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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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初夏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在教室内，我趴在课桌上，微眯着眼，静静地享受着美好的午后时光。

同桌张晓月轻轻地推了推我的肩膀，然后轻声道：“喂，同桌，我过几天可能要走了。”

还有些迷糊的我转过头疑惑地问道：“走？去哪里呀？”

张晓月没有看我，低头看着课桌说道：“要去南方，具体哪里我也不知道，听我爸爸妈妈说南方经济环境好，他们要去那边发展。”

“哇！去南方，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要好远的吧。”听到张晓月的回答，刚刚还是迷糊状态的我突然变得精神起来。

“嗯，很远很远。”张晓月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看到她的样子，我问道：“那你怎么不高兴呢？你爸妈不是说南方发展好么？”

张晓月转过头，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说：“可是到了南方以后我谁也不认识呀，而且，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噢，这样啊。”听着张晓月的回答，我的心情也从替她激动变成了陪她一起低落，随后又想起她前几天借给我的漫画书，于是又对她说道，“对了，你借给我的漫画书还在我家呢。”

张晓月不在意地回道：“没关系，你慢慢看，我还不一定哪天走呢。”

我的脸上故意扬起一抹坏笑，对她说：“那我就慢慢看，不还你了，说不定你就不走了呢。”

听到我的话，张晓月也笑了：“嘿嘿，不还就不还，送给你了。”

当天晚上放学回家后，我匆匆忙忙地把作业写完，然后把张晓月借给我的漫画书找出来，通过“加班”把漫画书看完了。

第二天，我背着书包早早地来到了教室，书包里放着张晓月借给我的漫画书。

张晓月平时来得都很早，今天却迟迟没有来，我的心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铃铃铃……早自习的铃声响了，我旁边的座位依然空着。

班主任走到了教室，他站在讲台上宣布了一个让我彻底心凉的消息：张晓月转学了，不再来了。

听到消息后我呆愣了片刻，而后起身问道：“老师，张晓月不是过几天才走么？怎么今天就不来了？”

老师转头看向我，说道：“昨天晚上张晓月的妈妈突然联系学校，说他们一家三口今天早上就要坐火车去南方了，张晓月以后就不来了，可能是因为她爸爸妈妈工作上的事情吧，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好了，这件事跟你也没太大关系，你赶紧预习今天要学的功课吧。”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旁边空空的座位，想到我昨晚“加班”看完的漫画书，我有些后悔了，我不该把漫画书看完的，昨天明明说好的，慢慢看，看不完就不用还，张晓月也许就不会走了。

二

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加班加班，一个月三十天，其中至少得有十天都是要加班的，今天中午也是休息不了了，刚刚在办公桌上吃过午饭的我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嗨，张健，接着。”

正埋头苦干的我突然听到旁边传来的喊声，我转过身就看到一瓶饮料朝我飞了过来，还好那瓶饮料在我一阵手忙脚乱中被接到了。

“刘腾，你真是……谢了！”我拿着饮料冲着同事刘腾扬了扬，然后略感无奈地道了声谢。

“哈哈，你真是劳模呀，中午也不休息一会儿。”刘腾一边对我笑着说道，一边又是把手中的饮料分给其他同事。

听着刘腾的调侃，我也只能苦笑道：“我也没办法，咱们公司你是知道的，这么多活等着我呢。”

“活是永远也干不完的，大中午的，歇一会儿吧。”刘腾继续劝我。

“嗯呢，行，我把手里这点活弄完再休息。”

“得嘞，我不打扰你了，我走了，你快忙吧，张劳模。”

“你……”看着离开的刘腾，我也只是无奈地从嘴中挤出了这一个字。刘腾跟我关系很好，他和其他同事关系也都不错，他是我们公司的红人，其实我很羡慕他的这种性格。

下午，我们部门主任突然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我刚一坐下，主任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小张啊，咱们部门之前只有我这一个主任，后来因为业务量增加原因，我这边的工作压力比较大，于是向公司申请增加一个副主任职位，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点头答应道：“嗯，我知道，咱们部门应该都知道。”

“嗯，这件事公司批准了，并且根据我的推荐和公司领导共同商议，最后决定这个副主任由你来担任。”

