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桃下的魅影

夹竹桃下的魅影

001

“你有没发现小姐最近总是怪怪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前她总爱刘妈刘妈的那样叫我，偶尔还会在我面前撒娇，从没把我当佣人看。可最近，虽然她对我称呼没变，但感情却变得生分了很多。”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虽然小姐还是像平时那样叫我方叔，但完全没有了昔日的活泼和平易近人。她总是对我客客气气的，甚至还有点高冷，特别是那双眼睛，以前是天真无邪的，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藏了许多故事。”

画画累了的叶秋白，正准备去别墅外面的葡萄庄园散散心，却无意间听到了管家方叔和保姆刘妈的对话。

在平时，方叔和刘妈从不会多嘴，更不会在背地里谈论自己的主人。这次，可能事情太过诡异，两个人才忍不住好奇起来。

其实，叶秋白也感觉到了未婚妻顾青青的变化。不过他一直沉醉于自己的画作中，只是简单地把顾青青的变化归结为突然长大懂事了。

直到听完刘妈和方叔的对话，他才开始边散步，边认真地在脑海里回忆顾青青之前和现在的种种表现。

叶秋白和顾青青两家是世交，因为这层关系，双方的父母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定了娃娃亲。

值得庆幸的是，叶秋白和顾青青从小就感情很好，他们似乎早已认定了彼此，只等着长大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

后来，由于发展需要，叶秋白一家在五年前就迁去了美国旧金山。而顾青青他们一家则一直留在国内经营着自己的葡萄庄园。

但这两家人从没中断过联系，也从没忘记过当年定下的娃娃亲。

无论是顾青青去美国玩，还是叶秋白回国休假，他们都像是亲人一样住在对方的家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拘束。

在叶秋白的印象中，顾青青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成天都蹦蹦跳跳的，一会儿嚷着要去游乐场坐过山车，一会儿又想养小仓鼠和小兔子。

在路上散步，顾青青不仅总爱当“采花贼”，而且还喜欢蹦得老高去摘树上的叶子，虽然长相清纯甜美，却总让叶秋白觉得像个假小子。

不过，叶秋白就喜欢顾青青这种古灵精怪，“不务正业”的女孩，每次跟她在一起，他都感到无比的放松和喜悦。

虽然顾青青很贪玩，但真学习起来还是很努力的。因此她的成绩一直都保持在班上的前三名，在同学们眼中，她就是一个很懂得劳逸结合的学霸。

但现在的顾青青却少了一丝青涩，多了一份沉稳，不再像之前那样喜欢撒娇卖萌，只知道吃喝玩乐，而是变得恬静务实了很多。

她不仅叫刘妈放走了房间里的所有宠物，而且还安排方叔找装修工把粉红色的房间刷成了白色，就连原来粉红色的窗帘也被换成了淡蓝色。

尤其让叶秋白感到纳闷的是，顾青青不知何时养成了爱活动指关节的习惯，只要过一段时间没做那动作，她的手指就会变得僵硬不听使唤。

顾青青这突然的改变，对大家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不过看到她学习越来越用功，而且开始着手接管自家葡萄庄园的业务，顾爸和顾妈都为“一夜之间长大”的女儿感到无比欣慰。

02

暑假来临，外面骄阳似火，蝉声此起彼伏，燥风裹挟着阵阵热气。每年这个时候，顾青青都会随父母去50公里开外的绿水山庄避暑休闲一段时间。

当然，在叶秋白一家没移民之前，也是每年都雷打不动和顾家一起去绿水山庄的。

见叶秋白从原来的腼腆少年变成了身材挺拔，长相俊逸的有志青年，顾爸顾妈都为有这样一个准女婿而在心里偷着乐。

“小白，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你们美国的家，一晃都两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这次你回来，就待久一点嘛。我跟你顾伯伯，还有青青妹妹一直都挺挂念你的。”顾妈妈看着叶秋白自如地用船桨改变着船的方向，满眼都充满了慈爱。

“如果美国那边没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亲自去处理，我是可以在这边待久点的。这次回国的主要目的本来就是为了看望你们二老和青青妹子。”

说完，叶秋白笑着朝顾青青眨了一下眼睛，顾青青羞得赶紧把目光投向了岸上的美景。顾爸顾妈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互相对望了一下，笑而不语。

