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金瑜
第五十三章：悄无声息
第五十三章：悄无声息
霖萧自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之中，这么多年也从未真正相信过谁。
因为周遭的敌意，那些阴暗不轨的心思，霖萧全部清楚，所以他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然而，白芷瑶的防备与他却显然不同，她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像是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透，猜不着，无法捉摸。
“六王子。”李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恭敬谦卑，“晨王妃命人送来了一张帖子，邀请白姑娘明日进府赏花。”
霖萧蹙眉，眸心闪过一丝犹豫，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把帖子送去静心苑，让白姑娘自己决定是否要去。”
“是。”李管家回应。
芷瑶在梦路的服侍下沐了浴，刚走进内室，便听到李管家在外面求见，梦路道：“小姐先坐着，奴婢去看看。”
“嗯。”芷瑶淡淡点头，“对待老人家，态度客气一点。”
梦路点头轻笑，“奴婢知道。”她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屋子。
芷瑶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玉盏喝了一点温水，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庭院。
性子稳重的李管家说完了几句话，便将一份帖子交给了梦路，然后转身就走了，没做多余的逗留，眼神和表情也没有任何异样。
若非心里早已清楚他的身份，谁又能轻易看出他也是个善于演戏的人？
看着挺忠厚沉稳，可隐藏在忠厚之下的真实心思，却又是怎样的？
“小姐。”去而复返的梦路，手里拿着帖子走到窗边，“晨王府的晨王妃命人送来的帖子，说是邀请小姐去府上赏花……真是奇怪，小姐跟那晨王妃又不认识，她怎么会邀请小姐？”
“不认识就不能邀请吗？” 芷瑶伸手拿过她手上精致的帖子，展开看了看，色泽浅淡朦胧的梅花图案柬帖上，一行娟秀婉约的字迹写得格外漂亮。
见字如见人，这位晨王妃，应该才真正是个温雅端装的女子。
“那她为什么会突然邀请小姐呢？”梦路轻轻皱眉。
梦路小声道：“她不会是要给小姐下马威吧？昨晚的宫宴上，连老太后都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一位小小的晨王妃，应该不会这么愚蠢地想找小姐的麻烦才是。”
“她并不是要找我的麻烦。”芷瑶将帖子搁在手边的案上，淡淡一笑，“你待会儿去跟六王子讨要个女儿家的礼物，我们明日带去给晨王妃当见面礼。”
“见面礼？”梦路惊讶，“小姐真要去？”
“当然，人家帖子都送上门了，我们不去岂不是失礼？”芷瑶淡笑，“去见识见识也好，这几天刚好没什么事。”
“但是……”梦路想了想，“见面礼为什么一定要跟六王子讨要？”
“送给他嫂子的见面礼，当然要跟他讨要。”芷瑶微微一笑，揉了揉梦路的头。
芷瑶俏皮地道：“我给他治病到现在，花出去的药钱也有不少了，我们等领到皇帝赏银的时候，说不定还是亏本的，所以现在我们不能亏得更多了。”
梦路闻言，顿时深觉有理。
她看了看芷瑶还散发着水汽的乌发，拿来了干毛巾，给芷瑶细细地擦拭着，嘴里不停地咕哝，“那位晨王妃，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邀请小姐的目的又是什么？”
“晨王是长皇子的封号。”芷瑶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长皇子霖然也是霖氏皇子之中，唯一一位正式成亲娶了正妃的皇子。”
这个梦路是知道的，霖氏皇族的情况元沭早就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况且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小姐觉得，晨王妃所怀着的目的是善是恶？”梦路轻声问。
“恶意倒是不至于。”芷瑶随口答道，“我心里大概明白她的用意，所以你就别在这里乱猜了。放心，我心里有数。”
梦路闻言，就不再多问了。
芷瑶擦干了一头乌发，坐在床上，梦路给她脱去了绣屣，又褪去了身上的素白外袍，扶着她家小姐在床上躺下。
梦路甜甜一笑，开口道：“小姐好好睡一觉，奴婢给您守着。”
芷瑶淡淡一笑，“行了，你昨晚也累了一夜，不必守着我了，去休息吧！”
“那不行。”梦路摇头，在床边蹲跪下来，抬手给她揉着小腿和脚踝，“小姐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万一这府里再有心怀不轨之人打扰了小姐的睡眠，奴婢会杀了她们的。”
芷瑶闻言，淡淡一笑，“梦路。”
梦路抬眸，眼神晶亮，“小姐有事要吩咐奴婢吗？”
“不是，我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芷瑶眼神温柔，像是在看一位至亲的妹妹，“梦路，你还有一年就及笄了，按照一般官宦人家女子的习俗来说，已经是个能嫁人的年纪了呢。”
“嫁人？”梦路瞪大眼，表情震惊，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谁要嫁人？小姐是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不要你？”芷瑶一愕，随即失笑。
芷瑶慢慢坐起身子，并将梦路从地上拉了起来，“我是想问问你，你现在有没有这个想法呢？”
“没有，没有，小姐，绝对没有！”梦路有点坐立难安，慌忙举手做发誓状，“小姐，奴婢可是要伺候你一辈子的，哪里会去想到嫁人的事情？而且小姐还没成亲呢，怎么会突然问起奴婢这样的事情啊？”
芷瑶静了一瞬，温声安抚她：“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小姐……是什么意思啊？”梦路柳眉轻蹙，面上浮现不安。
