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每年九月九桂花飘香的时候,妈妈就开始酿黄酒了,那是我儿时最快活的事件之一。开始酿酒了也意味着年味越来越浓了。毕竟小孩子都是过了中秋就开始盼过年了。酿酒这事儿对于那时的每家每户来说是都是一件大事,非常的有仪式感,所以至今记忆犹新。
当年新收的糯米,个个颗粒饱满白花花的,用甘甜清澈的井水泡上三个时辰,待呈晶莹剔透状时上锅蒸熟。用大铁锅柴火灶饭甑之大火蒸上半个小时,香喷喷的糯米饭就出锅了,在院子里支上大方桌放上事先洗净晾干的簸萝准备装蒸好的糯米饭。每当这时一院儿的小孩儿都像馋猫儿似的闻着满院子的香味儿嗅到了簸萝旁,趁着大人不注意飞快的捏一团儿跑掉,任大人在后面拿着条帚追。
秋 酿妈妈做黄酒的时候我则是充当助手的角色,在旁边递个工具舔个柴火啥的,糯米饭出锅了,我的任务基本也算完成了,妈妈会给我盛一碗糯米饭上面撒上白糖,那味道不比粘牙的大白兔差,我会心满意足的坐在旁边享用起来,妈妈呢则开始下一项重要的程序-拌酒曲,先等糯米饭自然晾到大概37.8度的样子,然后用手开始搓糯米饭,边搓边加酒曲,酒曲是夏天的时候我们小孩儿在田埂边,山坡上采的蓼子花加糯米粉甘草粉搓成汤圆大小的团做成,用棉线串起来,像沙和尚脖子上带的佛珠子似的。我和妹妹时常趁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找出来当项链带,跟小伙伴们搞一场时装表演秀。酒曲事先磨成粉,撒到搓碎的糯米饭里,不停的用手搅拌,可不能小看拌酒曲这事,20斤糯米大概要拌一个小时左右,妈妈说酒曲拌不匀酒就会浑,还酸,是要被大家笑话的。想来这黄酒做的好不好也是衡量谁家媳妇是否贤惠的标准之一吧。拌匀酒曲的糯米加凉开水舀进洗净晾干的大瓦缸,中间挖一个碗口粗到底的窝用于透气下湫洑水。盖上纱布和簸箕,这还不够,大缸事先已经穿了一件衣服用稻草编的酒缸窝,外面还得再盖上一层八斤重的厚棉被。三个时辰后打开看中间的洑水是否积满,没积满说明温度不够还要加被子加快发酵,积满了就把中间的酒朝边上浇,妈妈说这叫打头,然后适当的降温。
通常做完这些时已经是晚上九十点了,妈妈会累的边锤腰边埋怨父亲,就是为了你的馋嘴喝点白马尿累的我都直不起腰。每当这时父亲会讨好的去给妈妈锤腰捏肩还不停的给妈妈戴高帽。我和妹妹也会懂事的一人一边给妈妈捶捶腿。妈妈会心满意足的笑,仿佛一天劳累在这一刻都是那么的值得。记忆中酒缸就放在我和妹妹睡觉的屋里,半夜酒坛子会咕嘟咕嘟唱起欢乐的歌。
酒香越来越了浓了,空气都变得甜甜的糯糯的………大概一个礼拜,新酒做好了,我和妹妹等不及了,到了晚上妈妈会舀一点新酒糟酿汤圆,新酒糟没劲儿小孩可以喝,淡黄而清透的液体里卧着白白胖胖的汤圆,甘甜的酒香在屋里氤氲,一切都是那么暖……,当然父亲是不屑于喝新酒的,他会独自温上一壶陈年的黄酒,吃一口菜,呷一口酒,活脱脱一个晒过活神仙的样儿,滋溜的一声,脸上写满了对小日子的满足及回味悠长……
日子过得很快,皱纹渐渐爬上父母的脸庞,恍惚间父母也老了,我们也长大了。黄酒成了过了时的东西,日子碎成了一地的烟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也悄悄的到了而立之年。成了家有了孩子,生活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忙,渐渐忽略了很多很重要的人或事。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人来人往,走走停停,相聚离别,各自为安。
黄酒也早已做不了啦,每当父亲想喝黄酒的时候,妈妈就会去市场买一壶,可是父亲都会咂巴着嘴摇着头嘀咕着说:“不是那个味儿”了!
是的,许多回忆需要你变老做为代价,许多故事需要像老酒历经岁月的发酵和酿造才会回味悠长……
秋 酿时光啊,你慢些走吧,我多想再回到小时候喝一口妈妈酿的甜米酒,陪爸爸聊一聊过去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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