“秋白哥哥，你都出来工作两年了，那你在美国主要都负责做些什么呢？”

“建筑设计是我的专业，也是我的爱好，因此我平时主要都在忙着设计各种建筑。我目前正在设计一款高档空中花园式居民楼。”

“你工作那么忙，怎么还有时间回国呢？”

“哈哈，我这人搞设计有个特点，就是喜欢在玩中寻找灵感。我觉得与其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还不如出来看看世界各地的风景。往往心情放松了，灵感自然就来了。”

“哇，佩服佩服。”顾青青边说边对叶秋白扬了下大拇指。

“青青小妹，说到玩，你应该比我更在行吧。记得有次你让我陪你一起参加一个迷宫闯关游戏，当时很多人才闯两关就喊投降了，可你却愣是把所有关都闯完了，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兴奋，接着又去参加了一个密室逃脱的游戏。我才真是服了你呢。”

“哦，呵呵。有这事吗？可能我上次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以前发生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不过还好没有烧成傻子，真是幸运。”

“青青小妹，看来你这次生病真的病得不轻呀，感觉整个人都像变了一样。哦，我突然想起之前遇到的一件怪事，而这件事恰好就发生在你生病的头天晚上。”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顾青青的表情突然有点紧张，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记得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房间画画，后来感觉腰背有点酸疼，于是就站在窗前休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叶秋白故意显出一副疑惑又神秘的表情。

“你该不会说是看到鬼了吧？”顾青青脸色有点苍白，但依然故作镇定调侃着叶秋白。

03

“我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站在楼下不远处的那丛夹竹桃下面正朝我窗户这边看，但看不清她的脸。”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别吓我啊。”顾青青脸色越来越苍白，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向来是无神论者，当时并没朝鬼神这方面想，我还以为是你半夜想出来搞恶作剧呢。”

“怎么可能是我，那晚我恰好身体不舒服，早早就休息了。不信你问刘妈。”顾青青眼神有一丝丝心虚，但并没让大家察觉。

“后来我下楼去夹竹桃那里看，可发现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再看时间都凌晨12点半了，我才意识到应该那个女孩不是你，有可能是自己眼花看到的幻影。”

“听你这样说，我觉得还真有可能是鬼魂哦。记得我们这个庄园在解放前就是一个乱葬岗，那时打仗死了好多人，没家人来认领的都葬这儿了，包括一些示威游行的大学生。”顾爸爸的表情突然有一点点严肃。

“那等我们避完暑回家，在那丛夹竹桃下面烧点纸钱慰藉一下那些亡灵吧。”顾妈妈接道。

“爸，妈，你们都别越说越玄好不好？搞得我们庄园好像真有鬼魂似的，怪瘆人的。人家秋白哥哥不是说了有可能是眼花产生的的幻觉吗。好了，快靠岸了，我们去林子里散散步怎么样？”顾青青对爸妈嗔怪完毕，于是快速转移了话题。

“要不这样吧，你陪你秋白哥哥去林子里面玩，我跟你爸爸先回去休息了。我们年纪大，身体可比不了你们年轻人。”

“嗯，我也是这个想法，加上我吃药的时间马上到了，不然血压又得上升了。”顾爸爸接着说道。

“好的，伯父伯母，那你们就回去好好休息吧。青青由我来照顾就是。”言毕，叶秋白朝顾青青看了一眼，顾青青害羞得抿嘴低下了头。

林中空气湿润，风儿轻柔，花香扑鼻，小鸟在茂密的枝丫上欢快地唱着歌儿。小土丘和石阶的左右边缘都长满了毛茸茸的绿色苔藓，看起来甚是可爱。

叶秋白本想像以前一样牵着顾青青的手散步的，可看到顾青青满脸娇羞和拘束的样子，于是他只好跟她保持着一小段安全距离。

回想曾经的顾青青每次都是主动牵自己的手，而且偶尔还会撒娇让自己背，可现在却因为一场病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如此生分，叶秋白不禁在心里感慨万千。

“秋白哥哥，那看那是什么？感觉好阴森呀！”

“啊，你居然连这个也忘记啦。这就是解放前士兵们挖的防空洞呀，是为了躲避敌军的飞机轰炸用的。记得小时候你总爱跑进去玩，有次还捡到一枚弹壳呢。”

