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生命，在海外做个异乡人

心理学大师荣格说：每个人都有两次生命。第一次是活给别人看的，第二次是活给自己的。我的第二次生命，从49岁开始。那时，发际线和梦想没有一起衰退，我选择在海外做个异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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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生允许我重新选择，我还会来德国吗？

8个月新西兰、3年旅居德国，时间不算长，但从中体会的酸甜苦辣比在国内半个世纪还要多。3年前恰是我的知天命之年，从七月流火的北京来到舒爽如秋的德国。旅居德国三年在欧洲大陆这块陌生土地所经历的挫折和艰难超乎想像。

阴冷沉郁的德国，当你作为旅游者带着崇拜远距离欣赏它时，总会赞叹她的精致、严谨、有序；但当你换一个视角和身份生活在这里才会感觉到压力，近距离观看时才会发现这华丽袍子上面的虱子。

年过知天命，一切归零，新的人生之路重新开启，命运之神把我牵引到地球的西侧——德国。在德国，我经历了比新西兰更多的艰难。德国高额的医疗保险费让我在立足未稳、两手空空时压力就劈头盖脸般袭来，初来乍到的我猝不及防，无力招架。

有人说：能在德国呆下去就能在任何国家呆下去。意思是，在德国生存更艰难。最初的日子比想像的要艰难的多。

语言不通，电视听不懂，像聋子哑巴；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每天可以去的地方就是超市、树林、公园……曾经求助过同胞，但得到的是冷漠、压榨和欺凌。走不进德国社会，又不被同胞接纳。

我迫切地想出去工作，但在德国小城，只会英语不会德语，基本上没有工作机会。德语初级水平，被高傲的德国人嫌弃：“这里是德国，我们不说英语”；每个月还要交纳高额医疗保险费，生活压力大到难以承受。凄风苦雨中有过痛彻心扉的哭泣，绝望过、抑郁过，曾经几天闭门不出，不说一句话。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生活的某些时候的确走投无路。

大多的艰难归根结底是因为语言。不喜欢德语，因为在学习过程中没有感到一点快乐。但是命运之神把我扔到德国小城，或许就是有意“为难”我，让我体会人生的苦辣酸甜，弥补前半生乏味的味蕾。

成年人的世界从来没有容易二字，每个人都经历过劫难，当我在国外开始第二次生命时才有了更深切的体悟。做个异乡人是我的选择。既然来到德国，不管多么艰难也得想办法生存下去，打道回府很容易，买一张机票就可以实现，但那不是我的初衷和天命。知天命之年，我已清楚自己的天命，那就是自己内心的声音：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

天命难违。

先生存后生活。为了生存，必须先吃苦，苦，就是不得已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苦之一：学德语。52岁高龄开始上德语B1课程（入籍水平）。

当时我在班里年龄最大，每天上课4小时，下课回家自学至少3小时，压力之大导致严重失眠，每天恍恍惚惚，头疼欲裂。困倦、疲惫，沮丧，伴随了半年多。曾经想过早上睡懒觉，逃课，反正上课听不懂，不如不去，何必难为自己。但是，为了心中的远方，为了梦想，为了天命，我坚持着。因为我知道，如果因为听不懂而逃课，那么有可能我会半途而废，再也不会走进教室。

经过8个月苦读，一次通过德语B1考试，完成了自己都认为无法完成的事情。拿到德语B1证书的那一天，我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大大的“赞”，我对自己说：well d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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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之二，工作累。拿到德语B1证书休息3个月后开始求职。工作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我需要工作。工作对我而言不仅仅是工作，而是人生的掌控权，经济独立才有底气和自由，才能有选择权，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做自己人生的主人，才能让灵魂更加坚韧挺拔。

初到海外的人都有在中餐馆受欺压的不堪经历，我也如此。在中餐馆打工两周，每周工作6天，每天10小时，但老板只支付3小时工钱，还经常遭受老板的冷言冷语和一脸的鄙视。当时我就立志，即使饿死也不再进中餐馆，不看别人的脸色，只找德国企业的工作。

刚开始，几十封求职信发出犹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涟漪；看报纸、查字典，上网找招聘信息，继续发求职信，有时候一天发出十几封。一次次希望、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寻找新的机会。

在找工作的半年时间里，做过面包房模具清洗工、冷库里的肉食包装工、清洁工。德国职场讲究证书和培训，商店的售货员、快餐店服务员也要经过两三年培训，能做的只有清洁工、流水线工人……累、困，疲惫不堪。没关系，靠劳动养活自己，自己挣面包钱，自给自足最心安，没有工作是不辛苦的。

在健身房做清洁工时，每天4点半起床，人们还在梦乡时，我已披星带月骑行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曾经在离家10公里的德国一家乡间旅馆上班，每天骑车来回两小时；在冷库里站立8小时分拣鸡肉，冻得感冒，累得吃饭时嘴巴、眼睛就渐渐闭上了……

干什么不辛苦？没有一份工作不辛苦，喜不喜欢都得干，人生就是苦，终生皆苦；人生的苦是必须的，也是有定数的。年轻时不曾吃过的苦，会在人生的某个时期等着你，躲不开，免不了。因为苦是必经之路，熬过去才能走向远方。

工作的辛苦，我安之若素。每一个异乡人，在他乡最初的日子，谁不是辛苦打拼、身心疲惫、咬牙支撑？在德国少有暖阳的冬天，只能自己取暖，孤独地坚持。简单辛苦的工作，每一分钱都挣得踏实，让我满足。

身边有华人说：“我要是你就不这么累”。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比人与动物之间的差异还要大。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节奏和独特的轨迹。你不是我，所以我也不是你。在德国，付出努力之后，命运之神才会向你露出微笑，为你打开一条门缝。你越努力，付出越多，那扇门才会开得越大、越宽。

已过知天命之年，还要坚守并执着自己的梦想吗？还在寻梦的路上跋涉吗？我经常想起摩西奶奶的那句话：人生永远没有太晚的开始；人生只有一次，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人生就是不断找寻远方并实现梦想的过程，梦想并不只属于年轻人，它和年龄关系不大。我会不停地寻找，哪怕七老八十。

如果人生允许我重新选择，我还会来德国吗？其实，不管在哪里，生活的常态总是伴随着挫折和艰难，尽管没人喜欢经历它。今后的日子里，“只管往前走，遇到什么就是什么”。

继续在寻梦和通向远方的路上行走，继续做个异乡人，这是我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