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鸡记

（一）

“九斤红”是我家的鸡王，公鸡，因为形体大，体重大约九斤，被我妈妈起了一个很形象的昵称“九斤红”。

每次放学，九斤红就领着鸡群欢迎我回家，期待我快些拿吃的喂它们。

那天中午放学，刚到家门口的那条道路上，九斤红带领鸡群已经在路边列队迎接我回家。我放下书包，快速到西屋挖了一瓢鸡饲料，出来喂它们。

西邻居家门口，一个女孩，比我大两三岁，站在大门口看着我喂鸡。

“喂，你是来走亲戚的吗？”我招呼一直在看着我喂鸡的姑娘。

“是的，跟着我妈妈过来走亲戚的。”

喂完鸡，我就进了堂屋。东邻居家孙二娘正坐在妈妈旁边，热聊着。堂屋的桌子上摆放了好几盘零食，葡萄干、油脂渣、糖果等。

见我进来，孙二娘连忙招呼道：“小梦回来了，看看有你爱吃的零食没有。”边说着，边站起来弯腰在各个盘中分别抓一些，抓了满满一大把放在我的手中，微笑看着我。

“谢谢二娘。”我接过吃的，就跑到里屋去玩了。

孙二娘与我妈妈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走了。

（二）

晚上放学回家，鸡群一如过去列队迎接我。我向鸡群中张望，没有看到九斤红。

我连忙跑进屋子，“妈妈，九斤红呢？咋没有见着它。”

“没在外面吗？”妈妈说。

“没有呢。”

“能去哪里呢。天黑了，不应该没回家。”妈妈从里屋出来，四周看看，没有见到九斤红的踪影。

“鸡来鸡鸡鸡……小鸡来鸡鸡鸡……小鸡来鸡鸡鸡……”妈妈大声地唤着九斤红。然后又去房屋的周围树底下、草堆里、以及屋后的庄稼地周边找了一圈，也没有寻到九斤红。

“妈妈，中午孙二娘家来人，会不会是他们逮错了鸡？”我提醒妈妈。

“那你去问问吧。没有逮错，那就算了，千万不要盯着不放，怀疑人家似的。”母亲叮嘱我。

公鸡因为各种原因，偶有串门的情况，所以，谁家丢了一只鸡，简单询问邻家有没有见到，也是比较常见的。

“好的，我知道了。”

我从家中出来，径直到东邻居家。朱红的大门，留有一道四五十公分的缝隙，刚好够我进出，我就侧着身子顺着缝隙走进去。

“向静姐姐在家吗？”我进门就问。

“他们走亲戚了，今晚不回家了。你来有什么事情吗？”偌大院子中，只看到孙二伯伯孙记勇一个人在堂屋桌边嗑瓜子。

“孙二伯伯，我家九斤红不见了。它有没有到您家鸡圏里头来了？” 孙二伯伯眼睛很大，说话声音很高，生气起来或者威吓我们的时候，眼睛睁得更大，所以，我对他一直心有余悸，说话声音很小，也不敢多说。

“没有见到你家九斤红。你看，我们家公鸡原来9只，中午吃了1只，剩余8只，没多也没少，正好的。要找鸡，到别家去找吧，我们家没有见。”孙二伯伯冰冷冷地说，手指着鸡圈中的鸡示意让我数数看。

“好的，二伯。妈妈就让我问问，没有看到就算了吧，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说完，我转身离开，并未到他家鸡圈中数数鸡的个数。

孙二伯伯跟在我后面，我刚跨过门槛，紧接着传来“嘭、嘭”两声两扇门相撞以及大门撞着门槛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朱红的大门紧闭，我赶紧跑回家，并把孙二伯伯的话重复给妈妈听。

“你孙二娘在家吗？”妈妈问。

“就孙二伯伯自己在家。孙二娘他们走亲戚了。”我回答。

“好的。知道了。”

爸爸妈妈又再次到房屋的周边又仔细找了一遍，快到八点，还没有找到，就悻悻地回家了。

九斤红，是妈妈最喜欢的鸡王，养了2年多，它吉祥、懂事。九斤红的丢失让妈妈非常难过，丢失的不仅仅是一只公鸡，还有她两年以来对鸡王的那份不舍。

“妈妈，你说是不是村里其他人偷走了？咱们再多找几家问问，行不？”我还是不死心。

“算了吧，不找了，咱们先做晚黑饭吃吧。”

