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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早就知道宗琦肯定有问题，她接近我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但我没料到背后的真相这么惊人。此刻我看着面前棕红色毛发的庞然大物，惊得目瞪口呆。
三个月前
十五岁生日刚过完一个多月，妈妈把我叫到了跟前，对我宣布了一件事：下个月我们要搬家，搬到妈妈的老家，一个叫崤镇的地方。“为什么啊？我们在城里住得好好的，干吗要搬到一个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小地方？我不要！”
妈妈微笑的脸沉了下来。说实话，我妈平时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然而我就是怕她，尤其她沉下脸的时候。爸爸赶紧过来解救我，“荞荞是突然知道这消息，有点反应不过来，给她点时间。”
我妈的脸色缓和了一点，“荞荞，我们回去住一阵子，也不是说不回来了。妈妈这样安排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好吧，我只能认了。从小到大，家里一直是妈妈说了算，爸爸就是个老好人，关键还爱妈妈爱得死心塌地，我和妈妈有争执的时候他总是百分之百站在妈妈那边。
于是我们一家四口，我，我六岁的弟弟程茼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到了妈妈的故乡崤镇，因为紧挨着崤山而得名的一个小镇子。我很惊讶我爸妈居然在这里有套房子，而且还收拾得挺干净，看来时不时有人过来。“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这里还有个家？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有点恼火，可爸妈毫不在意，两个人相视一笑，爸爸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讨厌他们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在他们眼里我和茼茼没什么区别。把行李箱拖进我自己的房间，我扔下一句“出去透透气”就跑出了门。
周围稀稀落落地有几栋楼，最高的也就六层，出门不远处有个街心小公园。哼，好好的城市不呆，非要来这么个偏僻落后的小镇子。我坐在公园的椅子上，低头生着闷气。“喂，你是今天刚搬来的吗？你妈妈是于心瑶吗？”一个声音从我对面传来。我诧异地抬起头，一个高挑的女孩正朝我走过来。哇，这女孩也太飒了吧！一头棕红色的短发，耳朵上打了一排耳洞，饱满的红唇，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眼神很锐利。
“我，我叫程荞，你好。你认识我妈妈？”我本来就对自己的身高没自信，现在感觉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显得更矮了。“不认识。我叫宗琦，以后在学校里我会罩着你的，有谁欺负你就跟我说。”女孩自来熟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被这突然而来的热情搞得有点懵。
“下手够快的呀，宗琦。我这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你一步啊。”一道懒洋洋的男声从后面传来，我一回头，天，这是漫画男主吧？白净的巴掌脸，高挺的鼻子，一双细长的眼睛此刻盯着我，眼里仿佛有璀璨细碎的光芒，看得我脸刷一下红了。“涂易飞，你一边儿去，程荞已经是我的姐妹了。”
这都是什么戏码啊？两个长得如此妖孽的人，在争着跟其貌不扬、矮小瘦弱的我做朋友？我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正巧爸爸打来电话让我回去，我赶紧跟宗琦告了别，冲涂易飞点了点头，慌里慌张地跑回了家。
第二天妈妈带我到了镇上的中学，她早就给我办好了转学手续。妈妈走后，我在陌生的教室里坐了下来，身边都是陌生人。这得多久才能和同学们熟悉起来呢？肯定得形单影只一阵子。我自己暗暗想，最少也得一两周，或者二十多天吧？
下了第一节课，我正在座位上发呆，教室门口忽然一阵骚动，“程荞？程荞，在哪儿坐呢？”我听到有人喊我，下意识应了一声，只见宗琦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教室。她环视了一圈，冲着周围说，“程荞是我的好姐妹，她初来乍到的，希望大家多关照。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欺负她，我宗琦不答应。”说完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差点把我按倒在桌上。