“哦，不好意思，我全都记不得了。真的好遗憾！不过现在防空洞周围都长满了野草和青苔，应该没人进去玩了吧？”

“除了你，还有谁敢去里面玩。你也不看看，防空洞上面就是烈士墓。”

“哦，没想到我小时候的胆子那么大。”顾青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啊，就像个男孩子一样，感觉比我还淘气。不过你最近变得很有女人味儿了哦。”叶秋白故意打趣顾青青，心里实际在怀念她曾经的样子。

“呵呵，是吗？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顾青青笑着反问道，脸上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呃……只要是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叶秋白顿了顿，随即给出了自认为没有漏洞的答案。

接着，两人微笑着继续在林中漫步，慢慢地，陷入了各自的沉思。

04

在绿水山庄游玩的过程中，一直都是叶秋白在带路，顾青青像是头一回来这里一样，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新鲜感。

曾经发生的一切她全都没有印象，就算叶秋白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们小时候做过的趣事，她依然无动于衷，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为此，顾青青感到有点尴尬，而叶秋白则有一丝丝沮丧。他不相信顾青青就这样失去了他们曾经共有的美好回忆，他想帮她恢复记忆。

不过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因为每次叶秋白讲他们以前的事情，顾青青不但没有一点印象，反而还有点反感和不耐烦，甚至有时还会质问他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她了。

于是，叶秋白慢慢学会了尽量不要用以前的事情来刺激顾青青，只要她现在好好的就行。

行至一棵身姿婀娜，绿茵绕绕的垂柳下面，腿乏的顾青青万分感激地坐在了一根石凳上。

见她认真用湿纸巾擦拭着自己的脸和脖子，满脸恬静的样子，叶秋白忍不住举起相机打算留下这一美好的画面。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棕黄，衣着时髦的年轻男人挽着一个妆容精致，身材火辣的女人停在了顾青青面前，并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满脸素净的顾青青。

“哟，这不是塑料花西施杜小婵吗？何时傍上个有钱的大帅哥啦？怪不得一直都不接受我的追求。消失那么久，原来是去当人家的少奶奶啦。”

“这位先生，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对不起，你认错人了。”顾青青脸色惨白，一直在躲避黄发男人探寻的眼神。说完就起身拉起叶秋白的手，准备离开这个让人不快的现场。

“杜小婵，你就别装了。看看，这就是你当初拒绝我留下来的证据。我黄子豪是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样子的。”叫黄子豪的男人边说边亮出胳膊上那个刺眼的牙印。

“黄子豪先生，我可以作证，你是真的认错人了。她的名字叫顾青青，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杜小婵这个人。”见黄子豪如此嚣张，叶秋白忍不住站出来帮顾青青说话了。

“哦，难道世间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失礼，认错人了。”黄子豪瞟了一眼受到惊吓的顾青青，依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纨绔子弟模样。不过有叶秋白作证，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认错了人的事实。

05

自从那天被别人认错以后，顾青青就总爱待在房间里不愿出来走动，叶秋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反应如此激烈，但他隐隐觉得顾青青心里应该藏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于是，为了更加了解顾青青，叶秋白开始暗中观察她的一些举动。

回到庄园的顾青青虽然很多习惯都跟以前不一样，也没之前那么活泼开朗，但学习却更加努力了。

如今她不仅帮爸妈把葡萄庄园管理得很好，而且还从外国专家那儿学到了一套新式酿葡萄酒的方法。用此方法酿出的葡萄酒不仅味道更美，而且气味更加醇香，大家不禁开始越来越尊重和喜爱她了。

唯一让叶秋白感到奇怪的是，她似乎相信了庄园有鬼魂的存在。因为她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让刘妈隔三差五地陪着她去那丛夹竹桃下面烧纸钱，并且还在地上撒上一把生米，据说是为了防止鬼魂的纠缠。

细问刘妈才知道，原来自从顾青青生那次大病以后，就总爱做噩梦，常常半夜吓得叫醒，满身都是冷汗，一定要开着灯，并要刘妈陪着她才能入睡。

经过一段时间的秘密观察，叶秋白发现顾青青每个礼拜二都会在庄园大门口附近，悄悄给一个衣着邋遢的中年大叔一包东西。

看包裹的形状以及中年大叔贪婪的表情，叶秋白猜想包裹里十有八九装的是钱。

顾青青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个陌生大叔的呢？又有什么理由需要顾青青不断用钱来讨好他呢？难道他们俩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叶秋白越想越觉得疑惑，并且越来越觉得顾青青不单纯。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把她当淘气的小妹妹了。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叶秋白开始带着目的去顾青青的房间看她。

