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

（上）

赵建波大学毕业来到深圳，在一家上市公司当工程师。一次，单位有个项目要XX局审批核准。领导知道XX局的局长是赵建波的亲戚，就特意找到他。语重心长地说，这个项目关乎单位的生死存亡，希望他出面找亲戚关照一下。正是那次去亲戚局长家，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李燕。

        李燕的爸爸是YY局的局长。他和赵建波亲戚是D校的同学。这天，李燕陪爸爸来看望老同学。一进门就看到了赵建波。赵建波鼻子坚挺，气宇轩昂，眼睛深邃而明亮。李燕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风度潇洒的男生。后来，她主动追求，两位局长出面撮合，他俩很快成了夫妻。

        再后来，李燕爸爸通过一番运作，赵建波通过考试，顺利成为YY局的公务员。几年后，赵建波已是YY局一重要处室的副处长。

        赵建波一路官运亨通，但家庭生活却弄得一地鸡毛。岳父只有李燕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把她宠成了公主。自与赵建波结婚后，李燕的跋扈和霸道渐渐表现出来。家里无论大小事，都必须她说了算。她做出的决定，赵建波只能执行照办，不能有任何的异议和不满。一旦李燕生气，赵建波就得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得哄。哄不好，李燕给赵建波甩脸色不说，还整夜整夜地折磨赵建波不让睡觉。最让赵建波憋屈的，是李燕动不动就说些“如果不是我爸，你还不知道在哪喝西北风呢”这类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恶语”。至于“忘恩负义”“白眼狼”“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帽子在李燕那里，随时可以给赵建波送上一大箩筐。赵建波在单位可以挥斥方遒，意气风发，回到家就只能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在家里，赵建波总觉得暗无天日，心情几乎没有舒坦过。赵建波想过离婚，但一考虑到离婚将付出的代价，只好把一切不快和抑郁都压在心里。他一有空就独自去户外。徒步、爬山，穿越……他觉得只有此刻，他的灵魂和心才是飞扬和放松的。

        一个周末，赵建波再次走进大山。中途有些内急，他想寻一隐蔽处放松。突然，赵建波听到一阵女人嘤嘤的哭声。循声望去，一个女人站立在悬崖边，随时都有可能跳下去。赵建波大吃一惊，尿意顿消。他悄悄向女人接近，猛地一把抱住女人，使劲往里拽。女人拼命挣扎，嘴里喊着“让我死！让我死！”

        他们摔倒在地。赵建波死死地抱住女人，不让她有任何挣脱的机会。

        女人渐渐无力，放弃了挣扎，只是哭。赵建波百般劝慰，安抚。女人好久才平静下来。赵建波问她为啥要轻生。从女人断断续续含着哭腔的叙述中，赵建波大约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女人原本有个幸福的家。丈夫疼爱，儿女双全。但就在不久前的一场车祸中，丈夫和一双儿女全部殒命。公公婆婆骂她是“丧门星”，把她扫地出门。她对这个世界已恋无可恋，就想找块清净的地方默默离开。

        赵建波劝女人想想自己的父母，家庭不幸已然发生，怎么可以让老人再添失女之痛？女人情绪虽有好转，但死活不肯下山。直到临近黄昏，赵建波只好对她动粗，连拖带架地把她“押解”下来。女人无家可回，赵建波怕自己一离开，她又想不开。只能到酒店开了间房，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期间，李燕给赵建波打了几个电话，都被赵建波摁掉。李燕就不停地打。赵建波不厌其烦索性关机。

        一晚上，赵建波不敢闭一刻眼。他一直坐在椅子上，看那女人一阵哭，一阵睡。他从内心里，有点心疼这个可怜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 女人醒来，对赵建波说：谢谢你，你走吧！我不会再做傻事了！赵建波在她反复的诅咒发誓下，才忐忑不安地回了家。临走时，特意给酒店服务员留了电话，提醒他们特别留意。

        回家后，李燕少不了和赵建波大吵一架。她怀疑赵建波一夜不归是去找野女人了，不依不饶地哭闹。赵建波懒得解释，只能随她在屋里屋外地摔东西。

        很快过了半年。一天下午快要下班时，赵建波接到一个电话。电话的那头是那个曾经被他救下的女人。女人说，谢谢您让我找回了自己，我想当面向您致谢！

        赵建波开始婉拒，后来见那女人已经带着哭腔恳求了。赵建波也不想回家见那只母老虎，只好答应。

        两人在一家西餐厅见了面。赵建波问她，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女人说，不是你自己留在酒店的？

