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一个叫唤声。
有知觉的一刻,告诉我,我还活着,“难道我死过一次?”
我不知道我死去过,此刻,我已经感觉到了,我还活着,就躺在床上,妈妈紧张兮兮的脸已经映入我的眼帘。
那握在手掌心怕我化了的妈妈,那苍白的脸,那憔悴的样子,因为担忧我死去而这样的愁苦不堪,我看着妈妈走过的路的艰难,我们朝夕相处,我懂。
每一次家里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妈妈就紧张得皱着眉头,愁苦的脸让她比同龄人老得多,因为爸爸去得早,因为妈妈拉扯着我们姐弟三个长大,妈妈小心翼翼地、日子惶恐不安地担心着,怕我们有闪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妈呀,她的日子牵扯着我们三个,多么不容易啊!
思想着,我轻轻地喘了一口气。
“丫头,喝口水吧!”妈妈看到我有知觉了,连忙从桌台上拿了一杯她早就准备好的水递给我喝,她弯下身子,要抱我坐起来。
我的意识告诉我,不能让脆弱的我让妈妈看出来,别让她为我担忧,我得撑起来的。
“妈,我自己来吧!”我挪了挪似乎麻木了的臀部,把骨架子撑起来。
“我是大女儿,应该为妈妈、弟妹做点什么,不能这么软骨头地瘫在床上的。”
转念间,我做正了身子,后背靠在床上,拿过妈妈端到我嘴边的水,眼圈湿了,心底里似乎有涌泉般、猛冲出来的窝火,来一场泪珠儿滚滚的奔洒。
“不能这样任性的!”我控制住了。
当我有了知觉的一刻,当我从死亡谷里醒觉过来的一刻,我有了思想,有了把握自己的能力,有了控制住自己情绪的能力,当着妈妈的面,我收起了我情感脆弱的一面:
“我能做好自己的,妈妈!”
我在心底里跟妈妈保证着,我要做到尽一个大女儿得承担的责任,不要妈妈为我担惊受怕。
虽然,我就面对着妈妈,我可以跟妈妈倾心而谈的,但我不想这样做,我的心跟妈妈说说就行,不能累及妈妈的,妈妈太累了,她的日子过得苦啊!
水,淡淡的,淡淡的生活;淡淡的日子,淡淡得过。
我品尝着水的淡,我体验着生活的淡,我准备着人生路的淡,我迎接着未来日子的淡。毕竟死过了一次,我得从从容容跟着亲人过,我得把妈妈照顾好,我要把自己轻松放下,日子淡淡过着,纵然没有婚姻,亲情的温暖把我从死人堆里拉过来。
婚姻,有谁呢?
有我这个女人,一个被丈夫赶走的女人。
“你走!如果你不走,在我这里也当一只狗!”
他像狗一样狂吠着,尽说狗语。
“狗!妈妈就常常叫我们‘狗仔’,可妈妈就笑着叫唤我们的,那样的亲热,可他,却那么的凶。当我有知觉的一刻,我就在家里的床上躺着,妈妈看着我的。”
我从回忆里重拾一点痕迹,我从镜头里找回自己:
“我是谁?”
从被赶出来的那一刻寻找着生活的轨迹,我知道我是谁了。
“我是一个女人,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因为丈夫不回家,因为丈夫在外面开了一家发廊,因为他对我不问不闻的搁在家里,我没办法,我到深圳找他去。”
回忆的每一个镜头,似一条鞭子抽打着我的心灵,我的灵魂被他给我的婚姻扼杀了,他,林业,我所谓的丈夫,一个禽兽不如的男人。
心,抽筋着,隐隐作痛,拿着杯子的手发抖着,水几乎要倒出来了。
我稳住情绪。
“妈,你去做你的吧,我呆会再睡一觉。”
“好的,你睡吧,我熬点骨头汤给你补补,看你都瘦得剩下一把骨头了。”妈妈怜爱地说,让我心湿湿的。
“稳住,别哭!”
我喝了一口水。
妈妈走出房间,为我熬骨头汤去了。
我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此一刻,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要倾心而出,把那哀怨的一幕挥洒,我要给自己一片净土,我要给自己一个全新的生活。
我要把那一幕销毁。
那一天,我打电话给林业。
“林,你好久没回来了,我明天搭车去深圳看看你。”
“我忙着呢,你又不会帮我什么,要出来做啥呢?”林业没好气地把我的话塞回口里。
如果可以把话塞回去,我宁可当我没说,我宁可不把他当……
我哑了,他是我的丈夫,虽然是朋友介绍认识的,结婚之后还算恩爱。可不到一年,那一天我不小心摔倒了,所以三个月的孩子给流产了,他也从那一天开始就不回家了,把我丢在我妈妈那儿,让妈妈照顾体弱的我,自己跑到深圳开了一家发廊,再也不过问我的生活,偶尔寄一点钱,哪够生活费用呢,我就省着点用。妈妈悉心把我照顾好,一件衣服也不让我动手洗,不让我弯腰做家务,口里就唠叨:
“你流产就因为身子弱,现在得养好身子,身体壮了以后怀孩子才保得住,所以,健康的身体就是你的婚姻有保障的第一条件。”
妈妈就把我当孩子宠着、呵护有加,管我吃的,而家务活她全包了。
妈妈眼花了,做不了什么事,她就在邻居的加工厂帮着包装,一天能赚六七十元,妈妈勤快,也辛苦啊!
我住在妈妈的家。如果不是吃妈妈的饭,我早就没得过三餐了。因为流产了,怕以后留下后遗症,所以我没有出去找事做。
我曾经是一家私人服装厂验货的技术员,我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体不便的话。
“我已经买了明天的车票了。”
此刻,我跟林业说了,要出去看看他。当我刚把话说完,听见林业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不允许我再说一句。
我呆了。夫妻情分就这么淡薄吗?我就这么一个五官端正、规规矩矩的有生存能力的女人,至于让他那么难堪吗?
