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若要使天下有道，天子应该怎么做

文|翻腾四海

1426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天下有道，就是由天子、诸侯和士大夫各个阶层在其位而谋其政，不在其位而不谋其政。那么孔子认为，在其位的君子们应该怎么谋其政，其所思如何才算不出其位呢？下面我们就从天子开始，将各个阶层一一讲来。

对于孔子天下有道的理论，我想，天子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论语》之中，孔子也多次谈及天子应当如何谋其政。

1222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天子当举直者为重臣，如此枉者就会变直，不仁者亦不能近其身，像舜和汤一样的天子才可称为有智之天子。

0820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乱臣：乱，治也。武王所谓的“乱臣”便是治臣，可不是指使天下衰乱的大臣。

才难：便是人才难得。如“色难”，便是好的脸色难做到。才难，不其然乎？意思就是人才难得，不是吗？

唐虞之际，于斯为盛：尧做过陶唐氏的首领，所以又被称为唐尧。舜曾为有虞氏的首领，所以又被称为虞舜。唐虞之际，便是唐尧、虞舜之际，也就是尧、舜之时。斯，便是指前面提到的难得的人才。盛，茂盛、盛大的意思，于斯为盛便是说尧舜之时人才济济。

舜选用贤仁之人，只需五个便能使天下大治。武王有治臣十人，除掉一个妇人，总共才有九个。武王任用这九人便可三分天下有其二，最后翦商业定。可见，若要使天下有道，天子就应重用人才。

0818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与，参与。“不与”和下一章的“无为而治”是一个意思，所以古人说：舜禹治天下，委任贤臣，以成其功，而不身亲其事也。

1505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舜真的是无为而治吗？真的只是自己恭恭敬敬南面而立，啥也不干就能天下大治吗？非也。孔子的意思是说，舜能选用贤臣来辅佐自己治理天下，而不是凡事亲力亲为。无为者，不是无所作为，而是不亲为之意。“无为而治”便是上一章的“有天下而不与焉”。

1801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殷商末年有三仁，微子、箕子和比干，他们都是贤臣，都是人才。可是纣王无无道，不予任用，微子被迫弃国而去，箕子被囚为奴，比干谏君被杀，最后殷商被周武革了命。周能代殷，并不是像周人所说的那样完全是由于天命，什么“周邦虽旧，其命维新”，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纣王昏庸无道，不用贤人。否则武王死后怎么会有武庚之叛，周公东征三年才将其平定？

从以上诸章可以看出，孔子认为天子当谋之政中最重要的便是选用人才，举贤能，远不仁。除此之外，天子应谋之政，还有很多。

1405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南容：即《史记》的南宫括，字子容，一名韬。古人有名有字，二者意义相关，所谓“闻名而知其字，闻字而知其名”。如南宫括，又名韬，韬、括与容都是包容、包括之意。如孔子，名丘，字仲尼，有一说是其父母祷于尼丘而得孔子，所以名丘字仲尼。如子路，名仲由，由，从也，经也。名与字一起参看，子路的父母给他起这样的名字就是想让他人生之中有路可走。颜回，字子渊，回是象形字，象水的漩涡形状。渊水回漩不停，所以名回，字子渊。如冉求，字子有。大概他的父母生他之前曾向天拜求，后来真有了一个儿子，所以名求字子有。如宰予，字子我，冉耕，字伯牛，端木赐，字子贡（贡本写作赣，今天省作贡，赣就是赐予的意思），他们的名与字皆有关联。后世之人取名取字也是如此，如张飞，字翼德，以德为翼方能飞翔。诸葛亮，字孔明，亮者，明也，明者，亮也。毛泽东，字润之，即是泽东海之水而润之。

羿善射：古代传说中叫羿的人有三个，一个是帝嚳的射师；一个是射日的后羿，相传尧在位之时，天上出现十个太阳，草木枯焦，后羿射落九个，保住了万物生灵。还有一个羿是夏代有穷国国君，篡夏后相之位，后被大臣寒浞杀死。禹、稷均是天子一级的人物，既然南宫适将羿与禹稷相比，所以羿应是指有穷国的国君。

