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镂月裁云第七期有奖征文活动。

戳破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会发生什么事？昔日的朋友为什么会反目成仇、痛下杀手？因为撞破了一个普通高中生不该撞破的秘密，丽塔和朋友们获得了异于常人的力量，以及24小时内生效的死亡诅咒……

1

中午，学校食堂，丽塔排着队打餐。百无聊赖中，她将双手插入外衣口袋。令她惊讶的是，她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团皱巴巴的纸。

她差点就要忘记它了。她早上起床时，在自己的桌面上发现了这样一团奇怪的纸。她有点好奇，但当时又没时间看，于是就胡乱地先将纸团塞进了口袋里，这时候倒是刚好能研究一下。

她将纸团展开成一张纸条，发现上面还有一小行歪歪扭扭的字。她念道：

生气的时候请湿手戳破这张纸。

字迹不属于她或是她的任何一个室友。

“奇怪。”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嘀咕。“是什么人写的这行字？又有什么用意呢？这张纸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桌子上？”

而戳破这张纸，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许愿不成？丽塔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阿拉丁神灯的灯神，正从她戳破的纸条中的窟窿里钻出来。“噗嗤”一声，她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有点心虚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还好没有人注意到她一个人顶着一张纸条傻笑。

刚好，这时队伍就排到了她。于是她接过打好的餐，四周张望一下，便笑着向正朝她挥手的吉娜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一个极速奔跑的小学生就从她面前掠过，还给她撞了一下，盘子里的汤便全洒在了她的身上和手臂上。

“靠，赶着投胎啊？”丽塔眉头拧成一团，扯着嗓子朝着头也不回的小孩的背影喊道。

“你看见了吗？”丽塔走到吉娜对面的空位上放好餐盘，一脸难以置信地向她抱怨道。“那个小学生！”

“看到了，你没事吧？”丽塔话音刚落，吉娜便马上问。“他有没有撞疼你？”

“没事倒是没事，”丽塔疾步走去旁边拿纸巾，准备擦手。“但是汤洒了我一身！要不是老娘手上还端着餐盘，我上去就是揪住他然后高低给他一拳！撞到人歉都不知道道一个，学校怎么会招这种没教养的小孩进来……”

她一边擦着手臂一边慢慢走回座位，又不知怎么的，想起那张纸条。

“是挺气人的……”吉娜叹了一口气，开始夹碗里的菜。“学校也真是，什么时候能把中学部和小学部分开啊……”

“是啊……”丽塔愣愣看着吊着还在滴水的手，然后突然扭头看向正低着头吃菜的吉娜。“哎对了，我有个奇怪的东西想给你看。”

“什么？”吉娜抬头。

“你看，”丽塔用另一只手在自己口袋里掏了几下，把刚刚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揪了出来给吉娜。吉娜疑惑地皱皱眉，接过纸条，眯着眼读道：

“生气的时候请湿手戳破这张纸……什么意思？戳破了会怎么样？”吉娜看向丽塔，询问道。

丽塔嘟嘴耸耸肩。“不知道，不是我写的。字迹都不是我的，你看。”丽塔朝纸条抬抬下巴，示意吉娜仔细看。

“确实哎……那是谁写的？”

“不知道啊，”丽塔一边用干的手俯身将纸条从吉娜手中抽出正反面翻看，一边坐下，“今天早上在我桌子上发现的。真的好奇怪，看起来不像汉娜的笔迹，也不像隔壁索菲和瑟琳娜的笔迹。那会是谁放在我桌子上的呢？难道是安老师？”

“不会吧，她怎么可能在你桌上放东西啊？”

“对啊……那难道是汉娜的朋友放的？她们来我们宿舍找汉娜的时候随手放在我桌上？”

吉娜耸耸肩，继续把菜往自己嘴里送。“不知道哎。”

丽塔轻笑。“不管了，戳破试试。”说着，又将纸条传到湿的手掌上，揉捏成一团。

“戳破干嘛？”吉娜一边嚼着嘴里的菜一边盯着丽塔的动作。

“解气。”丽塔笑着，挑了挑一边眉毛，同时用食指和中指固定，大拇指一用力，将纸团戳穿。

“爽了。”丽塔将纸团扔到一边，那纸巾拍到手上擦剩下的汤汁。

吉娜笑笑，却突然感到一阵耳鸣，眼前天旋地转，同时感到额头上的某个神经“突突”地跳一般。她尝试使自己的眼睛聚焦，但就像刮了一场夹带着沙泥尘土的大风，她看不清眼前的餐盘、人物，只感到世界都在旋转。她马上停止一切动作，闭住眼睛扶住额头喘息，等待耳旁的警告和眩晕感过去。

“我草……”她低声咒骂一句。她这该死的瘦弱的身体，总是时不时给她整个幺蛾子，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毛病。

直到耳边的鸣叫声慢慢弱下去，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眉毛已经拧成了一团，双唇也死死地紧闭着。

她缓缓睁眼。模糊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她逐渐看清面前狼尾稍微有些散乱的女生，此时她正很憔悴似的死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靠……”丽塔的声音抖动着传来。此时她嘴里正含着一口菜，但同样紧锁着眉头，鼻头也是皱的。

不适感稍有消散，丽塔将嘴里的菜胡乱嚼了两口咽下，嘴皮子快速动了起来：“难道我快猝死了吗？怎么……你没事吧？”她一抬头，被吉娜痛苦的表情吓到，手也不按太阳穴了：“你的脸白得像张纸一样！又是胃痉挛吗？”她急切地向前倾斜身体，双手向前伸出靠近吉娜却又不敢触碰，在空中无措地摆动了两下——似乎担心她晕倒想接住她却又害怕一碰到她她就会碎掉一样。