顾青青在房间一直都忙着学习跟经营庄园有关的专业知识，曾经那些“不务正业”的爱好全都戒除了。连她从不中断的写日记的习惯也放弃了。

看到那本熟悉的，记录他们曾经种种点滴的日记本跟一堆中外名著放在同一个柜子里，叶秋白忍不住又怀念起生病以前的顾青青来。

看样子，自从生病后，顾青青就再也没动过这个柜子里的书，她一心都赴在专业书籍上。

“青青，我可以借你柜子里的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看看吗？多年没看，都忘记书中的某些情节了。”叶秋白假装轻松地问着顾青青，实则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本已被尘封多时的日记本上。

“你喜欢看哪本书就自己拿吧，柜子没上锁的。我都很久不看那些书了，估计它们巴不得寻个新主人呢。”顾青青一边盯着书桌上的专业书，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指关节，头也不回地答道。

以前，只要叶秋白一出现，顾青青就算再忙都会放下手中的事去陪叶秋白，而且常常是她主动去找他，一定要玩到尽兴才撒娇叫他背她回家。

而现在，她为了学习，习惯了“冷落”秋白，秋白也早已习惯了顾青青的变化。

他知道，现在的顾青青很有自己的原则，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把玩放在第一位了。有几次他去约顾青青出去散步，都是要等到她把计划内的章节学习完才肯跟他一起出去。

叶秋白以不打扰顾青青学习为由，拿着那本厚厚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其实，他还趁她不注意悄悄顺走了那本尘封已久的日记本。

叶秋白一页页翻着顾青青记录的日常琐事，内容时而写跟爸妈去哪儿玩了，时而写自己的小宠物有多可爱，时而又在吐槽当天所看的电影。

当然，里面也记录了顾青青对秋白哥哥满满的思念，以及跟秋白哥哥相处的或搞笑，或暖心的瞬间。

看着日记本里的内容，叶秋白突然感觉那个单纯好动，活得没心没肺的青青妹妹似乎早已离开了自己。可自己刚才明明才见过顾青青的，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莫名的忧伤。

突然，他被其中一篇日记惊呆了，内容是:

今天好开心呀，居然在街上无意中结识了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朋友，没想到世间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要不是我确定爸妈就只有我这么一个独生女，我还真以为杜小婵就是爸妈不小心遗落在外的双胞胎姐姐呢。为了让爸妈和秋白哥哥陪我玩个游戏，我决定先悄悄让小婵姐来庄园熟悉熟悉环境，到时我再和小婵穿一样的衣服，让他们辨认谁才是真正的我。

接着，叶秋白翻到最后一页日记，日期恰好是顾青青生病的前两晚写的。内容记录的是杜小婵又悄悄来庄园陪她玩了，而且她打算过两天就开始玩那个辨真假的游戏。

直到此时，叶秋白才知道原来顾青青和杜小婵早就认识了。那上次去绿水山庄碰到黄子豪，为什么她说自己从来就不认识杜小婵呢？该不会现在这个顾青青真的就是黄子豪所说的杜小婵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真正的顾青青又在哪里呢？

叶秋白越想越觉得脑子很乱，而且心里莫名袭来一阵恐惧感。但他并不愿再多想，他宁愿相信现在这个顾青青就是真的。

失眠了一整个晚上，叶秋白越来越多觉得疑惑，也越来越觉得现在的顾青青言行举止很奇怪。于是，他决定继续暗中调查她和那个中年大叔的关系。

礼拜二又快到了，这次叶秋白打算提前藏身在离庄园大门较近的地方，好方便偷听顾青青和中年大叔的说话内容。

假装出来散步的叶秋白，站在大门口环视了一下四周，最终把藏身地点锁定在了那丛夹竹桃中。那丛夹竹桃的枝叶不知何时，竟变得比以前更茂盛了，而且花团也比以前更大更密，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绝佳的藏身地点。

07

“怎么你这次要那么多钱呀？我又不是造钱的，真的没办法一下子给你那么多钱。”