那晚，妈妈早就准备好了包水饺的面团和猪肉土豆馅儿。因为九斤红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包水饺。

我们围在桌子一圈，爸爸擀面皮子，妈妈包，姐姐、我和弟弟跟着一起学着包水饺。不一会儿，各式各样的水饺就包了一大盖垫。

那时候，半个月才能吃一次猪肉水饺，所以水饺对孩子们的诱惑还是很大的。

“小梦，水饺是庆祝你从幼儿园升到一年级，多吃一些，以后好好学习。”妈妈对我说。

“谢谢妈妈。我一定好好学习。”我用响亮的声音高声地回答。我今年五岁，不够升一年级的年龄，一年级班主任钟老师一直不让我进入一年级的教室，而我就在一年级的门口旁听了一个周，第一次周测第四名，加上我的坚持，终于学校同意我升一年级了，这本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儿。

全家人，边吃水饺，边聊着天儿。

吃完饭，妈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小梦，跟着我到你孙大娘家去送水饺。”

“妈妈，今天不归我们家管饭，是孙二伯伯家管。”

“平时，都是你孙二娘管，她不在家，你孙二伯伯不会给他们送吃的。他们兄弟俩一辈子都不说话，他大哥去世了，他更不管他大嫂的死活。快点，多装点水饺，趁热送给他们娘俩吃。孤儿寡母，怪可怜的。”妈妈说。

“好的。妈妈。”

跟着妈妈，我们来到孙大娘家。朱红的大门完全敞开着，我们敲了两下门，不等屋内的人回答，就径直走向堂屋。

“谁呀，进来吧。”堂屋内，孙大娘大声说。

“是我们。东头王根生家的。”妈妈说。

“根生家的，快进屋吧。”孙大娘说。

我们走进来，孙大娘，已经从板凳子上站起来，拄着拐杖、拖着残疾的右腿，用那三寸小金莲艰难地向门口挪动着，要来迎接我们。

“嫂子，你行动不便，就不要起来了，快坐下吧。给你们送水饺来了，快趁热吃吧。小梦，快点找个碗放水饺，让你大娘吃。”妈妈一边阻止孙大娘继续挪动，一边扶着孙大娘到屋内的大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孙昶呢？赶紧叫他一起吃。”妈妈四下看了看，未见孙大娘唯一的儿子孙昶。

“小昶这个死孩子，中午从他二叔那里带回一些吃的放下，就出去玩了，到现在也没有回家。” 孙大娘说。

“那你就快趁热吃吧，凉了吃不舒服，我给你弄点开水喝。”妈妈起身，到门外找到暖壶，给孙大娘倒了一碗热水，端到大桌上面，推放到孙大娘可以够得着的地方。

我看妈妈出去回来后，脸色有点不对劲，欲言又止。我就坐在旁边，看着妈妈忙碌着。

“根生家的，你别忙乎了。你看看，就你对我们孤儿寡母最好，不管当送不当送，有好吃的隔三差五就送过来给我吃。”孙大娘边吃，边说，边流泪。

“没事。你吃吧，我和孩子回去了。”妈妈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和孙大娘匆匆打个招呼，就着急要离开。妈妈用力牵着我的手，把我向门外拉，走得很快。

到了家中，妈妈面无表情地给我们说：“不要找九斤红了。谁也不要提了。”

（三）

转眼到了年底，邻居孙二娘大儿子孙向海，高三放寒假回家过年。孙向海从小乖巧懂事，成绩是四个孩子中最好的，深得孙记勇的喜欢。

孙向海是腊月二十六下午到家，次日，大年二十七，孙记勇就迫不及待要杀鸡招待儿子了。

那天中午，我与妈妈正在院子里在砧板上剁肉。妈妈说做蒸肉糕，留着过年吃。蒸肉糕是我们小孩子的最爱，肉要剁得碎碎的才好吃。我双手剁肉，比姐姐要快一些。于是妈妈每年都安排我剁肉，妈妈每次经过我，总是不失时机地夸我手快，我剁得就越发起劲啦。