“啊……？这么严重吗……”缓缓将扶着脑袋的手放下，吉娜用若有若无的气息说道。“不是胃痉挛……我刚刚……突然耳鸣，而且头还特别疼，还特别晕……天呐……”她又将手抬起撑住脑袋。丽塔看见她的双眼紧闭。

“你吓死我了……”丽塔紧绷的双手缓缓放松，不安地落在桌面上，“实在不舒服我们就去医务室，好不好？”

见吉娜点点头，然后又慢慢地动了筷子——虽然她看上去一点胃口也没有，但丽塔悬着的心还是放下了一点。她又恢复了吐槽的精气神，于是愤愤道，“学校给我们吃的菜是有毒吗？我真服了！我刚刚也耳鸣，而且头又晕又疼，而且胸口还莫名很燥热！我还以为我要猝死了呢！”说着，双手还摊开，不时地随着语调激昂地晃动两下。

“……”吉娜将夹到了嘴边的菜又缓缓放了回去。

“嘿，朋友们！”这时，一个女生站起身。“你们有没有发现……食堂的人突然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哎？”丽塔四处张望，发现食堂另一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们附近还坐着零星几个同学，还有她们的生活老师。“真的哎！”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是哎！等会儿是有什么活动吗？怎么……就我们还在这里吃饭？”一个男同学问道。同学们都面面相觑，纷纷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你吃完了吗？我们快点去演讲厅吧，那边可能有活动。”吉娜问丽塔。

“啊……？班主任又没通知……”丽塔捂紧了自己的饭盘。

“可能我们班主任不知道呗。”吉娜撇撇嘴。

“那隔壁班也不知道啊。”丽塔指指旁桌稳如泰然的隔壁班同学。

“但是……”

“呃，那个……”生活老师安走到了这群不知所措的同学中。“你们现在可能要去一下演讲厅哦……”

“你看，我就说吧。”吉娜露出胜利的微笑，起身去倒餐。丽塔只好低垂着头，也跟过去了。

2

“我还没吃饱呢……”丽塔摸着肚子，和吉娜走进了学校的演讲厅，却发现演讲厅空荡荡的，只有台上有一个男生活老师，严肃地站着。

“怎么没人？”丽塔小声问吉娜。吉娜也耸耸肩。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吉娜带着丽塔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后面也零零星星进来了几个学生，还是食堂那几个同学。丽塔有些嫉妒地看了他们一眼，小声嘟囔：

“凭什么他们多吃一会儿啊？”

“Hi～”食堂中率先发现有人消失的女生坐在了吉娜旁边，身边跟着一个肩宽得像双开门冰箱的女生，也坐下了。

“Hi瑟琳娜。”吉娜回道。

“Hi。”丽塔也探头探脑地回了一句招呼。

“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你们忽略我？”双开门弯弯腰，也笑着指着自己，问其它三人。

“你坐太远了索菲。”丽塔回道。

“哎呀真是服了！”一个体态丰满的女生又在丽塔旁边坐下。“我刚打完饭就——哎呀你好呀，丽塔～”

“你好。”

“嗨汉娜～！”

“你为什么和她打招呼了啊？”索菲摊双手，“你们在孤立我吗？”她将双手举起，穿进发丝，抱住自己的后脑勺。

“喂？同学们请安静一下。”正当五人打闹时，台上的男生活老师拿着麦克风发了话。她们便安静下来，只小声互怼。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吧？”老师问。没有人回答他，相反，大家都在台底下窃窃私语。

“真的只有这么少人吗？”吉娜压低了声音问瑟琳娜，瑟琳娜也只是撇嘴耸耸肩。索菲又小声和瑟琳娜说了什么，丽塔没有听见。丽塔只是呆呆地左右看看——她感觉像是在做梦。

“想必大家刚刚都感受到了一些身体上的不适吧？最基本的有耳鸣、头晕、头痛等，每个人又会分别有一点不一样的感受。”

霎时间，演讲厅安静了。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可能要解释刚刚的奇怪现象的老师身上。

“你们中有一个人刚刚误打误撞地使用了兽力补给，波及到了你们这一圈人，现在你们都拥有了本不属于你们的力量。”

“啊？什么受力不济？”汉娜小声问道。“是我想的那个‘受’吗？”

“大概率不是，”丽塔的视线仍然在男老师身上，稍稍倾斜着头小声回答，“看破文的可以出去了。”

“哎你！”

“但是组织是不会让你们擅自拥有这份力量的，更何况你们只是小孩。”男老师冷冷扫过学生们。

“什么东西……他精神有问题吗？胡言乱语的。”丽塔在吉娜耳边悄悄说道。“他最好别告诉我他打断我美妙的午间时光就是要在这说些……云里雾里的东西。”

“不知道哎，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也太怪异了……是不是因为你戳破了那张纸？”

“不会吧……我还以为再怎么说出来的也应该是阿拉丁灯神而不是这个说话癫癫的男老师，哈哈。”丽塔小声笑笑，靠回到自己的椅背上，准备偷偷睡会儿午觉。

“我听得见，同学。”男老师瞪向丽塔。丽塔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这个老师听力这么好吗？