“开什么玩笑，你现在经营那么大一个庄园，怎么可能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你不要总是得寸进尺好不好？要是被别人发现我暗中在给你钱，这对我们俩都没好处。”

“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我要的就是钱。如果你不答应给我钱的话，小心我让庄园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夹竹桃那儿的秘密。”

“好了，你别再说了，那我想办法给你钱就是。不过今天我真的给不了你那么多钱，那你再等等，礼拜六再过来拿钱好不好？”

“那好吧，看在你一直都那么听话的份上，这次我就宽限你几天，记得下不为例哦。”

“好的，谢谢理解！哦，上次听说你得了肺结核正在吃中药调理，我从一个香港的医生朋友那儿帮你搞到一点特效药，听说只要和中药放在一起熬，吃了很快就会见效。那你要不再等我会儿，我回去拿来给你试试？要是不错，下次我又让朋友多寄点药给我。”

“好吧，那你快点回去给我拿来，要是有效，周六我再叫你继续帮我买。”

由于顾青青和中年大叔见面的时间是选在员工们最忙的时候，加上她身份特殊，大家是很难对她产生怀疑的。没多久，顾青青就顺利把一个白色的塑料小瓶子递给他了。

等顾青青再次转身离开，叶秋白才仔细看了看夹竹桃和地面，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于是他决定开车悄悄跟踪那位中年大叔，以摸清他的底细。

可中年大叔下公交车后，就直接去了附近的一家地下钱庄。原来他不断找顾青青要钱，是因为赌博赌输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叶秋白决定先弄清他居住的地方，然后再找其他邻居了解他的情况。

幸运的是，中年大叔很快就从地下钱庄里出来了，看他垂头丧气，满脸不悦的样子，肯定又赌钱赌输了。

了解中年大叔住的大概位置后，叶秋白就离开了。他打算先想好该如何向邻居们提问，然后才开始行动，免得到时问题还没解决，身份却提早暴露了。

两天过后，叶秋白再次驱车去中年大叔居住地附近时，却从邻居那儿听到了令人惊骇的消息。

原来，中年大叔在两天前就因中了夹竹桃的毒而生亡了。

很多人都知道夹竹桃全身都含有剧毒，中年大叔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常识。

经警方调查，他们认为中年大叔的死因最有可能就是自杀。

因为他的老婆在很多年前就离开他了，听说他的女儿去了外地打工，也一直杳无音讯，他就一直靠拾点破铜烂铁度日，最近因为赌博欠下巨债，加上身患重病，所以才一时想不通选择了服毒自杀。

当听到邻居说中年大叔的名字叫杜汉文时，叶秋白才一下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和顾青青的交往那么频繁。种种迹象表明，现在的顾青青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杜小婵。

而杜汉文的死肯定是顾青青干的，她之所以这样做，很可能是为了守住她不是真顾青青的秘密。

那真正的顾青青究竟在哪儿呢？叶秋白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再次回忆起前两天在夹竹桃下面，听到顾青青和杜汉文的说话内容，他决定趁她开学去学校报道的间隙，找人挖开夹竹桃的地面，看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08

虽然庄园的员工对叶秋白的指示都充满了不解，但大家还是照做了。

由于夹竹桃下的那片泥土比较松软，挖起来并不费力，因此在挖到一米深左右的时候，他们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没过多久，叶秋白和员工们都吓坏了。因为他们挖到了一具白骨。

叶秋白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夹竹桃越长越茂盛，原来是这具尸体为它提供了养料。

虽然天气炎热导致尸体快速白骨化，但从白骨外面的衣着可以看出，这位死者极有可能就是顾青青本人。

因为白骨外面穿的正是顾青青平时最爱的白色蕾丝连衣裙。另外，白骨的脖子上还系了一条蓝绿色的丝巾，那是叶秋白有次去尼泊尔旅游买来送给顾青青的礼物。

细看那条丝巾的打结之处，那个结打得非常别致，常人一般不会打这种复杂而又好看的结的。在叶秋白印象里，好像只见过两次现在的顾青青打过这种结。

为了证明谁才是真正的顾青青，叶秋白拨通了报警电话。

经过DNA对比，死者正是顾爸顾妈的亲生女儿顾青青，很显然，现在活着的这个顾青青是冒牌货，其真正的名字应该叫杜小婵。

得知真相的顾爸顾妈，一时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双双都晕倒住了院。

他们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亲女儿原来早就死了，而且还被草草埋在那丛夹竹桃的地下。