突然，我听到外面鸡被追赶、惊吓飞起来的凄惨声音。放下菜刀，我快速跑出来看究竟，只见孙记勇正追赶着我家的一只公鸡，我大声说：“孙二伯伯，你追的是我们家的鸡。”

“怎么可能呢？长得样子差不多而已，这是我们家的鸡。”孙记勇非常肯定地说，并没有停止追赶紧鸡，反而跑得更快了。很快，他就捉到了那只鸡，并宰杀了。

晚上，我家公鸡只有11只，少了1只。

我给妈妈说：“上午看到孙二伯伯追赶的鸡和我们家的鸡一模一样。少了一只鸡，是不是就是孙二伯伯捉的那只？”

“算了不找了，大过年的，都图个吉利，不用为了一只鸡，弄得邻里鸡飞狗跳的。”丢了鸡，去邻家寻寻在日常算不得什么。恰逢过年，妈妈担心闹出什么不愉快，影响过年的兴致。所以，不让我去。

我很后悔，中午为什么没有及时告诉妈妈阻止孙二伯伯逮鸡。现在丢了鸡，又不让去找。我想去问的想法，就更加强烈了。晚上吃完饭，我给妈妈说出去玩了，然后偷偷地跑到孙二伯伯家，孙二伯伯、孙二娘还有他们的四个孩子都在家，正围在一起吃饭。

“小梦，吃饭了吗？快来一起再吃点。”孙二娘见我过来，连忙站起来，热情地招呼我。

“谢谢二娘。我吃过饭了。我家少了一只公鸡，想问问是不是到你家鸡圈上蓄了。”我说。

“记勇，中午不是杀了一只鸡给孩子们吃吗？你赶紧去鸡圈数数，是不是捉错鸡了。”孙二娘又转向儿子：“向海，你也过去帮你爸爸一起数数，别数错了。如果错捉，赶紧赔礼道歉还给人家。”

“好嘞。”孙向海，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跟在孙记勇后面，走向鸡圈。

孙向海拿来一只空闲的鸡笼，从鸡圈中把鸡逮出来一只一只地数，孙向涛、孙向前、孙向静一字排开站在一旁看着哥哥和爸爸数鸡。7只公鸡，12只母鸡，合计19只。

“向静，家里原来有多少只鸡？”孙向海径直问她。日常喂鸡，都是小孩子干的事儿，顺便数数多少只鸡也都是小孩子爱干且熟记于心中的事儿。

“19只，7只公鸡，12只母鸡。”孙向静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时，孙记勇突然狠狠地用他那大大的眼睛瞪向静，吓得向静一哆嗦，后退了几步，不敢再吭声了。

“爸爸，咱家早上19只鸡，现在还是19只，就说明捉了人家的鸡了。”孙向海说。

“胡说。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你整天上学，知道几只鸡？明明20只，吃了1只，剩余19只，不多也不少。”孙记勇厉声斥责孙向海。

“爸爸，咱们能不能不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再这样，我就不叫你爸爸了。很丢人，你知道吗？” 孙向海并不害怕，公然与孙记勇顶撞起来。孙向海一向正直、善良、热情，村中人缘极好，随孙二娘，全然不似孙二伯。

“记勇，你老实给我说，是不是捉了小梦家公鸡了？捉了人家鸡吃没有关系，咱们没有看清楚，还人家就可以了。如果捉了人家鸡，还不承认，那就是贼。”孙二娘堂屋内正吃饭，听闻捉了我们家鸡，非常生气地走出来，对着孙记勇大声质问。

“我就是捉了他们的鸡了。怎么了？你同学张芳来我们家，带点好吃的，我都没有吃到多少，你都分给别人吃了，给他们家拿的最多。我逮他们家一只鸡吃，还过分吗？” 孙记勇说。

