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顾着酒吧里形形色色的男人们,心里升起一股混杂着不屑的优越感。
懦弱、笨拙、盲目,我经常以这些字眼评价我的同性们。比如就在这个酒吧里,充斥着男人们做作的斯文、谄媚的面容、粗野的大笑和猥琐的黄色笑话。这个低消六千的酒吧无疑不是什么臭鱼烂虾的聚集地,这些人的手表、衣着也透露着他们雄厚的财力。然而,再精致的华服也难掩泥腿子们令人鄙夷的本质。我只为那些精美的物件感到惋惜。
做出如此评价可不是出于自大。
我从茶几上轻轻捧起两杯杯调制精美的鸡尾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卡座里离我最近的女人。我并不认识这个女人,毕竟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庆祝兄弟的博士毕业,这里大多是他的同学。但是我已经注意她很久了。从一开始她就独自缩在角落里,时不时地掏出手机装模做样地看几眼。她没有说过话,也没人和她搭话。可以看出她既不喜欢看手机,也不喜欢热闹。
“你可以叫我楠雁。”
我用我所能发出的最轻柔的语调做了自我介绍,脸上保持着七分笑意。无论是姿态还是气质,我自信拿捏得很优雅。
“你好。”
女孩迅速放下手机,接过酒杯,表情有些慌乱。
我微微向她凑近了一些,佯装嫌弃地瞥了一样周围手舞足蹈的人们。
“这里真是太吵了!”
“我也觉得!”
女孩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们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这里根本没法好好聊天!”
我指了指吧台边上一个远离人群的角落,然后轻轻挽起了女孩的手。她顺从地站起身随我走了过去。我心中暗喜,今晚的狩猎已经成功了大半。
此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起哄,而我的兄弟正被人群簇拥着和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激吻在了一起。看样子又是赢了什么不正经的小游戏。这种酒桌游戏总会用一些越界的男女互动作为奖励或是惩罚,大大降低了达成目标的难度。我也总是热衷于此,但是今晚我可以换换口味。
我看向身边的女孩,朝这些已经喝得忘乎所以的家伙们的方向撇撇了嘴,同时苦笑着摇了摇头。女孩跟着笑了一下,比起刚才她已经放下了一些戒备。
我们坐到吧台的角落里,酒保很识趣地走开,为我们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你知道这杯酒叫什么名字吗?”
“不,我不怎么喝酒。”
“也不怎么来酒吧?”
“是的,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现代人压力很大,很多人白天受够了,晚上就跑来宣泄一通。白天衣冠楚楚,晚上就变成了脱缰的疯马。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衣冠禽兽?”
“对!衣冠禽兽!你挺懂啊!”
我笑着把手里的鸡尾酒一干而尽。
女孩跟着笑了起来,把酒喝了下去。看来我已经掌控了局面。
我们又聊了很多,寻找话题是我这样的城市猎手的基本技能。每聊完一个话题,我们就会默契地干上一杯。我知道,每有一杯酒下肚,我们的距离就会近一分,直到……
我注意到了她的包。柔软细腻的上好羊皮被裁制得很精美,线脚整齐,款式是今年被炒得火热的信封包,但是我没能找到任何能表明这款包身份的logo。
“你的包很好看,是高定吗?”
女孩脸上第一次展现出了热情的神色。
“不,这是我自己做的。”
“我对皮具也有一些研究,不得不说你是一位优秀的皮匠。”
这可不是之前那种装腔作势的附和。
“我可以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工作室。”
“唔,你还有工作室?”
“其实就是我家,如果你愿意的话。”
女孩眯着笑眼看向我,似乎并没有觉得大半夜从酒吧邀请一个男人去自己家有什么不妥。这可不是她这种性格的女孩的作态,看来酒精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猎物已经到手。这比我预想的要简单,我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是一想到马上就可以享用胜利的果实,失落又马上被欣喜所替代。
“那我们走吧,我送你。”
深夜的街上根本没什么车,我相信酒精没有对我的驾驶造成任何影响,最新款的驾车辅助系统帮了我大忙。在撞翻几只路边的垃圾桶后,我“顺利”地把车停到了她家楼下的人行道上。
“你就住在这儿?”
我环视着四周杂乱无章的街道,都是些低矮的土屋,门前七七八八地挂着一块块简陋的招牌。四下没有人迹,这些店铺无一例外都放下了冷冰冰的卷帘门,看来这个地方早已打烊了。透过唯一一盏路灯挣扎着发出的微弱光线,我隐约看到一家店门口摆着的花圈,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我只是一个学生,市区的租金很贵。”
“其实我手上刚好有一间公寓,离你的学校很近。你需要的话就去住吧,租金就按这里的,我不会剥削你这样的学生。这里……实在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学生独居。”
“也许吧,但是我已经习惯这里了。我喜欢安静。”
女孩熟练得掏出钥匙打开了沉重的铁门。我耸了耸肩,跟着走进了屋子。
酸臭味是我对这间屋子的最初印象。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是腐坏的牛奶混着沾满脚汗的袜子的味道,一闻便能令人终生难忘。
当她打开了屋里的灯,我立刻知道了臭味的根源。
那是一张半成品的皮挂在制革架上,在架子的前面一台老旧的风扇正颤抖着着甩动它那已经生锈的叶片对着皮吹风,轰鸣声令人厌烦。我听说过制皮的风干过程很臭,所以一般会在开放空间进行。可这个女人居然把皮子放在屋内用风扇风。我突然有些后悔之前草率的决定,恶臭和湿热已经将我侵扰得兴致全无。
“我去上个厕所,可憋死我了!你先到处看看吧,这里就是我的工作室。”
“嗯……”
我极力避免张嘴,同时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以防稍有不慎自己的呕吐物便会把这里变得更臭。我必须找个借口离开这鬼地方!
是酒精,或是恶臭,我开始头疼起来。也许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不自觉地观察起了那张尚未完全风干的皮子。
这皮子很是怪异。我对皮具颇有研究,这并非吹牛,但是我却认不出这是一张什么皮。从弹性和厚薄可以排除牛皮或是鹿皮的可能性。但如果是羊皮的话,又欠缺了一些纹理感。从表面的光滑度可以判断这皮也绝非来自禽类。也许是小羊皮,如果仔细抚摸一下应该能确定,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触碰这怪异而又恶臭的玩意儿。
我突然意识到,这皮质和那个在酒吧里吸引我注意的包一模一样,而那只包正在一旁好好地放着。翻看女人的包并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但是这怪异的皮质已经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执念,我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我必须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动物的皮!
光滑、柔软、细腻……这是我的指肚在这张皮上得到的反馈。这不是小羊皮。我将整个手掌覆盖上去,细细品味。
光滑、柔软、细腻……还有……汗毛……
是猪皮吧……但是谁会用猪皮做包呢?我想我知道答案了,但是我不想知道答案。我不再感到湿热了,风扇的轰鸣也变得遥远起来。
我的脖子突然感到一阵凉意,黑暗便将我吞噬。意识停留的最后一瞬,我仿佛看到女孩在对着我笑。
那是猎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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