顾爸顾妈既为女儿的死感到冤枉，又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感到自责。她们无法把现在疼爱着的“女儿”与杀人犯等同起来。

当假顾青青，也就是杜小婵从学校报完到回来，看到庄园里站着几个警察，又看到夹竹桃下面被挖了一个坑，她脸色突然大变，然后快速跑进房间并反锁了门。

警察们没想到一个女孩子能反应如此迅速，还没来得及追，就跑了好远。考虑到她没对其他人造成威胁，警察们并没有鸣枪警示，只想通过语言劝她伏法。

大概过了20分钟，见杜小婵还没出来的迹象，为了以防她畏罪自杀，警察选择破门而入。

可刚准备踢门，门却自动开了。只见杜小婵坐在书桌面前，脸色惨白，但看起来很镇定。

“这是我好不容易从一个师哥的实验室弄到的氰化钾，听说只要指甲那么一点，就足以要人命。”杜小婵手里拿着半杯葡萄酒，微笑着望着眼前的警察。

“杜小姐，请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一个25岁左右的女警察突然发话。

“哈哈，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的口供吗。喏，这个录音笔里就有你们想要的资料，我不会为难你们，让你们无法交差的。”

“你放下红酒，我们再好好谈可以吗？”女警察边安慰杜小婵边准备向她靠近。

“不许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马上把这杯毒酒喝掉。你走开，我要跟秋白哥哥说几句话。”

“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叶秋白的脸上除了悲伤，还充满了愤怒。

“秋白哥哥，你还记得你曾经在绿水山庄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说只要是我，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喜欢。可惜我并不是你说的那个人，请问你有爱过我吗？”

叶秋白低头不语，满脑子都是顾青青调皮可爱的身影，他好像从来就没忘记顾青青本来的样子。

“呵呵，原来你一直都不喜欢我的。可我却在第一次见你照片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杜小婵的脸上浮着绝望的笑容。

“替我转告下爸妈，我对不起他们二老。如果有来生，他们不嫌弃的话，我愿做他们真正的女儿，和青青妹妹相亲相爱，一起好好孝敬他们。今生对他们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我只能以死谢罪。”

说完，杜小婵就决绝地饮下了那杯毒酒。接着，随着玻璃杯的碎裂声，她喷了一口带血的酒也倒了地。

见她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并不断抽搐着，叶秋白和警察们都惊恐万分。

还不到一分钟，杜小婵就停止了挣扎，她的下巴也因氰化钾的腐蚀而变成了黑紫色。而那只录音笔却依然被她死死地捏在手里。

面对这样的结局，大家除了痛心还是痛心，再也没有其他情感。

09

杜小婵还不到七岁的时候，妈妈就因和爸爸感情不和而离开了家。

在杜小婵的记忆中，爸妈曾经也是很相爱的，并把她视为掌上明珠。

不知何时，爸爸竟爱上了赌博，本来还算殷实的小家庭，没多久就被爸爸败得只剩个空壳。

都说沾赌的人六亲不认，杜小婵从小就见识到了。她经常见爸爸因赌钱赌输了，把气撒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妈妈身上。

妈妈悄悄离家那天，杜小婵只记得天很蓝，阳光很灿烂，妈妈很漂亮，尤其是她脖子上围的那条蓝绿色的丝巾，把她衬得尤为美好。

妈妈只对杜小婵说了句叫她在家乖点，等妈妈买糖果回来。结果，杜小婵的眼睛都望穿了，还是没等到妈妈出现。慢慢地，她接受了妈妈抛弃了她的事实。

从那以后，杜小婵的爸爸杜汉文就更加沉迷于赌博无法自拔，连饭也常常忘记做。邻居看不过眼，只好把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杜小婵叫到自己家中吃饭。

过够了有上顿没下顿生活的杜小婵，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然后争取嫁个好人家，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可上完高中后，杜汉文死活不让杜小婵再读书了，他只希望女儿能早点挣钱养家。