可是,他的冷漠让我心寒,要不是没有孩子,要不是妈妈老是劝我应该走近他,我才不喜欢他的霸道,总把我折腾的苦呢。
“女人,结婚的女人,就是男人的所有权吗?任由着他为所欲为的霸占。”
每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老是遭到妈妈的反驳。
“女孩子,结了婚就该夫妻同心同德维持家庭,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身体养得差不多了,该跟他一块儿过,一个壮汉子,你不在他身边,怕他寂寞了会找别的女人混,你就没地方搁了。狗仔,你们所处的时代不同了,守规矩的就我们农家女孩子,城市开放呢,你洁身自爱,别人门户大开呢,跟紧吧,身体已经无大碍了,可以再怀一个了。”
妈妈再三叮嘱,两个人的家要一起同心协力维持。
在妈妈的劝说下,我才打电话给他,我才决定出去找他。
可是,刚才他说那些话,我似乎在哀求他把我收留似的。
我的自尊心受不了林业的冷漠。然而,我的婚姻让我靠近林业,我的心却让我做回自己的工作去,给自己生存的能力,那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是林业的寄生虫。
妈妈催我去找林业啊!
最终,我坐上了去深圳找林业的车。不曾出远门的我经受长途客车的颠簸,一到深圳,我吐得昏头转向,不知道到哪个站,迷迷糊糊打电话给林业过来车站接我,我几乎晕死了。
恍惚间,好似我被拖着走了,感觉到是林业的那一刻,我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被一个刺耳的笑声惊醒。
“她是你老婆啊,那么丑的乡巴佬,瘦瘦的一根竹竿似的,贴着骨头,你要她啊,渴死你哦!”一个说着普通话的小娘儿。
“哈哈,你说得对的,我就不睡她,出来深圳就遇上你这美人儿,鲜嫩嫩的小巧玲珑,舒服哦!”林业的声音!
我忽然间大脑一片空白,果然,他不回家是因为外面有让他滋润的女人,因为不回家是因为我的一把骨头,他没感觉?
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我怎知道他把我折腾的那疯狂,怎说得了没感觉?
“险恶的伪君子!”
我抓住被子,把那哭出声来的嘴巴塞住。
“忍耐,终究也是被欺负的份。”
我相信了弱者一味忍耐,不敢声张,最终被踩得越惨的结果。
女人守住婚姻就可以得到保障吗?没有!守住婚姻没有得到爱护也是悲哀的,如我这般模样。
擦干眼泪,我起身了,拖着不听使唤的脚步走出房间,却惊动了林业。
我走出房间的一刻,林业也从刚才发出说话声的房间走出来。
林业强装着笑脸,“醒了?”
“站着呢?睡着的人会站在你面前吗?”
我语塞,把这句话憋在心底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深圳,我又该往何处去吧?脑子里打转着,我得说句人话,不能像往常那样冲的,我忍着。
“醒了。”
我挤出一个笑的样子,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像一个扮小丑的模具般呆板。
林业找来牙刷、洗面巾让我去洗把脸。
我从镜子里看到了一脸风霜的我。
“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啊?难怪林业看我不上眼,难怪那个女人丑我!”我这张脸不能不让我看到自己普通不过的支撑着骨架子的单薄啊!
“李紫,你准备要住多久?”当我洗好脸之后走到大厅,林业递一杯开水给我。
我接过他的水,没有在半空中摔掉,没有像电视的镜头一样把整杯水往他脸上泼去,而我却如电视连续剧的被抛弃的女人一样的苦不堪言,没处退缩,明摆再眼前。
“你要我住多久呢?”我喝了一口水,那满是漂白粉的味儿真难咽下,可我就是吞下去了,颠簸了长途车,呕吐一空的肚子倒是饥渴难耐了,润润喉咙,不然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的窒息。
“我这儿的活你做不了,在深圳房租贵,多一个闲人消费多。”林业直言不讳。
“我就算是闲人,我吃得了多少?我用得了多少?我不会的活儿我会学,我有手有脚,我能养活自己,我干得了活儿。”我也明说出来,我不是闲人,我做得了事儿,我会看着学,洗洗头,难不到我的。
“顾客要有一张笑脸,一张青春的脸招待,让他们享受快乐,他们的钱才能进我的口袋。”林业丑话说在前头了,不说出来我就不明白他开的是色情发廊,他也是泡在温柔乡的人。
“我想住一段时间。”我听到了他跟那女人的话,我的婚姻还在,我颠簸的苦,我得看看他有肚子到了什么程度的坏水。
“如果你不回去,仍是要赖在这不走,你就连一只狗都不如!”林业龇牙咧嘴的脸,原形毕露。
”我是你老婆!”我血要喷出来泼在林业脸上。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怎么不回家了,结婚夜你没有落红,第一胎孩子怎会一绊倒就流产了?你这样是习惯性流产。”林业从坟墓里钻出来的阴暗。
“没有落红就不是贞洁女人吗?流过产的女人就不是怀第一胎的女人了?谁这样说的?你说!”我撕心裂肺,我冲着林业打个出气:
“林业,你还我的清白!你还我的贞洁来!”
“你早就没有贞洁,我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林业的丑恶嘴脸在我脑子里旋转。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搭上车回到娘家的,我不知道我怎样了,当我醒来的一刻,我知道我没有死去,我活过来了。
活了!
我可以靠双手养活自己。
我闭上眼睛,拉了张被子盖住身子: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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