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羊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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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是西北人，对于羊肉和面食有着一种特殊的执念。为了一口吃食，他能驱车几十公里，只为能吃到一口家乡的味道。

话说这天，老张从网上搜到桐乡的特色美食是羊肉面。这让老张兴奋得两眼放光。羊肉加上面，老张在脑海里已画出了一碗热腾腾的红油汤面，细长筋道的面条上盖满了切成指甲盖大小的羊肉，块块羊肉晶莹油亮，红亮的汤上洒着翠绿的香菜，闻一口，香气扑鼻，老张的哈喇子都快被他自己诱出来了。

说走就走。老张开了导航，直奔他搜到的离他最近的一家羊肉面馆。我不吃羊肉，但为了让老张了却心思，乐意奉陪。车开到了几十公里外的乡村公路上，七拐八绕，停至了导航导到的一家面馆。我俩下车，见路边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小平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小平房门脸上的确挂着“羊肉面馆”的字样，却没人，门也是锁的。老张不甘心，趴在窗户上往里瞅，我拉他离开，他有点气愤：这导航怎么这么骗人？能把我导到这么一个破地方？！我说，跟导航没关系，我来搜地方。我重新搜了一家羊肉面馆，看评价还挺不错，离这儿也就十多公里路。

我俩再次上车。刚才的失意还写在老张脸上，他不放心地问我：你导的那个地方没问题吧？我说，我也不确定，只能去了看。

还好，我们到达地方后，见羊肉面馆就位于一条美食街上。已经过了饭点儿，店里没有顾客，一位清廋的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迎上来问：要吃饭吗？我点头应着，被店里浓烈的羊膻味熏得后退了几步。老张倒是开心，对老板娘说：一碗羊肉面，要不辣的。说着，已就着门口的座位坐下。他问我，你吃啥？要不随你一起去看看，等你选好了，我再过来吃面。我说，不用了，你吃你的，我自己去看。

我走出羊肉面馆顺着美食街走，看到好多家饭馆都关着门，有家卖卤味的开着，看上去也挺干净卫生的，就买了点儿卤味返回到羊肉面馆。坐下后，我看老张面前放着一只空碗，再看他，像是吃饱喝足的样子，却又显得不是很开心。

我疑惑地问他：吃了还是没吃？他点头道，吃了，但不是自己想象的味道。

我说：味道不好吗？他道，也不是不好，就是不是那个味。

这也难怪，想在江南吃到地道的西北味儿，那确实有点难。我说，不管咋样，你心心念念的羊肉面今儿算是吃到了，知足吧。他顿了几秒道，也是，也算没有白来。

此时，店里进来一个顾客，长得五大三粗，手里还拎着瓶白酒，他也点了碗羊肉面。老板娘利落，没几分钟，就端上了一碗面。那位长相粗糙的男子甩开腮帮子一口酒、一口面地吃起来，我看着新奇，吃面就酒还是头一次见。我问他，哪里人？他说，内蒙人。我好似明白了一样，哦，内蒙的，内蒙人爱喝酒，怪不得吃面也喝酒。他说，他这是入乡随俗，桐乡人吃羊肉面都是就酒的。说着，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瓶子指给我们看，这就是店里提供的免费白酒，我嫌不好，才自己拿了酒来。我和老张闻言都瞪着这瓶子看，白酒？我们还以为是水呢！再看我们桌上，也放着一瓶白酒，只是我们都没注意到，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透明玻璃瓶子，没有包装和说明，里面装的液体让人自然就想到了水。

我惊奇此地还有这样的习俗，就问老板娘：这大热天的，吃着羊肉，喝着白酒，不烧吗？

老板娘娓娓道来：杭嘉湖平原，从我记事起就有吃羊肉就酒的习惯。冬天冷呀，我们这儿的人，习惯冬天吃羊肉面喝白酒，驱寒保暖又除湿。连鲁迅先生也盛赞：“杭嘉湖再难熬的风雪之夜，只要有桐乡的羊肉面，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别看我现在没啥顾客，这家店我开了二十多年了，一年365天，平均一天可以卖掉四五只羊，冬天一天能卖掉十只羊，食客天天都爆满，有不少来自嘉兴、无锡、上海的食客。我家里已挣有好几套房了，现在一碗面的成本比前几年大多了，但我一直没提价，早就挣够了，还守着这个店，也是在打发日子。说着，老板娘拉过一把竹编躺椅躺下，悠悠地荡起来。

我和老张离开后，我问他：还想念家乡的味道吗？他叹息了一声道：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俗，同是一碗羊肉面，吃法不同，味道也就不同，没有孰优孰劣，只是家乡的味道是不可代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