“宗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程荞的。”一个女孩走了过来，旁边的几个女孩也附和着说。宗琦满意地点点头走了。我身边呼啦一下围过来一群人，帮我出去打水的，给我抄作业的，对我嘘寒问暖的，都给我整不会了。上学和放学的路上也有人主动过来跟我聊天。不到三天，班里的同学我基本就都认识了，有几个还跟我熟悉了起来。
我不是个傻子，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除了你的父母亲人。宗琦对我这么好，肯定是对我有什么企图。我心里是这么想，然而看着镜子里自己扁平的鼻子，不算大的眼睛，稀疏的头发，和竹竿一样瘦的身材，再看看我们这不过80平米的新家，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是值得别人图谋的。
二
宗琦说罩着我不是一句空话，她是用行动来诠释的。我们学校是早晨入校晚上放学，学生们中午都在学校食堂吃饭。有一天去打饭时，我不小心碰了旁边一个男生一下，他端的汤洒出来一些。我赶紧道歉，并表示再给他买一碗新的汤。然而这个男生却骂骂咧咧的，估计听我说话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有点欺生。
我旁边的同学劝那个男生算了，他反而越骂越来劲。人越围越多，我有点难堪，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直转。忽然，那男生不说话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宗琦满脸冰霜，右手掐着那个男生的脖子，几乎把他举得脚离开地面了。人群中一阵抽气声。
我吓得赶紧抱住了宗琦的手臂，“宗姐，放开他吧，算了。”宗琦一甩手，那个男生摔在地上，脸憋成了猪肝色，大声地咳嗽着，却不敢再说一个字。宗琦冷冷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迅速地散开了。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宗琦在学校里的地位，她说罩着我真不是白说的。
就这么说吧，后来我在学校里简直可以横着走了，没人敢惹我不高兴，因为大家都怕宗琦。其实我也有点怕她，她那双大而圆的眼睛时不时就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我看，看得我如坐针毡。我也曾小心翼翼地问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看你顺眼呗。”她轻描淡写地说。我心里明白这不是真话。
真相揭晓的这一天来临得毫无预兆。
周五的晚上，我爸妈说要去看望一个老朋友，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当然拒绝了，大人们无聊的聚会谁稀罕啊。于是他们带着弟弟走了，而且说要在朋友家住一晚才回来。哈，没人管了，我可以自在一晚上了。
自己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它扔了，这样爸妈回来看不到也不会说我了。我拎着装碎盘子的垃圾袋出了门，然后特意多走了几步扔到了远处的垃圾箱里。到门口一摸兜里，糟糕，忘带钥匙了。
这下惨了，爸妈开着车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估计已经到了隔壁镇子的朋友家了，不可能回来送钥匙了。打110找开锁公司吗？动静大了邻居会不会告诉我妈妈？
我抓着手机一筹莫展，最后打给了宗琦。她接电话时我能听到她喘着粗气，“你不舒服吗？那，要不算了，我打110吧……”“行了，我一会儿就过去，大半夜的你哪儿也别去，家门口等着。”我心里踏实了，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今夜的月亮分外圆，大概是十五了。门前种着一棵不知道是什么树，树上开满了黄色的花朵，很漂亮。透过花树看月亮，仿佛月亮也是影影绰绰的黄色了。
我托着腮正兴致勃勃地看着风景，一辆摩托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在我面前嘎然而止。宗琦跳下车来，快步走到我门前，使劲一推，门就开了。我俩一前一后进了门。“明天给你家换新锁。”宗琦的声音不像平时，有点粗哑。我这时才发现她戴着帽子，口罩，手套，全身捂得严严实实。