        赵建波问了问女人的情况。女人说，她与公婆打了场官司。不仅拿回了本属于她自己的房子，还得到了一大笔赔偿金。她已经找了工作，现在生活已经安定下来。她非常感谢他在关键的时刻救了她，是他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从那以后，他们就像刚认识的朋友，时不时在电话或微信里聊几句。

        赵建波一夜未归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半年，但李燕一直耿耿于怀，对赵建波越来越疑神疑鬼。她有事没事地找赵建波的茬。一不顺心，就跟赵建波闹得你死我活。烦得赵建波觉得这个家就是个地狱。他生不如死。

        某日，李燕生日。那天，正逢上级单位到处里检查测评，赵建波忙得一整天片刻不得闲。当他精疲力尽地回到家中。李燕见他无任何表示，顿时就像一只河东吼狮雷霆震怒。赵建波本来已身心疲惫，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他的火噌的一下也爆发了。他甩下一句“不可理喻”，一摔门走了。

        赵建波无处可去，就找了家酒馆喝酒。正当他喝得迷迷糊糊时，那个女人给他打来了电话。他支支吾吾地语焉不详。没过多久那个女人就来到了他的身边。她扶着醉醺醺的赵建波要送他回家。赵建波嗯嗯啊啊地使劲摇头，就是不肯。女人无奈，只好把烂醉如泥的赵建波带回自己家。

        扶赵建波上床时，赵建波突然抱着她哭了起来。女人听不清赵建波嘴里嘟囔着什么。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怜惜地抚摸着他的头，任由他扑在怀里野狼一般的嚎哭……

        自从那一夜，赵建波与那个女人的联系越来越频密。那个女人如水的温柔，是赵建波结婚那么多年从没体验和享受过了。就像久旱逢甘露，赵建波那干涸了多年的感情猛地吸足了大地的乳汁，瞬间即变成了洪流。他疯狂地爱上了那个女人。他渴望在有爱的感情里沉醉。

        赵建波出轨了。

        女人知道赵建波有家，有老婆和孩子。她觉得如果接受他的这份感情有违道德。但她看得出赵建波内心十分痛楚，每天都过得很苦闷。她不愿看到他生活得那么憋屈，那么的痛苦。何况，自己也越来越喜欢他，一直想报答他。女人在进退两难中，情不自禁地也陷入了感情的泥潭。

        赵建波晚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迟，李燕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李燕自信赵建波最多就是在外面磨蹭点时间。他那么在乎自己的前途，有那么远大的理想。他哪里敢真和她较劲？这些年她把赵建波吃的sisi的。她相信赵建波就是不忌惮她，也不敢公然得罪已经是副市长的老丈人。

        赵建波跟那个女人认真地谈了一次。他向她明确表示，他已经决定离婚，娶她！女人的心里很矛盾。她渴望得到他，又怕他为自己失去的太多。但赵建波内心十分笃定，他已经认定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自己的日子还很长，决不能一辈子生活在没有爱，没有自尊的屈辱中。

        赵建波正式向李燕提出离婚。李燕看着摆在面前的《离婚协议》“哈哈哈哈”一阵狂笑。“你想跟我离婚？你敢跟我离婚？”

        “轰”的一声，家里的景泰蓝花瓶碎了……

（下）

  赵建波从家里搬出来没几天，一个噩耗传来。李燕的爸爸，副市长李建强突然被双归。接着，李燕的母亲也被带走掉查。李燕的天瞬间崩塌。

        赵建波赶回家的时候，李燕正抱着女儿在沙发上哭泣。见赵建波回来，女儿喊了一声“爸”就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看着一片凌乱的家，赵建波心生一阵悲凉。他走过去，扳过李燕的肩想安慰她一下，却被李燕一把甩开。赵建波尴尬地站起身，很想一走了之。但看看两个正处于极度悲伤中的女人，又觉得于心不忍。他默默地打扫卫生，整理客厅。然后打开冰箱，想给她们做点什么。冰箱里，除了几个鸡蛋，什么都没有、赵建波无奈地摇头。

