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山:
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身处何方。
我在长白山天池的观景台。这里白雪皑皑,疾风劲吹。俯瞰天池,她晶蓝如镜,宛如瑶池下尘,美得让人落泪。十六峰拥抱着她,隐隐生出了氤氲。
长白山之巅,我遥望你传说远古时期,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争战,共工兵败,气急之下怒撞不周山的撑天之柱。天柱崩溃导致天庭塌陷,瑶池(天池)水从天豁峰处灌入人间导致洪水泛滥。女娲娘娘为民福祉,在大荒之中不咸山无稽崖下烈焰冲天、岩浆翻滚的巨大火山口中,炼成了高经12丈、方经24丈的顽石36501块。
娲皇氏用了36500块五色石,堵住了缺口,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留了个小小的豁口,让天庭之水缓缓地流下沃灌人间,形成了通天乘槎河(连接天池与长白山瀑布,为松花江正源),又斩下龟足把倒塌的天边支撑起来。那无用之石便遗弃在青埂峰下,后演绎了一场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我细细听着传说,神秘而亲切。然后,我拿掉手套,闭上双眼,把手伸向更北方——那里有极光出没,那里有你,我想触及。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去长白山了吧!这是我能到达的,离雅库茨克最近的地方,离你最近的地方。
收到你的来信时,我正在边喂哺我的第二个孩子,边辅导大孩子作业。外面艳阳高悬,我忙碌而不自知。
雅库茨克零下46度,广州零上24度,我想象不出你冷到什么程度。只知道,我的心瞬间掉入冰窟,又转瞬架于烈焰,冰与火包裹着我,我浑身战栗。小儿哇哇大哭,我也想哭。
长白山之巅,我遥望你掰指算来,你我已音讯隔绝十年有余。大学生活恍若隔世,你这个人,我都快忘没了。
你大概想听听我的故事吧!
这些年,我总爱骑老式自行车上班,起初是忘不了你载我出游的美好时光,后来是习惯了。习惯一旦形成,便像长在肉里,与自己一体了。也许,经历过的人和事,都会以或浅或深的印记,留在身体里。
那时我们都没钱,骑自行车出游是最经济的恋爱方式。北京城的大街小巷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校道上,更是有你的意气风发,我的长发飘飘。
后来,有另一个身影加入了,你上铺的兄弟,我现在的老公。三人两车,我们分享着喜怒哀乐。当我开怀大笑时,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睛似深潭。我隐约有预感,却没放在心上。
后来……我突然觉得这是个老套的故事,而且,你的记忆不错,我们恋爱时的细节,你都记得比我清楚。
那我就讲讲后来的事情吧。
后来你转去风景园林系,渐渐不再联系我。我不解,跑去质问你,你总说是看好这个专业的前景,想投入更多时间来学习。我提出陪你,你拒绝,说我在你身边会分神;周末我去宿舍找你,从来都是你上铺的兄弟接待我;夜深人静时,我想你温存的短信,手机里却总是他的信息……我怨气渐生。
大学校园春色盎然,稍不留神,错过的那个人就不再回来。你也是,淡出了我的视线之后,似乎也逐渐淡出了我的心。
他渐渐接替了你的工作,陪我吃饭,上自习,散步,运动,只是,我不再坐自行车与他出游,我身前的那个骑行者,只能是你。即便与他结婚多年,我依然只独自骑车。这是我骄傲之余最大的脆弱,也是延续至今的软肋。
压倒我内心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毕业前夕的一个夜晚,我对你仍有不舍,遂辗转至你宿舍门前。另一长发女子,俯身向前,亲了黑夜中的你,你僵硬着身体,不发一言。那个女子,我认识,美丽知性,且倾慕你许久,现如今,她算是得偿所愿。
我牙关咬得生疼,无力转身,无法名状的情绪包裹我,黑夜更黑。
之后我接受他,一直到现在。
可是,你想要知道,你对我的意义吗?
你是我的初恋。我情感湖泊里的第一圈涟漪,是为你而起,浅浅,漾漾,似乎无痕,然则绵绵延延,一想起你,胸口就是满的,一见到你,空气都是甜的。
年轻的我以为,每爱一个人,我都能找到这种感觉。你离开我,或我离开你,都无碍于我享受爱的美妙。
可是,我错了。后来,我碰到过很多人,心动过很多次,可再不能找到那份心醉。才知道我企盼的爱的美妙,只是奢欲,终我一生,再不可寻。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却再也找不着你了。你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他——你上铺的兄弟,也无从知晓你的去处。他有意不提及也未可知,我不想猜测。
从此,你于我,是现实里的一个秘密,任何人面前,我绝口不提你;你又是梦境里重复的闪回,只要有梦,一定有你。在无数的梦里,我拼命追你,你都只留给我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我觉得我生病了,你是我的病因。
他们说,时间是最好的医生,能医好世间一切疾病、罪恶与遗憾,可是,我对时间过敏,它医不好我的病。所以我就想啊,你要待就待吧,梦醒时,我又可以忘记你,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到死的那一天吧!
后来,我无意中撞进了简书,它像个庞大的树洞,我在树洞里填了好多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你。简书上,我们的身份只有ID,我不知道霖山是你,你不知道写意人是我,可我们还是相遇了,我只能慨叹造化神奇。
你陡然变得伸手可及,我激动到无措。
可是,等看完你的信,却发现你仍然像梦一样缥缈。我们俩之间,隔着13000公里的距离,隔着70度的温差,隔着漫长的十年,隔着两个孩子,隔着岁月痕迹爬满脸庞……
可是,我还是想去触及你,一如每个梦里对你的追逐。
于是,我托付小孩,订票,赶赴机场,几个钟后,我到达长白山。第二天一早,吉普车把我带到了天池。天池再往北,再往北,就有你了。
隔着崇山峻岭,你出现在天际。貂皮帽子下,你笑意盈盈,双臂张开,我倾身向前,抵你胸襟……
就这样吧,霖山,我们把缺失的补上,把想要的要了。从此,你不再漂泊,我不再医病,魂魄归位,我们各自生活,活成永不交集的轨道,活成安宁、永恒的蓝莲花。
长白山之巅,我遥望你我听说,很久以前,尼泊尔的加德满是一片汪洋,在明镜般的湖面上,漂浮着一朵洁白晶莹的莲花,它泛着神奇的蓝光。文殊菩萨 历尽千辛万苦寻到此地,看到了那朵象征着智慧,永恒和圣洁的蓝莲花,他指着莲花说:这是佛祖的化身,我要让它开放在所有人的心田。言毕便用一把智慧之剑,劈开了南边的山,莲花顺水而下,水流完了,现出一片宁静的河谷。
脚下的天池,同样圣洁,安宁,承载时间与智慧。你瞧,蓝莲花盛开在上面……
再见了,霖山!
写意人
2018年2月10日
网友评论
好久没来了,清理简书,竟不小心把姐姐取关了,罪过罪过!
年前年后年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