“你说，你这么活跃，上来给大家暖暖场怎么样？”男老师中气十足地喝道，不容置疑。

“啊……？行吧。”丽塔眉毛上挑一下，便故作轻松地起身上了台。

她插着裤兜，刚在台上站定，男老师却并没有直接训话而是将麦克风放在了地上。正当丽塔奇怪时，老师的身体突然开始膨胀，就像一个气球一样——台下发出惊叫——他的背部隆起，手臂逐渐变粗并长出野兽似的硬刺一般的毛发，身上的衬衣也“嘶啦”一声破裂，纽扣如子弹一般被弹飞——丽塔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他的鼻梁高耸，甚至长出了一颗狗一样的鼻子——丽塔这时意识到，这个疯癫的男老师说的什么兽力可能是真的，因为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他扭头看向丽塔，赫然是一只面露凶光的狼头——在台下的尖叫声中，朝着丽塔一步一步走去。但丽塔也并没有跑，她莫名感觉似乎全身都沸腾了起来，使她感到一股无端升起的怒气需要被发泄——她想要战斗，想要撕咬，想要鲜血，尽管她可能会因此死去……

狼老师走到了丽塔面前时，却没有急于动手。

“这不是悟性很高嘛？”

丽塔感到奇怪，才注意到，她的手心居然好像在发光——原来，她紧绷的右手手心已经不知为何形成了一团火，包住了她的拳头却并不会使她有灼烧感。

“你的属性是犬人，能力应该是生成并操纵火。”狼老师说道。“另外，你们对于自己的属性应该也都明了了。”他又对着台下说。

什么属性？丽塔后退了一步，稍稍偏了偏头看向观众席，然后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老师同学们的身上都挂上了一些动物的特征！有人身后长出了长长的猴子尾巴，一个同学长出了类似于鸭嘴的东西，还有同学脸上出现了小浣熊的纹路……她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上面竟然真的顶着一对柔软的兽耳。

“既然如此，我也先直接宣布我的能力——将一定范围内的人拉入这个世界。”狼老师走回了舞台中央，又拿起了麦克风——尽管他现在不拿麦克风也可以让所有人轻松听清他说的话，毕竟人本来就不多，而且现在也没人敢说话了。“这个世界是跟原来世界一样、一比一创造的，一切都跟你们进这个世界前一模一样。但是除了你们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或动物。”

大家都看向周围的人，却说不出一句话。

“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主宰者——我就是你们的上帝。”狼老师继续说。“所以，我可以设定这个世界的规则，命令你们完成我的要求，否则你们就会受到来自于我的惩罚。那么现在，根据组织规定，”他从将要被腿部肌肉撑爆的裤子里抽出了他的手机，解锁，划拉了几下，念道：“凡通过非常规方式获得组织力量者，需要通过生死考核加入组织以证明自己对组织的忠心、适应战场的心理和战斗能力，否则有碍于社会治安，将被组织执行死刑。”读完，他又将手机熄屏。“简单来说，你们要分为两个阵营互相厮杀，一个阵营里所有人都被杀死就算是失败；如果24小时内分不出胜负，你们就都会被我和我的同事们杀死。”

台底下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啊？”疑惑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生活在学校里，人际圈干净单纯，平时最多也就玩玩游戏开开玩笑，哪真正动过杀心？更何况是对昔日的伙伴下手！而且还是在24小时以内！不然所有人都会死？这种事情告诉任何一个高中生都没有人会信的啊！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荒唐的梦，但这个梦真的太真实了——他们确实感觉自己疲惫地上了半天学。

“那我呢？”安老师有点失控地大叫。

“不要怪我，安。毕竟力量是你泄漏给学生的。”

“你不是说会一直、一直保护我的吗……”

安老师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狼老师没有回答，岔开了话题。

“你们可以想办法通过考核，也可以试图合力杀死我们——刚觉醒力量的小白挑战严格训练、全副武装的兽人特种兵。”

“特种兵？军队吗？我们国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军队？”丽塔尝试质疑这个不合常理的怪诞信息。

“严格来说称不上军队，算一个组织。”狼老师扭头，“——新人类军，专门负责普通军队解决不了的事。我来这里主持生死考核‘为难’你们，也是组织的意思。”狼老师无谓地耸耸肩。

“但是……”

“好了，”狼老师有些不耐烦了，打断道，“只有24小时，从你们进入这个世界起开始计算，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吗？毕竟……你和另一个犬人将会被所有人追杀呢。”狼老师朝她原来的座位方向仰仰头，示意。

“啊？”丽塔以及台底下的索菲、吉娜和瑟琳娜四个人同时“啊”了一声，汉娜慢半拍地也“啊”了一声。丽塔扭头看，发现索菲头上顶着颜色像是德牧的耳朵；吉娜是黑猫，脸上还有猫胡子的纹路图案，看起来有点像漩涡鸣人；瑟琳娜身后长出了一对翅膀，可能是某种鸟；大张着嘴看看狼老师又看看身边同学的汉娜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是红色的，应该是小熊猫。这么说……丽塔又扫视了一圈台底下的同学，这里确实只有两个长得像狗的人，也就是她和索菲——这么说，她将和索菲一起逃亡？这也太糟糕了吧！那她和吉娜之间不就必须至少死一个了吗？要不还是直接让大家都一起死掉吧……她胡思乱想着。

索菲的神情明显变得严肃起来，死死盯着狼老师。她举起右手。

“你说。”狼人老师点点头。

“我记得您说过我们是要分阵营的吧？那一个阵营才两个人，另一个阵营有好几个人，这明显不公平吧？”

“没什么不公平的，”他淡淡回应，“犬人是你们中恢复能力最强的。说是逃杀，你们倒也可以试试追杀他们。”

“啊……不能给我们阵营多分配几个人吗？”

“不能。”狼人干脆地说。“这个规则你定还是我定啊？”

“哦……好的，你定、你定。”索菲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这时候倒是显得很乖巧。

“好的，那么明天十二点四十六分前，”狼人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我要看到结果。不然我，还有我的同事，会带着热兵器来剿杀你们——安。”狼人叫住了正在抽噎的安老师——她的妆都哭花了，脸上都是黑色的睫毛膏伴着水痕留下的黑色印记。

