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西
月牙泉
——我爱你 与你无关
我不是因为他才来到这里。
乔瑜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她仍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这么想。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来的这里，也没想到程昊会以这样突兀的姿态再次在她生命里出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摆在前面的褐色茶水，长达十分钟之久，就像现在距离回忆那么久。
“新来的，既然我们是同桌，那以后你负责帮我做作业，我负责保护你，没人欺负你，怎么样？对了，我叫程昊。”
故事是从这开始的。那时候乔瑜刚以转校生的身份来到这个学校，这是她在这里听到的第一句话。从此以后，这个有着浅褐色雀斑的男孩，蛮横的闯进了乔瑜的生命里。
“乔瑜，我从家里拿了我姐的发夹，好看吧？给你。”
“乔瑜，花园里有好多蝴蝶，我给你抓一个最漂亮的吧！”
“乔瑜，马上就考试，到时你给我看看呗，就一眼，乔瑜。”
整个初中，乔瑜就在课本，程昊的热情和同学们异样的眼神里渡过。她不是没有想过告诉热情的男孩收起他的爱慕，可是男孩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满心欢喜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反而忽视了女主角的感受。
程昊几乎和班里的每一个男生都打过架，只因为他们和乔瑜多说了几句话。可怜的小卖部老板有次少找了乔瑜零钱，货架上的泡面就在程昊手里一次次的变成了碎碎面。
“乔瑜，你生气了吗？我只是不想有人欺负你。”
“乔瑜，你别生气了，你和我说说话，乔瑜。”
他像一台高效的麻烦制造机，把乔瑜原本平静的生活搅的一团糟。直到他们考入不同的高中，乔瑜以为麻烦终于结束了。
“滴滴”
手机的震动声把乔瑜的思绪拉回到这个小茶馆，是闺蜜筱乐的信息：见到程昊了吗？他怎么样，你们和好了吗？乔瑜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下，手里的茶杯摩擦着桌面吱吱作响。她抬头看看四周，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游客，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
“乔瑜，我去你们学校看了，不愧是重点高中呢，好大呀！”
九月的风带着些许凉意，空中飘下第一片落叶。开学才一周，乔瑜就发现她的麻烦远远没有结束。
“乔瑜，你这几天怎么样，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没有吗？那有没有男生和你搭讪？”
天知道程昊是怎么溜进全封闭的校园的，他时常在下午放学后出现在乔瑜的教室楼下，运气好的时候能逮到没有防备的乔瑜凑上去说两句话，更多的是等到夕阳西下，带着失望消失在夜幕里。
乔瑜不是不知道，可是感情不能勉强啊，何况那个时候她有了喜欢的人。她以为她喜欢的人也同样喜欢自己，直到有一天…
“没有我撩不到的妹子，我敢打赌，一个星期内，那个看起来高冷的美妞乔瑜就会做我的女朋友，”卡西在一群男生里侃侃而谈，“没有女人不喜欢礼物，我可是特意送了她一个诺基亚！”
乔瑜已经不记得当时杵在教室门口的自己是什么反应了，只记得在她有反应前，一条人影迅速的窜到人群里，下一秒，就看到卡西淌着鼻血躺在地上。
虽然结果是程昊被那群男生一顿海揍，并且再也没机会溜进校园了。
“那个手机你还给他了吗？”后来程昊追着乔瑜问。
“我才不要他的东西…”乔瑜低头避开程昊的直视。
“真搞不懂，你要那没用的东西干嘛。”
然而世事难料，一个月后程昊就因为偷母亲的钱去买那个“没用的东西”差点被赶出家门。
“真是傻瓜，我在乎的根本不是礼物本身…”乔瑜兀自笑了起来。她抬头在人群里搜索，依旧没有那个人的身影。杯子里的茶更苦了。
乔瑜想在包里找薄荷糖，却翻到了那张到敦煌的机票，那是久未逢面的程昊送来的礼物。那天机票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乔瑜的办公桌上，随票而来的还有一张小卡片。
“乔瑜：
别忘记你的承诺。”
即使没有署名，乔瑜还是很快就认出了那是程昊的笔迹。她见过很多程昊的字，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程昊的笔迹，没有人会像他这样。可是说到承诺，你自己的承诺又完成了多少呢？乔瑜摇摇头，她或许根本不该来到这里，这只是他的又一个玩笑，或者对自己当年的报复？
外面的风更大了，夕阳从门口远远的爬进来，攀上乔瑜的后背。他应该不会来了，乔瑜想。她把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在桌子上摊开，那是大学毕业前她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现在还有谁会写信呢？
“乔瑜，我在外面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你好好的上学，照顾好自己，不要感冒了。”
“乔瑜，你问我为什么可以打电话还要写信。你不觉得用文字把我们的故事记载下来，以后翻开的时候会很美妙吗？”
“乔瑜，最近你没有回信，电话也没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和我说说乔瑜。”
“乔瑜，为什么我们不可能？就因为你是大学生，我没有上学吗？”
乔瑜用烫烫的杯底把皱巴巴的信纸熨平，黑色的字迹像是刻在石头上。
“乔瑜，我爱你。”
乔瑜揉揉发烫的太阳穴，她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消失了。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乔瑜，你已经错过了你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了。”筱乐告诉她。
可是，筱乐，究竟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变的呢？那些我们曾经珍视的人与事，梦想和情感，不都会被时间研磨的像这外面的砂砾一样吗？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乔瑜没有听到。此时的她仿佛独自站在记忆的黑暗隧道里，关于程昊的一切像是可乐的气泡，从四面八方不断冒出来。
“你会后悔的，乔瑜。”电话里的程昊无助又不甘。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狠狠的说，强迫自己咬牙切齿。
“你这是欺骗自己，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情的。”
“我以前只是拿你当朋友，但是现在，我只想你别再烦我。”
“爱情不是金钱，不是地位，只是见到彼此就会快乐。你不是贪慕虚荣的女孩…”
“我就是贪慕虚荣的女孩！我喜欢昂贵的衣服和首饰，我喜欢豪华的轿车和房子，你能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
“这些能代表感情吗？”程昊黯然道。
“为什么不能？这至少能证明你愿意为我付出多少！”
年轻的自己既然可以如此残忍，这么明显的答案早该想到。乔瑜的心在颤抖，泪水滴在信纸上留下暗色的斑点。乔瑜打开手机，是陌生号码的信息。
“看看窗外。”
外面的天空早已变黑，乔瑜伸手去推那扇木窗，沙漠的风夹着细沙窜了进来，她不禁合上了双眼。那晚最后的对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如果这样，我愿意为你摘下天上的月亮。”
“好，除非你摘下月亮，那我就跟你走。”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
透过这个小窗，能清楚的看见整个月牙泉，在夜幕里像是一弯姣白的月。
琼台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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