听到主任的话，我大吃一惊，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

主任的回答很肯定：“对，就是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刘腾，我对主任说：“主任，我觉得刘腾更适合这个职位，他处理同事之间关系的能力要比我好得多，而且他好像也对这个职位是有着期待的。”

主任抬手打断了我准备继续说下去的话，他说：“刘腾我当然知道，我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这个职位更适合工作能力强一些的员工，所以公司最后还是决定由你来担任。”

“嗯，那我明白了，主任。”听到主任这么说，我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此时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升官了高兴是当然的，但是一想到刘腾，心里就会产生一些莫名的不舒服之感。

“行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咱们部门开个会，会上会把这件事公布的。”

大约一个小时后，主任召集了部门所有员工开会，会上探讨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最后主任宣布了我将担任副主任职位一事，同事们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以及祝贺声，当然这里也包括刘腾。

会后，刘腾从我身旁路过，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恭喜啊，张健。”

看到刘腾脸上的笑容，我那有些纠结的心也是放松了下来，对他笑了笑，说道：“谢谢。”

第二天上班后我迟迟没有看到刘腾，后来听同事说他辞职了，如果以前刘腾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会告诉我的。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并没有他的消息，看着手机中的通讯列表，我一次次抬起手，又一次次放下手，最终还是把手机收了起来，没有拨打过去。

三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独自在外工作的我，时常都会想家。今年的中秋节，公司一反常态，居然放了三天假，让我有了机会回到那阔别几月的家中。

刚到家，一进门我便是冲着屋里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我的话音刚落，我妈就是从屋中迎了过来，一边打量我一边说道：“回来的正好，你休息一会儿，咱们一会儿去看看你姥姥。好几个月都不回来，她经常念叨着你呢。”

“好，我也想我姥姥了，这是给你和我爸买的。”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了我妈。

听到我的话，我爸在一旁埋怨着：“又买东西，我和你妈什么也不缺，下次回来不用买。”

多少年了，我爸还是老样子，我笑着回道：“好，下次啥也不买了。”

“你怎么那么多事，小健这不也是一份孝心嘛。”听到我被我爸埋怨，我妈马上出头替我打抱不平，然后又转过头对我说：“甭搭理你爸，你都不知道，他虽然嘴上埋怨着，但是每次等你走了之后都把你买的东西当成宝贝收起来。”

听到我妈的爆料，我爸赶忙咳嗽两声打断她：“咳咳，别在那里瞎说，每次小健一回来，你就叨叨个没完，你快跟小健一起去看看他姥姥吧，让我自己在家清静清静。”

我妈瞪了一眼我爸，没有再和他拌嘴，拉着我出门去看姥姥了。

姥姥家距离我家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姥姥年纪大了，行动已是不太方便，但是看到我来了，还是忙前忙后地招呼着我，给我找零食、水果、饮料，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姥姥也是这样宠我。

看到那苍老并且有些佝偻的忙碌身影，我心里有些难受，对姥姥说：“姥姥，你快休息会儿吧，我就来看看你，你不用管我，需要什么我会自己去拿的。”

“就是，妈，你不用管他，小健又不是小孩子了，他都工作好几年了，他是成年人了。”我妈也是在一旁说道。

姥姥对我说：“不用你，你不知道在哪，你坐着吧。”

然后她又转头对我妈说：“你懂什么，小健就是不管多大，在我眼中都是孩子。”

听到姥姥的话，我妈只能无奈地看了看我。

在姥姥家待了几个小时，临走时我告诉姥姥下次放假再来看她，看得出来，姥姥很高兴。

短暂的假期一闪而过，回到工作岗位的我又恢复了日复一日的工作状态。

一个月后，家里突然打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我妈悲痛的声音：“小健，请假回家一趟吧，你姥姥走了。”

我放下电话，呆坐在椅子上，回忆起过往种种，一个月前我所看到的那个苍老佝偻背影，今生再也见不到了。

偶然间听过一句话——我们已经和很多人见完了最后一面，却没有来得及说再见。

那最后一面与我们相隔的有山海，有人心，还有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