“你怎么了？”我看见宗琦在地上走来走去，显得很烦躁，就问了一句。“草，忍不住了。反正你早晚会知道。”她嘟囔了一句，然后就开始摘帽子，脱衣服。
“哎，这，我不是，你这…..”我被她的举动惊呆了，她是拉拉？可我不是同性恋啊，她这是要强迫我做羞羞的事情吗？怎么办？我该跑吗？我正胡思乱想呢，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喊了一句：“一会儿看到什么也别尖叫啊，我会给你解释的。”
说话间，她抓住我胳膊的手忽然变长了，长出了毛，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她的脸也长出了毛，嘴往前伸长，长出了尖牙，身体也暴涨，全身都长出了长毛…….片刻之后，一只浑身长满棕红色毛发的狼人出现在我面前。是的，宗琦变成了狼人！
我用手捂着嘴，把一声尖叫咽了回去。如果让我列举一下自己的优点，第一个肯定是胆子大。此刻看着变成了狼人的宗琦，我竟然不太害怕，还有点隐隐约约的兴奋。
“本来今天月圆之夜，我们全家是要上崤山的，你一个电话把我给召回来了。我吃了抑制剂，但是吃得晚了，没等起效就见了月光。”狼人宗琦的嗓音比平时要粗。“你神智清醒啊？我看哈利波特里的卢平教授变成狼人后就完全失了神志，六亲不认。”我好奇地抚摸着她的毛发。
三
“这是抑制剂的作用，要是没有抑制剂，我一般就化成纯粹的狼体上崤山。”“既然我发现了你的秘密，那我们就坦诚一点，你为什么要接近我呢？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你有什么目的？”我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憋了三个多月了，今天终于敞开了说透了。
宗琦沉默了一会儿，“你妈妈没告诉过你，你们是女巫一族吗？”啥？女巫？狼人就够惊悚了，还有女巫？我疑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妈就是个普通的中学历史老师，怎么可能是女巫？”“那是她不想让你知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今年她带了你回来？以前她回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我问他们了，不告诉我。确实很奇怪，忽然就要搬回这里。”
“因为你快满16岁了，16岁那天你的灵力会觉醒。你妈妈带你回来就是为了上崤山。你们女巫一族在山里有一个祖祠，历代祖先去世前都会分一缕灵力在祖祠，所以有灵力的一进去就觉醒了。”我就像在听一个神话故事，感觉特别不真实。“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接近我。”宗琦抖了抖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地上趴了下来。
“我想让你加入我们战队，参加灵界明年的崤山对抗赛。去年输给九尾狐了，气死我了。就是你那天看到的涂易飞，他也觊觎你。”我有点糊涂了，“照你说的，我灵力没觉醒，或许根本就没灵力，你们怎么就觉得我会是个值得拉拢的厉害角色呢？”“因为你妈妈啊。听说当年你妈妈可厉害了，赢了好几届崤山对抗赛的奖杯，得了不少好东西呢。我就想着你肯定也差不了。”
“这里的人都会变形吗？”“不是。只有一小部分是，大部分还是普通人。”“那你灵力觉醒了吗？”“去年刚觉醒，还不够强。”…….我像个孜孜不倦的小问号，一直不停发问，宗琦后来发出了响亮的鼾声，硬生生被我问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宗琦已经走了。地板上残留的棕红色毛发提醒我昨夜不是一场梦。我坐在沙发上焦急地等着爸爸妈妈回来，我要向妈妈验证宗琦说的话。其实昨天看到宗琦变身，我就相信了八成了。
“门锁怎么坏了？荞荞，你在吗？”妈妈推开了门，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拉住了妈妈的手，“妈，你真的是女巫吗？”妈妈闻言顿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爸爸一眼。爸爸心领神会，抱起了弟弟，边往外走边说：“茼茼，爸爸带你买糖葫芦去。”
妈妈坐了下来，“荞荞，本来想着晚一点告诉你的，不过也没关系。”她张开了双手，左手心里是一小簇红色的火焰，右手手心里是大大的一个水滴。“我能够操控水和火，而且能通过火和水，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哇～太酷了！”我一脸崇拜地看着妈妈，她一合手掌水滴和火焰都消失了。