“你违反了纪律。尽管你不是有意的，但是规定就是这样——我不能违抗上面的指令。”狼人的脸抽搐了一下。“保重，24小时后见——如果到时候你还活着的话。”然后他就从舞台上凭空消失了，只留一群将要互相残杀的人面面相觑。

“那……现在怎么办？”丽塔眨眨眼，声音有些微弱地问台下的同学们，手里仍然握着那团火——她好像还没学会熄灭它。她嘴角牵扯一下，目光扫视各个同学——他们不是盯着地板发呆，就是眼睛无神地盯着丽塔，要么就是悄悄看着索菲。

“我们有多少胜算，跟他说的那个组织打？”吉娜怯怯地问。

“完全没有胜算的……”安抖动的声音从手掌后传来。“组织的军队全副武装，不仅拥有特异的能力，还有各种先进的兵器，他们是处理国家军队都处理不来的事情的组织啊……”

丽塔心里凉了一截——那不就是国家的顶尖力量了吗？要是真的打起来，她们简直毫无还手之力啊……那她只能杀死这些同学，不然就要被杀了吗？那吉娜呢……她感到全身乏力，呼吸困难……

演讲厅里的空气似乎被冻结了，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这是死亡倒计时，在明天12:46前，肯定会有人被杀死，而且说不定全部人都会死。

“只能这样了……”安把脸抬起，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坚定地说。“丽塔和索菲，为了集体利益……”

“凭什么啊！”安的话就像一个导火索，索菲猛然站起，喘着粗气，以手代枪向安射出了一颗速度极快的东西，却被一块凝结的巨浪般凭空生成的冰拦下。冰块被砸出一个坑，被阻拦住的东西转动几下，落地——是一颗高尔夫球。

放出冰块的人是一个白色眉毛的男生，他坐在老师前面。

“谢谢你，理查德。”安说。然而她并没有对着理查德说这句话，理查德也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阴着脸，什么都不说。

好奇怪。理查德平常不是很有礼貌吗？为什么不回答安老师的话？不过也对，这个时候大家都无法保持正常了吧……丽塔越发感到头晕目眩，脑袋里似乎净冒出些无关紧要的念头，而她的身体却似乎动不了半点。

她看到理查德对她抬起了手，想要逃跑，大脑下达的命令却似乎无法传达给身上的细胞。手上的火早已不知何时熄灭，她捏了捏拳，却召唤不出先前的火焰。

“不行，得自保……”她握着拳，全身上下都开始用力，试图憋出她的能力——她感到她的身体里有火在燃烧，她感到她的血液在沸腾，甚至似乎就要有鱼从血液里跳出！

“唰——”理查德的掌心发出一梭冰，却在离丽塔五厘米处开始迅速融化成水，拍到了丽塔的脸上。是热的。

“快走！”她听到索菲在最近的门口喊道。“这里的空气有问题！”

尽管她四肢发软，她还是尽力站起来，发昏地往门口冲。

“快点！”索菲在门口，拉上她就跑。说来也怪，她感觉今天跑得格外地快。

“我们去哪？”呼吸了外面的新鲜空气，丽塔已经从刚刚令人窒息的环境中恢复过来，把手从索菲手里抽出，有节奏地跑动并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先去安全的地方制定作战计划，往学校外面跑，”索菲边跑边说，“对面有个老师，可能会有各个房间的钥匙，也许还会调监控，留在学校我们不占优势。最好是找个最近的外人没有钥匙的地方……”

二人已经跑上了街，看到了不远处一栋高耸的酒店大楼。

“外人没有钥匙……酒店？……不，工作人员会有备用房卡不知道放在哪里……对了我家！”

“对！你家在哪？”索菲有些兴奋地回头。“吉娜应该没有你家钥匙吧？”

“那倒没有，”此时丽塔已经跑到索菲前面，带领她往自己家方向跑。“就是有30分钟车程而已。”

“……行，好歹比我家近。那吉娜知道你家地址吗？”

“那肯定还是知道的。”

“哦，对，她好像还去你家住过是吧？”

“是。”

“对，瑟琳娜也知道你大概住哪里……”索菲摇摇头。“那得把防御做好一点了。”

3

说来也怪，她们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丽塔的家是一栋四层带花园的别墅。

“哇原来我们跑这么快吗？对了我没带花园门的钥匙，试试能不能翻进来吧。”丽塔微喘着气，一个助跑，跳过了墙进了花园。“我靠我跳得好高啊！”她落地时惊叹。

“没有追来，”索菲头上的狗耳朵高竖，左右看看，也跟着翻进了花园。“可能是跑得没有我们快，也有可能是他们也受了那种气体影响。”

“不会吧？”丽塔也竖着狗耳朵，将门锁盖滑上去，将大拇指按在了指纹识别处。随着由低到高的几声“滴滴滴滴”，门锁按键闪了一圈红灯，丽塔便“啪嗒”一声把门推开了，同时将狗耳朵和狗尾巴也收了起来——经历了刚刚被狼人吓出狗耳朵和狗尾巴的事，她现在已经学会自如地收放它们了。“我看理查德没怎么受反应哎。”

“但是，即使我们现在拥有了特异能力，想要使气体这种范围性攻击能够辨认友军和敌军还是很难的，除非目标有生理上的不同，所以这种攻击大概率还是一棍子打死……除非那种气体能只攻击犬人？”索菲也收起了狗的特征，跟着丽塔进了屋。

“应该不会吧……不会他们刚好要杀我们，而且我们刚好是犬人，然后放出气体的人刚好只能攻击犬人吧？除非放出气体的人给自己的身体设定一套编程：现在开始只攻击犬人。”丽塔将门关上，一连将锁扭了好几个圈。“防御性会不会不太高……”她后退几步，上下端详木门，嘀咕道。