她眼神有些惊惧地看着芷瑶，“小姐突然问起奴婢要不要嫁人，还有上次给奴婢买的那么贵重的首饰，奴婢心里感觉慌慌的……”
慌？芷瑶微默，自己问的似乎的确有些突兀，梦路……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寻常人家的规矩和习惯毕竟不适合用在她的身上……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急了些？罢了。
芷瑶轻轻叹了口气，她掩去眼底所有异样的神色，温和地道：“梦路，你的婚事我只是随口一提，小姐没有任何要决定你终身大事的意思，你别多想。”
梦路小脸微白，呐呐地道：“奴婢不会多想，但是小姐要是厌烦奴婢了，一定要跟奴婢说，奴婢……一定会改的……”
“小傻瓜，我怎么会厌烦你？”芷瑶摇头。
芷瑶拉她坐在床沿，“我永远也不会厌烦你。但是有一点我要你记住，假如以后真遇上了自己喜欢的男子，一定不要藏在心里，只要有我在，必定会让你幸福。”
梦路闻言一怔，“奴婢这样的身份，怎么会遇上自己喜欢的男子？”
“你这样的身份怎么了？”芷瑶瞪了她一眼，无奈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妄自菲薄了？我可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她也在说正经的啊！
梦路捂着额头，心里却着实不解，她家小姐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些不相干的话题？
她虽然跟着小姐，威风凛凛了很多，在跟她一样身份的侍女面前可以耀武扬威，但是本质上依然还是一位奴婢，唯一的职责就是服侍好她家小姐，哪里有时间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
小姐说的话，真的好奇怪啊！
芷瑶沉默地看着这位丫头，从她的表情变化上，大概也能猜得出她心里的想法。
芷瑶心里有很多话想说，然而此时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她只能云淡风轻般笑道：“就当是小姐恩宠你了。”
芷瑶停顿了一下，继续温和地道：“此生允你自由婚配的权利，在你没有遇上良人之前，我绝不逼你嫁人。但是若有一日，你遇上了喜欢的人，正巧他也喜欢你，那么你便无需隐藏自己的情感，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便可以替你做主，明白吗？”
“小姐……”梦路眨眼，愣愣地看着芷瑶，在捕捉到她家小姐眼底的认真和严肃之后，才终于开始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
她早已抱着服侍她家小姐一辈子的想法，但是作为一位婢女，能被承诺婚配自由，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幸运，梦路虽然还没遇上那个“良人”，但是她心里的感动却是真的。
只是她还是想不通，小姐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温柔，温柔得让人猝不及防。
虽然小姐以前也不是个严苛的小姐，但是主仆之间泾渭分明，小姐对她好，也从来不会越了主仆分寸。
而现在，却明显不一样了。
这半年来，她总觉得小姐对她有点过分的偏爱，尤其是来到东荒郡国之后，这种感觉更甚，完全不像对侍女的态度。
那种爱护，更像是在疼爱自己的妹妹。
梦路心里纠结了半晌，抬眸，迟疑地道：“小姐，你是不是……很想要一个妹妹？就像六王子殿下和九公主那样的关系？”
白芷瑶一愣。什么妹妹？这个丫头想到哪儿去了？
霖灵儿虽然是霖萧的妹妹，但是霖萧又何曾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芷瑶突然感觉到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以至于此时她已完全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只是摇了摇头，“我不想要妹妹，你也别多想，把刚才我说的话记在心上就行。”
梦路轻轻地点头，迟疑了一下，“那小姐怎么说，奴婢怎么做就是了。”
为了免她又敏感地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芷瑶终于躺下了身子，“我有点累了，先去睡一觉，三个时辰之内不许任何人打扰我。”
“是，小姐。”梦路恭敬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看了看外面花厅的门，已经关严实了。梦路从窗外查看着外面，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回到内室，重新在床前坐了下来，开始给她家小姐揉揉小腿，以舒缓站立时间长的疲惫。
梦路交给霖萧那份名单的时候，大概完全没想到，霖萧的动作会如此迅速。
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站在窗边的梦路，浑身的神经一根一根被挑了起来，俏丽的面上，再不是白日那般无害中带着几分娇蛮的表情，而是透着一抹与她年纪完全不相符的深沉。
娇小的身体却如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剑。
她眯起眼，漆黑的眼底，流露出寒光，就像丛林里等待捕捉猎物的兽王，充满着血腥而狠辣的危险性。
“梦路。”温婉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于这寂静的夜里，更显得沉静如雪。
明明听起来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却奇迹似的在眨眼的时间里，让梦路身上森然危险的气息敛得干干净净。
梦路转身，看向她家小姐，“小姐，外面杀戮开始了。”
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杀戮，那些在睡梦中的人将会死得毫无痛苦，或许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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