“那我会有什么样的灵力呢，妈妈？”“这个真没法推测，我的姐妹们有能隐身的，有能控制别人意念的，各不相同。”“宗琦是狼人，涂易飞是九尾狐，你是女巫，那爸爸是什么？”我兴奋起来。
“你爸爸是普通人。有一年我在出去执行任务时受了伤，忽然厌倦了这种紧张的生活，于是就留了一封信离家出走了。在游历的路上正巧遇到你爸掉进了河里，我救了他，他就死活要以身相许。”妈妈笑了起来，神情满是温柔，估计是想起来她和爸爸的恋爱故事了。
“然后我们就结婚了，有了你和茼茼。我后来也想通了，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祖先给了我这样的能力，就是让我做贡献的。有时候我也会帮着警方破一些疑难的案子。尤其是发生在有水或者有火的地方，那对我来说是手到擒来。”
“我忽然对我的能力好奇得不行了，有点盼望早点到十六岁。”听了我这句话，妈妈笑着摇摇头，“其实普通人的生活挺好，也有的族人一直没有觉醒灵力，所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一辈子。妈妈也很矛盾，又希望你有灵力又不希望你有灵力。”我抱住了妈妈，“妈妈，我希望我有灵力，我想要过轰轰烈烈的人生，跟我的朋友宗琦一起。我想要自己强大，这样我就能帮助到她，而不是像现在这个弱鸡样。”
就这样在期待和忐忑中迎来了我的十六岁生日。在上崤山之前妈妈给我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长袍，袖口和领口绣着红色的花朵，特别古朴。穿上这件长袍，一种庄重感油然而生。
上了崤山去祖祠的路上，有好多人跟着我们。在人群里我看到了宗琦，她给我比着两个大拇指。我还看到了涂易飞，他冲我挤了挤眼睛。这些人纷纷和妈妈还有一些女巫族的长辈打招呼。
今天一同进入宗祠的有三个人。都是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女巫族后人，我们三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跪在地上，前面是一大片层层叠叠的牌位，上面萦绕着一缕缕白色的雾气。
主持仪式的是一个老奶奶，她面容肃穆，气质清冷，一身黑袍端坐在大厅的左侧。她让我们闭上眼睛，放松心灵，试着用灵识去和祖先交流。几分钟之后，有一个女孩叫了一声，然后老奶奶过去一摸她的头顶，说了一句：“顺风耳。”
又过了大约三四个小时，我旁边的一个女孩也叫出了声，“植物交流。”老奶奶一说，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看来这个灵力不错。
整整半天过去了，我这里纹丝不动，我昏昏欲睡。朦胧中我听到那个老奶奶对妈妈说，再过两个时辰就到时限了，我这才猛地惊醒。这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两个人在小声说话，“不敢相信呢，三百年才出一个。你没看错吧？”“你在怀疑我吗？死老太婆，我的眼光从来没出过错。我已经摸遍了她的全身筋脉，很好。”“那就快点做吧，你好慢。”
好吵，我想喊妈妈让这两个人闭嘴，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听声音不年轻了，应该是族里的长辈。突然，我的额头一阵剧痛，像着火一样烧了起来，我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耳边是一片惊呼声，老奶奶快步走了过来摸着我的头顶，反复摸了几遍之后。用颤抖的声音高喊了一句：“三生眼。”妈妈从坐着的椅子上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朝着我们奔过来，“阿嬷，真的是能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三生眼？”妈妈的声音也有点颤抖，我这个灵力很厉害吗？
我看了下周围，远远地看到宗琦在向我招手，我朝着她走过去。“走，带你参观一下。”宗琦往起一跳，落地时已经是狼的形态。“上来。”我抓住她的长毛爬上了她的后背。
“坐稳了，走！”宗琦驮着我在崤山上极速狂奔起来。我路过了一只化成人形的白狐狸，穿着人的衣服，但头还是狐狸头。还看到了两条蛇，长着妖艳的面孔，说着人话，腰部以下还是蛇，飞快地游走着。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宗琦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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