“那说不定真的能编程呢？我还能变出高尔夫球呢！”

“那你以后是不是还能变出高尔夫球杆、高尔夫手套和高尔夫球场？”听到这里，丽塔回头，认真地看着索菲。

“……啊？也许可以吧……？不是，你这有点荒谬了啊？但我试试吧。”索菲闭上眼睛，摆出平时打球的姿势，然后猛一睁眼，潇洒挥杆，打烂了一旁的鞋柜。

“啊，不好意思。”她尴尬但又有点开心地笑了笑。

“可塑性挺高。”丽塔盯着索菲手上凭空出现的杆子，若有所思。“你等一下。”

4

几分钟后，丽塔家的花园燃起了熊熊大火。

“你确定真的没问题吗？看起来很危险——你别把我给烧死了。”索菲看着阵阵火浪，狗耳朵抖抖，胳膊肘戳了戳一旁正在施法的丽塔。

“确定。”丽塔双手控制着这一圈围绕着房子的火焰，说。“你的成长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发现我能燃起火焰却又不灼伤自己的原因是我能控制它燃烧的对象甚至燃烧时间，就像养了只宠物一样。我现在已经下令让它守在花园这一圈了，不会让它烧除了外来的所有东西，而且在我的命令前不能熄灭。”

“啊？听上去好扯啊。初中学过物理的人就知道，火不是烧完了燃烧物就不烧了吗？”

“那是化学教的吧？——不过你说的也确实，但我这也不是一般的火啊！你都能变成狗了你还讲什么科学！——不过这些怪异的现象一定还是都有科学依据的，只是人类还没探索到它的原理。”火焰熊熊，火光映到丽塔的眼里，使她感到安心。有了这些火，想必这里会成为一个安全的基地。不过稍微令人不适的是，这些火产生的烟让她不太舒服。放出来放哨的狗耳朵也往后抖了抖。

“嗯……”索菲托住下巴，作思考状。“你说得对。但是说不定那个什么组织已经探索到原理了，但是不能公开。”

“也有道理……这些研究一开始肯定少不了人体实验，要是这些研究结果公布到了社会，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波涛。”就像一个乐团指挥一样，丽塔双手一收，“完成了，我的杰作——火墙！”她嘴角微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恭喜恭喜，”索菲鼓鼓掌，就要回屋。“回去吧。”

“嗯。”丽塔走到门前，滑开门锁盖，在按键上输入数字。

“你不是有指纹吗？”

“啊，”丽塔动作一顿，把斑驳的手掌摊开给旁边的索菲看：“被火烧掉了点皮，指纹没了。”

“……不是，你的、你的指纹被……你说实话，你的那堆火真的没危险吗？”

“……真的啊！”

5

丽塔拉开一把餐桌旁的椅子，示意索菲也坐。

“来吧，讨论战术。”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分析一下他们的能力。”索菲拉开丽塔斜对面的椅子，坐下，十指交叉，低头盯着餐桌上的转盘，好像在进行激烈的思考。“但是……目前我们大概只能分析出某个人会放有毒气体，然后理查德会放冰，其他的人的能力我们都不清楚——”似乎有点焦虑，她又双手抱住后脑勺上下揉搓，“但是我们能打的牌她们都知道！”她盯着正前方，眼睛快速眨动，然后又把手放下来，用手指指自己，“我的能力是高尔夫，”又指指丽塔，挠着头说，“你是御火嘛……对啊，他们都知道了……那我们不占优势啊。”

丽塔刚想开口安慰她，她却又开始自说自话：

“不过也没关系……打比赛也是，大家都互相认识，只要自己打得够好就能赢。是的，是这样。”

见索菲自我开导成功，丽塔便想提出些她很想思考的问题。

“那现在最值得研究的应该是那个气体？”

“嗯……”索菲咬咬自己干裂的嘴唇。“感觉研究这个没什么用——往空旷的地方跑就好了嘛，但也只有这个能研究了。”

“嗯……”丽塔抿起了嘴，歪着身子搓着她的狗耳朵思考。

索菲低着头，龇着牙，手肘放在肚子上，手指放在下巴上，大拇指揉搓着干裂的嘴唇。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直到丽塔重新开口。

“我还是觉得理查德和安老师的反应有点奇怪。”

“嗯？怎么说？”索菲有点感兴趣地抬眼。

“就是，虽然我当时的记忆很模糊，但我看安老师并没有要躲避你的攻击的意思，甚至也没有被吓到，似乎胜券在握一样——但是你的高尔夫球那么快，她怎么可能完完全全面不改色地、冷漠地看着你进攻呢？她、她好歹得防御一下吧！”丽塔双手摊开，头左右摇晃。

“嗯……有道理。”索菲也托着下巴，答。

“然后理查德也是，他看上去很古怪！虽然我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吧，但是他对于你的攻击比安老师还要反应快！怎么说呢……就是，对于你的攻击，他的反应比安老师还啊？这正常吗？这不正常！你看嘛，如果换作是我被攻击，是我自己防御的反应快还是你保护我的反应更快些？应该是我自己防御快些吧！而且……理查德真的很古怪，也有可能是现在发生的事也很古怪吧……我不知道怎么说，但这件事确实是有疑点的。”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索菲把托着下巴的手放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那么，你觉得……”

“我觉得理查德就像是被安老师控制了一样！”就好像有一个灯泡在丽塔脑海里突然亮起，她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另一只手食指竖起来激动地晃动，大喊。“理查德是安老师的防御手段！”

