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瞳

“到我身边来，孩子。”先知把瓦利召唤到身边。

瓦利看着先知空洞的眼眶，摊开自己温热的手掌，托着两颗混沌之瞳，“这是索克托我还给你的。”

“孩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魔神之父尤弥尔的眼睛，是这个世界最纯粹的力量。我获得过这双眼睛，它曾是属于我的战利品，在把它们送给索克的时候，我就已经不需要它们了。为了维护平衡，当时的她比我更需要力量，她会比我做得更好。”

“可是......”

“告诉我，人为什么需要眼睛？”

“因为......”瓦利想了想，“因为人需要看见东西。”

“是吗？在这个世界，是人需要看见，还是世界需要人看见它？你认为是人靠一己之力进化出了眼睛，还是世界之树的生命法则给予人看见的能力？”

“这是一回事。如果你们的世界不需要让人看见，那么人们就无需看见，眼睛就是多余。”

“如果先知的眼睛只能看见一片混沌，无限条法则组成的混沌，却在其中寻找答案。他想要理解世界为何要让他看见那么多事物，这必须有个最终的意义，却始终一无所获呢？”

瓦利拿起先知的手，把混沌之瞳放在他的手心里，“它们也仍然是你的东西”。

只见先知用力一拧，重新摊开手掌时，他托着的不再是眼球，而是两颗浅黄色的宝石。

“送给你，我的孩子，留作纪念吧，戴着它们能看见混乱、混沌的法则。你不需要它们的时候，可以镶在你的酒杯上，也许会让你的酒更好喝。黑水族有句俗话叫做‘酒后吐真言’，也许能帮你发现较为可靠的真实。”

“先知，你真会说笑。”瓦利接过宝石放在腰间的兜里，也许是先知的心理暗示或咒语，他感觉自己忽然看见了空气中漂浮的古语箴言，它们就存在那里，存在于人视觉维度的死角中。它们有着细微的声响，像有人在互相窃窃私语，又似乎混迹于环境的音色中。它们发出纤细、微弱的金色光芒，转眼又隐匿于无形。

“你可知道，对盆地来说，我们都是外来者？”

“黑水族把你们王族叫做外来者。”

先知示意瓦利坐在自己身边，抚摸了一下年轻人的脸颊说道：“在遥远的古代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在第一个不存在的瞬间，当生命物质开始涌入这个盆地世界时，我想象着这个世界体现出了自己的本质，并开始深切地影响盆地之外。人的出现才成为无数种可能性中的一种，或者说无数种结果中的一个。”

“一开始是一次爆炸、巨大冲击，生命物质与盆地的法则相结合，世界的本质充斥着混乱的欲望，生的欲望是最强大的力量，是进化的力量。魔神注定会诞生，魔神的意志让神木注定会成形，人类混沌和愚昧的时代注定会到来。黄金王都、中央部落，盆地中多如繁星的部落，历史最悠久的黑水族，以及早在人类之前的魔神，都是外来的。我们和魔神没有分别，先知就是魔神，魔神也就是你。盆地之内最初的状态没人能想象，从无到有的那一瞬是怎么来的，是谁设定的。”

“这就是先知能参悟的尽头吗？这难道不是条死路？”

先知闭起两个窟窿的眼眶，他的脸看上去少了令人恐惧的成分，一下子亲切了许多，他笑道：“先知，我才不是什么先知，只是活了很久而已。先知的真正含义，只是凭借自己活久的经验能够先知先觉的人。什么金叶落下，神木下的先知会得到启示，哼哼，我只是需要给自己的意图一些充满神秘感的搪塞或铺垫。”

“可你们、我们都付出了巨大代价，这些难道不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粗鄙地知道，盆地获取生命物质的同时，也注定携带终将支付的价码。而我们，所谓盆地之国的王族，已经欠下巨大的债。从我们占据神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个世界的崩塌，这无法避免，也无可避免，不管用怎样的法条，多有智慧的途径，都是徒劳。”

“我们的终结就在眼前了吗？”

“记住，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即使是古代最强大的魔神尤弥尔，即使是盆地之国最睿智的先知。但是终结属于我们，不属于你，我的孩子。你是我们命运之外的结果，是神木的杰作。很多人会因为盆地之国的覆灭而死，但也有人能继续活下去，你们属于下一个世代。”

“你会活很久，难以想象的久。当岁月最终磨灭你生的欲望，又夺走你死的勇气时，记住我告诉你的秘密：人是依靠想象力而活的生物。没错，依靠想象力，人才能获得智慧、力量、勇气、博爱、信任和公正，而不仅是依靠欲望，这是人与兽唯一的区别。”

“谢谢你的箴言。不过君主不会放过我，离王族祭献的日子还有几天？”瓦利问道。

“正好六十天。”

“告诉我，接下去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