由于成绩算不上特拔尖，杜小婵没资格申请全年免费读书，加上爸爸一分钱也不愿支持，万般无奈之下，杜小婵不得不选择放弃上大学。

但她的大学梦一直都没有改变，于是她边为一些小工厂提供自己做的手工塑料花以维持生计，边悄悄去附近的大学旁听自己喜欢的专业课。

由于好学，加上她本来就不笨，杜小婵很容易就能学懂书中的知识，并且偶尔还能说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刚开始，很多同学都不知她只是一个旁听生，后来发现她是一个勤劳朴素的卖花女后，就更崇拜她了，大家都愿意跟她做朋友，有时还会帮她制作塑料花，好让她有更多时间学习。

当然，老师们了解杜小婵的情况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让她失去学习的机会。

杜小婵和另一所大学的顾青青偶然相识，就是缘于美丽的塑料花，顾青青从小就是一个爱花草，爱动物，也爱各种工艺品的女孩。

见到和自己相貌如此相似的女子，杜小婵和顾青青都惊喜万分，并相信这就是一种缘分，于是她们俩就成了好姐妹。

由于顾青青有强大的家庭背景，爱她宠她的父母和暖心体贴的未婚夫，杜小婵先是十分羡慕她，慢慢地，羡慕之情就变成了一颗嫉妒的种子，最后开出了恶毒之花。

只是杜小婵的一切心里变化，顾青青全都没有发觉，她一直都把杜小婵当自己的最好的姐妹。

当杜小婵第一次被顾青青带回自家的庄园时，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高而绵延的青砖墙上遮满了翠绿欲滴的爬山虎，古铜色的镂空花铁门昭示着主人的地位，尤其那栋中世纪复古风的别墅更是主人品味的象征。

站在顾青青房间的阳台，放眼一望，庄园的美丽和开阔都尽收眼底，杜小婵做梦也没见过如此壮观的风景。

见顾青青要什么有什么，天天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杜小婵不禁在心里嫉妒顾青青命好，同时也恨自己投错了胎。

她好希望自己和顾青青是亲的姐妹，这样就可以共同享受富裕的生活和爸妈的爱了，再也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可现实是，她只能是一只麻雀，而顾青青永远都是受大家宠爱的凤凰。为此，她逐渐变得越来越恨，并在心里一遍遍问为什么凤凰就不是自己。

最后，杜小婵因为妒火攻心入了魔，制定出了一个可以让自己从麻雀变成凤凰的计划。

由于她身单力薄，无法一人完成计划，于是她轻松就把贪婪的父亲杜汉文拉上了船。

面对巨额利益，人命在他们看来就如草芥，只要受伤的不是自己，他们都觉得无所谓。

就这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杜小婵在顾青青的房间玩耍时，趁其不备，用顾青青脖子上系的丝巾残忍地将她勒死了。

看到那条蓝绿色的丝巾，杜小婵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抛弃自己的母亲，虽然她恨意仍在，但看到眼睛睁得大大并带有血丝的顾青青，她不禁泛起了怜悯之情，其中还有一点点恐惧。

于是，杜小婵活动了一下因用力过度而变得僵硬的手指，然后把顾青青的双眼轻轻合上，并用那条丝巾在她脖子上重新打了一个美丽的结。那种打结的方法就是杜小婵的妈妈曾经教她的。

“对不起，请不要怪我。要怪你也只能怪自己当初不应该认识我，并把我带回你家庄园。是你让我知道了人世间还有如此美好的活法，所以接下来就让我来替你活吧。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秋白哥哥的。”

说完，杜小婵就把叶秋白的相片放回了书桌，然后又把香消玉殒的顾青青拖到柜子里藏起来，接着杜小婵就换上顾青青的衣服，然后若无其事地下楼同爸妈和叶秋白共进晚餐了。

午夜时分，一切按计划行事。杜汉文协助杜小婵把顾青青的尸体埋在了庄园那丛茂密的夹竹桃地下。

快要结束的时候，叶秋白突然来窗前看到了正在望风的杜小婵。

幸运的是，杜小婵和杜汉文都隐藏得很好，并没有被下楼探究竟的叶秋白发现。

只是，从绿水山庄回来以后，杜小婵就开始每晚做同一个噩梦。梦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瞪着骇人的双眼，吐着鲜红的舌头，从那丛夹竹桃的地面爬出来，伸着带有长长指甲的手找她索命。

她每天都过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而一到晚上，她却盼望着能早日结束一个带着沉重枷锁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