        赵建波过去跟女儿嘀咕了一句，出去了。不一会，买回一大堆吃的。

        一连几天，赵建波都按时回家，给李燕母女弄好吃的才走。李燕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淡。

        从家里出来，赵建波通常会去那个女人那里坐一坐。那个女人总是做好饭等他一起吃。赵建波曾经在女人那里睡过几晚。女人温柔似水，赵建波和她在一起觉得特别轻松，也很享受。

        但这几天，赵建波的眉一直紧锁着。他们吃饭时，几乎无话。女人也听到了李建强的事，知道这些天赵建波心里遇到了一个难以逾越的坎。她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敢多说一句话。真怕触碰到他心中的雷。

        一天，赵建波回到家里。家里只有李燕一个人。李燕说，我们离婚吧！

        这个答案，赵建波之前是梦寐以求都渴望得到的。但此时，赵建波心里还是猛烈的一颤。“以后再说吧”他不知怎么脱口就来了这么一句。这话说完，连赵建波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我不要你的同情和怜悯！”李燕的话斩钉截铁。

        “我……”赵建波语塞了。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再次见到李燕，她已经躺在医院ICU。受到父母的珠链，她的工作被调整。神情恍惚的她，在下楼时一脚踏空，从十几级的台阶上滚下。被120送到医院时，李燕已重度昏迷。

        赵建波赶到医院，医生告诉他。李燕的脑部中枢神经受到重创，短时间内很难醒来，要他有个心理准备。突如其来的噩耗，让赵建波愣在当场。

        赵建波请了假在医院照顾李燕。李燕静静地躺着，就像在沉睡。她的五官很精致，白皙的皮肤依然粉嫩。李燕是个漂亮的女人，这些年养尊处优，靓丽的容颜一直保养得非常好。如果不是婚后李燕过于霸道，其实赵建波是很喜欢这个女人的。

        在静静守候李燕的日子里，赵建波想起很多他们幸福的往事。那时的李燕，无论多么刁专古怪，无论如何霸道任性，赵建波觉得，那都是纯真无邪、乖巧顽皮，生性率直，有独特个性的表现。他喜欢聪颖漂亮而又鬼灵精怪的女生。就像《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蓉，《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笑傲江湖》的任盈盈。他觉得女人就应该这样！

        然而，在现实中，热恋时的激情，终究难抵婚姻中生活琐碎的消磨。最美好的爱情，或许只存在“热恋”之时。从赵建波与李燕结婚的那天起。他们就开始亲手撅了爱情的“坟墓”。李燕强势霸道，赵建波委曲求全。他们的思想与感情，越走越远，最终让赵建波从家里搬了出去。

        在医院静静守候李燕的日子，那个女人给赵建波打过好多个电话。赵建波很是为难，向她做了一些解释。女人的情绪很低落。但还是要赵建波自己多保重。

        女儿每次见到妈妈，总是哭。一边哭一边不断地哀求赵建波：爸爸，您就原谅妈妈吧，妈妈听到您原谅她，就一定能醒过来的！

        每次，赵建波总把女儿揽在怀里。任由女儿撕心裂肺的哭。他的内心一直在挣扎。好不容易从李燕的牢笼里挣脱出来，他觉得自己离幸福从来没那么近过。 但女儿和李燕的近况，容不得他退避三舍。在这个特殊的紧要关头，他必须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期间，赵建波也给那个女人打过几个电话。女人静静地听他陈述，偶尔“哦、嗯”的回应几句。赵建波听得出女人情绪不高，但他无法兼顾。

        日复一日，李燕在赵建波的精心照料下意识逐渐恢复。当她醒来看见赵建波的第一眼，似乎已明白了一切。眼泪默默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看到李燕醒来，赵建波倍感欣慰。自己一个多月的努力和坚持，总算有了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但接下来，让赵建波更加头疼和惆怅的，是这婚还要不要离？还能不能离？

        婚姻不只有痛苦，也有欢乐。想当初，如果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李燕，也不可能与她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当初娶李燕，赵建波被多少人嫉妒和羡慕？自己也是多么得骄傲和自豪？如今，李燕一家遭遇了如此不测，赵建波感觉自己没有一走了之的理由。否则，他会懊悔一辈子。但那个女人，她是那样的温柔，体贴。她同样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自己既然已经给了她承诺，现在就不应该辜负她。

        两个女人，自己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