“呃……有可能。那安的能力就是控制类型的。”索菲点点头。

“是的，有可能！”仿佛刚解完一道数学题，丽塔颇有成就感地笑了笑。但是，她很快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但是她是怎么控制人的呢？而且比起让理查德保护她，她为什么不直接控制你使你不攻击她，或者，直接控制我们去自杀而获得胜利？”

“嗯……”索菲又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控制这个能力肯定是有范围的，她不可能，”索菲摇摇头，“她不可能一下子控制住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或许也有控制人数的限制。”

“但她是怎么控制人的呢？这很关键。”丽塔的表情拧成一团。

索菲皱了皱眉，眯着眼睛咬嘴唇。

“是……她和理查德中间没有任何直接的触碰……”

思考了一会儿，两人并没有得到什么答案。于是丽塔轻叹一口气，转而想起了吉娜。她现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呢？现在她们处于对立面，由于对于随时可能会冒出来了解自己性命的未知感到恐惧，她像一只刺猬一般给自己上了一层又一层刺：跑到安全的地方，设下防御手段，练习自己的技能……但她始终不愿意把这些刺指向吉娜。她不想吉娜因为她还活着就必须死亡，她不想吉娜被她放的火烧死，她也不想对吉娜动手……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一直拖着时间使两个人都能活下来，但明天十二点四十六分前死神必定将要来收人，她不死吉娜就要死，吉娜不死她又要死。那她难道应该去自杀吗？但是对于她的家人和索菲来说，她会不会又太自私了？她又叹了口气，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作为青涩的高中生，她还控制不好生与死的天平。

“算了，气体和控制的事情先放一边吧，”索菲也叹了口气。“如果我们中有人被控制，攻击安应该就可以解除，到时候你注意一下就好了，实在不行……哎，算了，”她又重重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我们先把对面的人和他们的属性清点出来？既然说犬人是拥有优秀愈合能力的，那研究他们的属性应该也可以获得一点信息。你家有纸吗？”

“啊？有啊。”丽塔回过神来。“在四楼，我上去拿。”说着，就要起身。

“不不不，我们两个不要分开。”索菲也跟着站了起来。“分头行动是最容易被逐个击破的。而且你家这么大，搞不好哪里有个埋伏。”

“……”丽塔看着索菲，单挑眉。“行。”

6

“大概就是这么几个人了吧。”丽塔把笔放下，后泄气地躺在椅子上。她真想消极怠工。垂死挣扎好累啊，还要杀人。甚至还要杀吉娜。干脆就这么死了吧，说真的，人活那么久干嘛呢？

但索菲可是干劲十足。

“吉娜、瑟琳娜、汉娜、奥莉薇雅、玛格丽特、艾米、皓森、理查德、安，没错——天呐！他们有九个人。”

“啊……”丽塔更加没什么干劲了。

“没事，没事……你还记得他们的属性吗？”索菲咬着嘴唇，死死盯着相当于“敌方名单”的纸，头也不抬地问。

“啊……吉娜是黑猫，瑟琳娜是鸟，汉娜可能是小熊猫吧，奥莉薇雅……不清楚，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吧……玛格丽特长着猴子尾巴，可能是猴子？艾米脸上有小浣熊的‘眼罩’，皓森长出了鸭嘴，理查德眉毛变白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安……没看到她有什么特征显露。”丽塔仍然瘫在椅子上。

“行……奥莉薇雅的话，我猜她是骆驼吧。”

“为什么？”

“我猜的，哈哈。”索菲笑了笑。“她睫毛长嘛。”

“……”

“不是，你不要这么无语地看我嘛，”索菲摸了摸鼻子，“我是高尔夫运动员，然后我的技能是高尔夫；你本来就像狗嘛，然后你的属性也确实是犬人；那奥莉薇雅像骆驼她就确实有可能是骆驼嘛！”

“我本来、我原本哪里像狗啊！”丽塔刚收回去的狗耳朵和狗尾巴又都被气得弹出来，还露出了加长了的犬牙。

“现在就很像，哈哈。”索菲指着丽塔的耳朵，笑着说。

“那你现在不也是狗吗！”

“好了好了，玩笑归玩笑。”索菲又换回了严肃的面孔——丽塔有时感觉索菲成熟得不像她的同龄人。“那你觉得他们分别会有什么特性呢？”

“我……暂时……没什么想法。”丽塔用食指挠挠脸，眼珠滴溜溜转了转。“但是瑟琳娜应该会飞，所以还是要注意一下，她能越过火墙嘛。玛格丽特可能会爬树？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其它……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嗯……实在难搞，不清楚她们的能力不好进攻，那我们就防守吧。他们总会找到这里的。”

“行。”

“这段时间我们绝不能分开，上厕所也不行。不要那样看着我，我也不想和你一起上厕所，但这是安全起见。”索菲双掌对着丽塔，随着她说话的节奏上下晃动，似乎想借此控制丽塔一样。

“……行吧。”丽塔眼睛和眉毛拧到一起，缓慢地微微点了点头，又把刚刚弹出来的狗耳朵和狗尾巴收了回去。

“那么等他们攻过来时，不要手软。既然他们能闯进你家，肯定是抱着杀你的心的。”索菲将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身体倾向丽塔，真切地说。

丽塔抬眼，有些忧郁地看向索菲。

“我知道你会有所顾虑，”索菲继续说，“因为我对于瑟琳娜也会难以下手。但是如果真的到了必要的时刻，我会下手的。对于吉娜，你……”

丽塔抿了抿嘴唇，并不说话。

“爱人先自爱。”索菲移了移凳子，靠近椅子上的丽塔了些。“如果你这次能活下来，你以后还会有其他人，恋人啊，”她横过来的左手食指点点右手表示“1”的食指，“朋友啊，”她又将右手的中指抽出表示“2”，并又用左手食指同时点了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还会有家人和事业。”她又抽出无名指，然后是小拇指。