奡：音奥，是寒浞（音灼）的儿子，为夏后少康所杀。荡舟是什么意思，古人众说纷纭，有的说是陆地行舟，有的说是指冲锋陷阵而言，大概应是和羿的“善射”一样，二人均是尚武好战之人。稷是周之始祖，善播百谷，被后人奉为谷神，也是传说中的人物，大概在农业发展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羿、奡二人崇尚武力，篡君位，却都是不得好死，为人所杀，而禹和稷，尽力于沟恤，兴修水利，发展农业，却终有天下，为后人称颂。孔子当时听了没有作答，大概是为南宫适的话所震动，或许连孔子也未曾想到这一层。等南宫适出去之后，孔子才回过味儿来，对他赞叹道：这个人，真是个君子啊，这个人，是真的崇尚德行啊。

0801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泰伯，又称太伯，自古相传，周太王有三个儿子，泰伯、仲雍和季历，文王姬昌便是季历的儿子。太王预知孙子昌将来会有天下，所以想要传位给季历，季历再传位给姬昌。古时继承要先传位给嫡长子，这样就没办法传给姬昌，泰伯心知父意，便和二弟断发纹身，逃入荆蛮之地，春秋时的吴国便是泰伯之后。

其实，这些传说有很多不可信之处。当时的周在今天的陕西，吴是今天的江苏，两地相隔数千里，当时交通闭塞，路途险阻，再加上生产力不发达，交通工具有限，他们怎么就能跑这么远呢？而且二人离家千里，身边能带多少人？进入文化完全不同的异族领地，怎能轻易就统治当地土著？

此外，即便是让，也不能说是“以天下让”，当时的周，地不过百里，只是殷商的一个诸侯而已，泰伯所让之位只能说是君位，不能说是天下，他也不是天子。有古人认为，太王之时，周已有翦商之大志，他预知孙子姬昌有盛德，必能完成大业，受命而光有天下，所以说泰伯让天下也不过分。其实这也是马后炮，当时周受戎狄侵袭而被迫南迁，国力之弱可见一斑，周太王又怎能预见到三世之后的结果？这一章疑问颇多，我们只要明白，孔子的意思是有天下者应存公天下之心，不以天下为一家一姓之私产就行了。

0821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菲，薄也，少也。禹宁愿自己吃的差一点，也要把精美新鲜的食物供奉给鬼神以表达孝敬之心。

黻，音服，祭祀时穿的礼服，其用料考究，款式花纹都很高贵。黻冕，泛指祭祀时的各种服饰。禹宁愿自己穿的差一点，也要把最好的衣料用到祭祀时所穿戴的服饰之上。

尽力乎沟洫，大概是指大禹治水，兴修水利工程。禹宁愿自己所居的宫室矮小简陋，也要把人力物力投入到农田水利方面，以解水患，造福百姓。

无，不也。这里用做否定副词，不是通常所谓的“没有”。间，离间。本义是两扇门之间的缝隙，这里用作动词，使二者之间有产生缝隙，稍加引申便是使人与人之间产生不和，有了嫌隙，如挑拨离间，疏不间亲，亲密无间。“禹，吾无间然矣”犹如是说禹做的这样完美，是一个圣明天子，我真挑不出什么不是，找不出什么毛病。

文言中无、末、莫、不等词，有时作为否定副词，有时作为实义动词，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一点我们要特别注意。词无定类，是分析文言语法的三大法宝之一。如：

1105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今天白话中的“不”多为否定副词，若把这一章中的“不”字视为否定副词，便解释不通。说人不能离间其父母兄弟，可以，但后面加上“之言”二字便纯属多余，这句话就出现了语法上的错误。

其实，这里的“不”是没有的意思，是实义动词。旁人没有能离间其家人、离间其父母兄弟的言语，闵子骞这个人至纯至孝，完全得到家人的认可，这样别人才无法离间。杨伯峻先生将这句话翻译为：闵子骞真是孝顺啊，别人对于他爹娘兄弟称赞他的言语并无异议。

他认为这里的“言”是闵子骞的父母兄弟所说的话，这个说法，兄弟不敢苟同。既然孔子是在夸赞闵子骞孝顺，便是要旁人有这样的评价才算公道，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父母兄弟夸赞你如何如何，是没有说服力的。而且原文中并没有“夸赞”这层意思，这完全是增加出来的，所以这里的“言”不会是他父母兄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