“好你个孙记勇，天煞的，你好意思说这些。上半年，人家小羊羔子就到咱们家门口吃几棵你从地里割了喂猪的草，你把人家羊的腿打断了。还得我向人家赔礼道歉。好狗改不了吃屎，才过一两个月，人家那只大黑猫过来咱们家捉老鼠，你看着心烦，下老鼠药，把人家养了二年多的大黑猫给闹死了。人家啥也没有说，是不？人家不说，我知道理亏，我给人家送那一丁点的葡萄干、油脂渣、羊角蜜，又能值几个钱？我辛辛苦苦经营的邻里关系，都给你这个天煞地，弄得不人不鬼，我们在这个村子，还能过下去吗？孩子们以后怎么做人？”孙二奶奶异常气愤，哭天喊地说落着孙记勇，还捡起地上的扫把追着孙记勇打。

我一看他们家乱作一团，赶紧离开，回家告诉爸爸妈妈。

“看你，让你不要去，你还去。你二娘好面子，要好。她肯定绕不过那个到处惹事的孙记勇，非得打起来不可。赶紧的，根生，和我一起去记勇家去。他们两口子又吵架了。”爸爸妈妈连忙换上鞋子，快速从家里跑出来到了孙记勇家中。

孙二娘坐在地上一边哭泣，一边说落着孙记勇，孙向海站在孙二娘旁边，安慰着她。孙向涛、孙向前、孙向静三个孩子站在旁边望着，一声不吭。

“都是小事情，别吵了。大过年的。快起来，去屋子里吧，地上很凉。”妈妈拉起孙二娘，把她向堂屋内拉，然后又安慰了几句，见孙二娘情绪好转一些，爸爸妈妈和我就回家了。

次日，一早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我赶紧跑出来开门。一开门，孙二娘，提了1只公鸡和一包葵花籽登门了。

“妈妈，二娘来了。”我赶紧叫妈妈出来。

“二嫂子，一早干嘛呢。”妈妈说。

“大妹，我是要面子的人，你是知道的。我昨晚知道孙记勇这个狗东西，逮你家的鸡吃，真是把我气坏了。大过年，你们家也要杀鸡，我今早放鸡出来前，捉了一只，这个算还给你。你不要计较，好吗？”孙二娘满脸通红，不停地向妈妈赔不是。

“多么大的事情，孩子们回家，吃我们一只鸡，也吃得。不用还。”

“那不行，你不让我还，我这年还就没有办法过了。记勇理亏，我们知道，我得向你赔不是。”

“好好好，鸡我就收下了。”孙二娘坚持一定要还鸡，妈妈拗不过，只好收下。

（四）

自从年前的那次孙记勇与孙二娘大吵一架，孙二娘就不理孙记勇。后来，孙二娘带着四个子女远走他乡，据说去新疆做蔬菜批发零售的生意去了。

那时候，在我们村里，谁家鸡丢失了，结了婚的女人、老奶奶，会从村东头骂到村西头，骂那个偷鸡贼不得好死，来回骂好几个回合，直到骂够了、累了方才罢休。

如果知道鸡是谁家偷的，定要去找那家人算账，赔偿是一定的，还要赔情道歉，然后再在村中叨叨一年半年的，闹得全村人都知道谁是偷鸡贼，对他敬而远之。

比如，村中的那个张建设，他是出了名的偷鸡贼，全村人谁要看到他拿着自制弹弓啥的在村中逛游，立马奔走相告，所以，他就是想偷，也偷不着了，因为他已经被全村人盯上了。

据说，后来，他想偷鸡，就到其他远距离的村中去偷，绝不敢偷邻居家的鸡。别村偷鸡，张建设也被逮到几次，挨打后，他依然还偷。不仅他偷鸡，有时候还会怂恿村中其他男孩子跟着偷鸡。村里人都说他不务正业，不让家里孩子与他交往。可不是吗，张建设快三十了，不出去工作，挺帅气的小伙子，愣是连媳妇也没有找到。