“我明白。”丽塔仍然瘫在椅子上，无神地看着尽力劝说她的索菲，嘴皮微微张开，用虚弱的气息说。是啊，索菲肯定很想活下去，她为此不惜对瑟琳娜下杀手。虽然她会为此很难过，但她一定还是会想活下去。她的前途是多么光明啊——才十七岁就已经是国家健将运动员，以后必定会更有所为，她怎么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未来呢？

“我知道你明白，”索菲点点头，双手又交叉回去。“但是你舍不得。”她一边说话，一边有些激动地点头。

丽塔什么都没说，只是垂下了眼睛。

“你做不了的事，那我帮你做，”索菲让步，“但是这场战斗你绝对要认真打。你要知道，”索菲把这四个字咬得很重，“你的命已经不只是你的命了。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你知道吗？”

丽塔又抬眼看索菲，眼里却没有一点波澜。

“嗯。”她勉强发出这个音节。

“来吧，有点团队精神嘛。”索菲向丽塔伸出了拳头。丽塔坐了起来，转过身，用右拳跟她碰了碰。

“加油？”索菲低头对着碰在一起的拳头，却有些紧张地抬眼看着丽塔。

丽塔并没有与索菲对视，却也还是说：

“加油。”

7

“要是困的话，就轮流睡觉吧。”索菲看着丽塔垂下又猛然抬起不久后又垂下、循环往复的脑袋，建议道。

“嗯？好啊……”丽塔抬头揉了揉眼睛。“那是你先睡还是我先睡啊……”

“……你看你这样子能是我先睡吗？”

“哦……行。”丽塔倒到了床上，不久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还真睡得着啊……”索菲小声嘟囔。毕竟，今晚注定会有一场袭击。在万家灯火俱灭之时，丽塔的火墙就是最引人注目的。不管吉娜和丽塔的感情有多么浓厚使得吉娜不给其他人指路，他们也可以在高空中看见这栋特殊的房子，更何况对面还有会飞的人——至少有一个，瑟琳娜。

瑟琳娜会想杀她吗？她应该会和丽塔一样想摆烂却不得不做出措施吧。对于自己，她会下得去手吗？索菲心中顿生烦躁，揉了揉头。

不行，思考这个没有意义。不管瑟琳娜杀不杀她，她都必须……虽然很难过，但她要做的只是活下来，获得胜利，然后回到现实——她向来拎得清感情和任务。回道现实后，可能要进那个什么组织，可能要接一些任务，也可能会因为这个不能再打比赛——但是无论如何，她要活下来，她不能因为这种荒唐事死去。而且，如果她能活下来，她光是用能力造高尔夫球、球杆和手套都能赚不少钱呢。

她转而看向阳台。这是在四楼，四楼是一个包含着厕所和更衣室的大房间，书桌和床被一个有色玻璃推拉门隔着，摆在中心靠墙的地方，书桌旁边是一个阳光房和阳台，中间有由天花板落地的玻璃推拉门隔着。按理来说，四楼是最难被攻克的地方，应该只有瑟琳娜和其他或许也会飞的人能上来。况且，阳台的灯还亮着，一有人上来就会被看到。

看久了灯光有点晃眼，她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想放松一下眼睛，却突然注意到将四楼的门与旁边的墙连接起来的栓上结了冰。

是理查德！

她立马一手死命拍打身边的人，一手做出手枪的姿势向门扫射出了几颗高尔夫球。高尔夫球击打到肉体的声音传来，却没听见呻吟。果然是安控制了理查德！否则正常人哪有被打了一声不吭的？

丽塔几乎是一被打就弹了起来。

“靠。”她也看到了门上的冰。“他妈的。”随后暴怒地扔了一个火球过去——看来她属于有起床气的那种人。门被冰火两夹击，炸烂了。阴沉的理查德和皓森站在门前，身后是展开着某种昆虫翅膀的安老师。他们站在水上，那水却稳定得像史莱姆一样，并不往四处淌，而是载着三人入侵了房间。理查德和皓森身上都有一些伤，却被冰和水堵住应急处理了，使他们暂时没什么大碍。皓森抬手，那几颗索菲打出去的高尔夫球便被水卷起来，又由随着水流一并射向丽塔——皓森的手就像高压水枪一样。

丽塔反应速度也快，和索菲直接翻身下床躲过了攻击并靠着床板蹲下。飞溅的水粒擦伤了索菲的肩膀和脸，靠近丽塔的水粒却被蒸干了。丽塔原本坐着的地方被射穿，她却来不及感叹心有余悸——理查德刚刚一直在蓄力，现在他已经搓出了约五枚冰梭。如果这五枚冰梭配合上皓森的高压水流，不仅是索菲，就连她的火估计也难以防御了。她也做出手枪的手势并躺在地上，在床底下用食指对准了承载着三人的水——应该就是这滩水静音地载着他们移动，所以她和索菲才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入侵。

既然皓森能用高压水流，她何不用高压火呢？就像做饭时被烧起来的大火一样……如果锅着了火，拿普通的水去灭可是会被水蒸气烫伤的。没错，就像锅里的火一样，她要让那团水沸起来！她现在感到很愤怒！将所有的愤怒倾泻到了她的手指间一个针孔般大的点，一股级细的火流喷射而出，却喷得有十几米远。水直接沸腾了起来，同时理查德的冰梭也随着皓森的水流射来。

“啊啊啊啊——”

“砰砰砰！”

“咻咻！”

