那些植物仿似早已化成了灰烬,被大雨冲刷干净。蝙蝠和乌鸦都出现在雨里,在我的脑袋上方盘旋,它们飞得极低。我找到时愿,她一个人躺在地上,已经闭上了眼。她衣不蔽体。我从她衣裳的撕裂处看到有刀剑之伤,有子弹贯穿的痕迹,有许多莫名被腐蚀的地方,从她皮肤溃烂处涌出的鲜血是粉色的。我脱下外套遮住了她的身体,并尝试将她唤醒。奇妙的吟唱萦绕头顶,四周仍不见人影。
我抱起时愿。在我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她脖子上的星云项链发出耀眼光芒。我闭着眼等待光芒消失后带着她起身。太阳带来一丝燥热,晴空万里的天气,让人觉得刚才的大雨与天上的乌云,只不过一场幻梦。在时愿躺过的地方,地面犹如被洗刷过,已变得干净,看不出丝毫血迹流淌过的痕迹。我再回头看了眼废墟,那里人来人往,永生大楼并没有倒下。
时愿的身体十分虚弱,她多处创伤流血不止。我避开人群,在角落里联系了我高中学医的同学。我们将时愿带到住所。我的老同学在看见时愿异于常人的血液后,也是一愣。时愿命悬一线。最终在我的极力哀求与劝说下,他只好破例抽了我的血给时愿。我们看见,时愿的自愈能力超乎寻常的快,她身体吸收了我的血后,苍白的脸变得有了血色,看来,她的身体并不排斥我们这些人类之血。如果,她的那些伤口没有被纱布缠绕,我们就能看着她被重创流血的地方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时愿终于苏醒,我揉了揉眼睛,并叹了口气:“亲爱的,你可算把命保住了。我……我都不清楚,我是如何找到你的?”
“靠心灵感应。”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能力?”
“一出生就有,我们火星人与生俱来的能力。”
我闭上眼,让她再做一次。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鸣响,那个声音又出现在我的脑海,很轻很柔,却又清晰无比,而且,和她平时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同,带着点男子的磁性,同时又结合了她自身声音的柔美,仿若天籁之音。我很确定,这不是我自己平时在脑海中思考时的声音,它温柔地出现,带着半雌半雄魅力。
6.
几十年前发生过一场大战。在那次大洗劫过后,我们的火星慢慢恢复了点绿色。后来的新生儿,生存条件慢慢变好,有人开始忏悔,可是作恶者居多,他们和魔鬼做交易。我们仍未逃出黑暗之影的魔爪。
“愿火神保佑。”我神情变得严肃。
在大洗劫中活下来的幸存者里,我是最年轻的一代。在我小时候——我很小的时候,就常随着父亲与祖父在火星和地球之间来回穿梭。父亲在教会我识字之前,先教会我使用武器。我不愿伤人,却亲眼看着我父亲被人谋杀。我一生快乐难寻。
她颤抖的手在拭泪。
时愿,你还有我。我尝试用心灵感应同她交流。我终于理解,她之前为什么患得患失了。
嗯。平行宇宙让我再遇见你,我不遗憾了。
我们先后沐浴完,拉上窗帘,相拥着入眠。
7.
我看着时愿微微隆起的小腹。
我妻子怀孕了,我将要为人父。两周前,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欣喜得落下泪来。
时愿的愿望是宇宙和平,所以她一直致力于两星的和平事业。她在得知自己怀孕前还经常出差。
她说过,那个世界的人,也崇拜火神。
我希望,火神祝融,能保佑那个平行宇宙中的火星与地球,赐福信仰他的人们。
只有两星和平,我的美丽妻子在生产过后,工作才不会太劳累,我们一家三口才会过得幸福。
8.
我儿子哭了?哦,没哭……
我初当超级奶爸,一切都围着我的宝贝儿子转。
地球上的抠门公司不给我们男人放产假,我为了多陪陪儿子,只能用卑微的语气,在假条里对我的上司歌功颂德。
母亲说过,她想要来帮我带孙子,可我还没摸清火星与地球生出来的混血baby的生活习性,生怕吓到她老人家,自不敢冒然接她来家里住。
火星机器保姆很快会到,帮助我的生活步入正轨。
餐桌前,我喝着豆浆。时愿左手握万花筒,右手触碰杯壁,嘴含着吸管,她喝下一口火龙果汁,注视我的双眼,开启了她的心灵感应模式。
她再一次,重塑我的三观:不多,今天就想告诉你两件事——纪宇航,我让他和孩子们通过仪器,学习如何在火星孕育出最初的生命。另外,你曾经在照片里看到的那个墨镜男子是你。
“我?”我不记得自己戴墨镜照过相。
“是的,”时愿说,“他们敬你为烈士。你我于宇宙安全联盟的总部相识后,你曾为和平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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