最近，听说张建设出了远门。我们村，以及临近村庄，偷鸡事件明显减少。

可奇怪的是，别人家的鸡不丢失，而我们家的鸡，自从九斤红丢失后，每隔两三个月就会少一只。

每次少了鸡，妈妈找遍房屋前后无果后，就到各家转几圈，回来就不再找鸡了，并且也不让我们找鸡了。

我很好奇，为什么鸡丢了，不让找也不让说。为什么不能像村中其他人一样，在村中大骂那个偷鸡贼呢？

这在我的心中一直是一个谜团。

（五）

又一年，到了年底，孙二娘和孩子们回家过年。孙二娘，带了一些外地的特产送到我们家，与妈妈聊了许久。

孙向海也跟着过来玩，他给我说：“好好读书，这两年出去打工真是遭罪，每晚十一二十点睡觉，次日凌晨三四就要起床，一停不停地干活。我年纪轻轻就受不了，女孩子更加受不了，还是读书好。我今年不出去打工了，我要复读，继续参加高考，直到考上大学为止。”

我很喜欢听孙向海讲着外面的故事，讲他自己好好努力的决心。

孙向海堂哥叫孙昶，从8岁起，因为车祸，父亲去世，母亲成了残疾，于是娘俩个成了村里的五保户，一直很贫穷。孙昶好吃懒做，成天跟着孙记勇从东头到西头像个晃神一样，二十好几连个媳妇也找不到。

孙二娘看着孙昶年纪轻轻，不学好。以长辈的身份，带着孙向海一起说服教育孙昶。孙大娘看着老二家逐渐富裕起来，也巴不得孙二娘能带着孙昶出去，一方面教育他，一方面见见世面、赚钱养家、娶媳妇。

这一年，过完年，孙二娘带着孙昶一起出去外面打工。

（六）

转眼，又过了一年。

大年二十八，孙昶提着大包小包到我家，一进门就跪在了妈妈的跟前。

“孩子你这是咋了？”妈妈吓了一跳。

“婶子，我不起来，我得跪着请求您的原谅。”孙昶说。

“什么事情，让我原谅呢？”妈妈问。

“前年你那九斤红，还有后来你家少的5只鸡，都是我偷的。我妈妈身体不好，我也嘴馋，没钱买肉吃。那天，二叔家里来了客人，本来我想讨要一些吃的。谁知正好看到你家九斤红去二叔家门口觅食，二叔拿起棍子就把九斤红的腿打断了。我就起了歹心，捉到九斤红，然后抱回家。那晚，我本想回家，看着你全家到处寻找鸡，吓得没敢回家。我是等你从我家走后才回去的。”

“别人家鸡被偷，那些娘们全村里头骂。而你一声不吭，所以，我后来又偷了你家几只鸡。妈妈并不知道，只以为是二叔家里给的。如果她知道鸡是我偷的，非得哭天喊地骂我，你知道，我家穷，娘最忌讳手脚不干净。娘成天地说你和二婶子最照顾我们家，让我不忘恩，可是我还是偷你们家的鸡。”孙昶接着说。

“去年，二婶带着我出去打工。她不仅带我赚钱，也教我做人。我把偷鸡的情况给她说，她很生气，让我一定登门向您赔礼道歉，请求您的原谅。”孙昶低着头赎罪般说着那些过往“月怀一鸡”的糗事。

“起来吧，孩子，你们娘俩不容易，我都知道、都知道的。你长大了，懂事了，可以是你娘的依靠了。”妈妈扶起孙昶，真诚地夸赞他，不自觉，妈妈竟然流泪了。

“您和二婶救了我，要不我就真的成了“小时偷鸡，长大偷金”的贼了，您是我的恩人。”孙昶说。

“乡里乡村的，算不得恩人。根生，刚才捉了一只公鸡，拿来给孙昶带回去给嫂子吃！”妈妈大声地叫着爸爸。

爸爸把鸡放在一个编织袋子中，提到了孙昶旁边：“孩子，拿回去和你妈妈过年炖了吃。”

“谢谢叔。”孙昶转过身来，赶紧给我爸爸磕了一个头。

“这孩子，咋磕起头来了。”爸爸赶紧扶起孙昶。

那天，孙昶从我家离开，提着爸爸妈妈给他的活鸡，大摇大摆地走在我家门前的公路上，一路哼着小曲。爸爸妈妈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远去，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此后，每逢过年，孙昶都会到我家送年，而我的妈妈总是捉一只最大的公鸡给他带回家。村里人都说我的爸爸妈妈邻里关系相处的好，不是本家的晚辈也给他们送年，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也无需知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