眨眼间，她听到了安的惨叫，冰与硬物碰撞的声音以及锐器飞过耳畔的声音。睁眼时，她看到雾已经由下而上地蒸腾，模糊了三人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她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她扭头，原来是一梭冰锥插进了她的肩膀，鲜血染红了晶莹的冰，融化的冰水与热血交融着漫开。

她试图活动了一下肩膀，却被随之而来的强烈到她想把自己的肩膀砍下来的疼痛感遏止了。

“该死的，这么痛？”她龇牙咧嘴地咒骂道。

索菲似乎在刚刚把五梭冰中的三梭打飞了，她是没有受伤的。此时，皓森刚把热雾移开，她便乘胜追击，对准了三人的脑袋发射了几颗高尔夫球。

身体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寂寥无声。索菲警惕地走进，看了看，说：

“射得很准，已经死透了。赶快起来，楼下有脚步声。”

“呃啊……好。”丽塔挣扎着起来了，走向门边，还捂着她的伤口。她看到地上的尸体，不禁打了个寒战。

丽塔跟索菲守在门边，听着蹑手蹑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木地板开始“吱呀”作响，似乎有人走到了房间里——虽然丽塔没有看到任何身影。索菲显然也没看到，因为她紧锁着眉头看着本应有人的地方，手仍然保持着手枪的姿势却没有发射出高尔夫。

突然，阳台门被打破，同时索菲的胸口至腹部被狠狠划了一刀。索菲条件反射地朝似乎有人的方向发射了几颗高尔夫，而丽塔则是受到了惊吓，朝破碎的窗子发射了火焰弹。

火焰弹射到了一团粗壮的藤蔓上燃起了火，藤蔓却突然缩了回去。火光不见了。她看到阴暗处是玛格丽特和瑟琳娜的脸，却看不清神色。

丽塔注意到旁边有人倒下了，一看，是艾米。她的胸口已经被贯穿了，身旁还有一把掉落的刀。她的能力应该是隐身吧。看到刀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她又回头看索菲——她正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伤口。

索菲受伤了，时间紧迫。来不及关心，丽塔马上又往窗口处打了更多火焰弹，烧毁了闯入室内的绿藤。

瑟琳娜却在这时唱起了歌，是闽南语——她的家乡话。丽塔听不懂她唱了什么，只听出是阳光明媚的大调……但她往旁边一看，艾米的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对不起，”丽塔闭上眼睛，朝艾米的脑袋发射了火焰弹。“真的对不起……我们曾经是不错的朋友但是再不杀你你就要活过来了……”

在她杀死艾米的空档，藤蔓趁机缠住了她，甚至将她举起，就要将她绞杀。但是丽塔也有料到，虽然巨蟒般的藤蔓的力气比她想象中的大，她的内脏差点就要被挤压出来——但是她一使劲，周身的藤蔓便着起了火，被烧得一干二净。身体被松开，肺部贪婪地吸入空气；双脚落了地，她恍然感觉重生了一般——绿藤的绞杀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她有了个能秒杀一群人的办法——将对面的地板全部烧着，这样除了瑟琳娜外，对面的人都难逃一劫。她刚有些得意地想实施，却又想起了吉娜。如果吉娜在玛格丽特和瑟琳娜后面怎么办？她要是放了火，吉娜怎么办？

“糟糕……”她咬牙切齿地忍住了将要释放的火焰。她不想伤害吉娜。

瑟琳娜这时却又换了首歌唱：阴柔而悠扬婉转，听上去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催爱情，如一壶悠扬飘然至明月……仍然是家乡话，她听不懂。难道艾米被爆了头还能救？于是她又扭头查看艾米的状态，头动到一半，她突然感到疼痛不已。

“呃啊啊……”丽塔顾不上肩膀上被牵扯的伤，捂住了属于人类的两只耳朵。瑟琳娜的歌声不止能治疗！她感到有热乎黏稠的血液从耳道中流出，糊到了她的手上，顺着脸往下流。用来提升听力放出的两只狗耳朵早就不见了，她也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倒在了地上，额头抵着地板，缩成一团发着抖。

不行，这样下去太被动了！这样下去只能先攻击瑟琳娜了……这么想着，她强撑着支起身子，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朝瑟琳娜发射了一枚火焰弹，却还是被绿藤拦下了。

“该死……”看来还是要先解决控制绿藤的玛格丽特！丽塔将手枪又对准了玛格丽特。索菲也在试图攻破玛格丽特的防线，那绿藤却依然肆意地生长着，好像根本死不绝一样。

她的手抖动着，一咬牙，又发射出高压火焰。只要把绿藤烧完，索菲就能攻击到控制绿藤的人了！但问题是，她发现她每开一枪都会需要一定量的体力，而她今天基本上没吃什么饭，现在已经饥肠辘辘；然而，她又不得不烧掉这些恼人的东西，不然这场战斗就没有出路。她狠命地卯足了劲，随着一声大叫，两只合掌的手上青筋暴起——在此之前，她还从不知道自己的手竟然暴出这么多青筋。发射出的火焰将绿藤吞噬，索菲也发射了高尔夫球。

射中了吗？丽塔不知道。她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周遭的世界除了“嗡嗡”的耳鸣只剩下瑟琳娜的歌声，现场的战斗对于她来说就像哑剧一样。但是明明耳朵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她却仍然感觉那些音符似乎在往脑子里钻一样，让她恨不得抓烂自己的脑袋。她支撑不住，又匍匐下去，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手指上长出了狗爪子在自己的脑袋上死命抓挠。更多热乎乎的血流了下来，糊住她的眼睛、聚集在她的鼻尖，一滴、一滴，往下淌着。

索菲也许仍然在试图突破绿藤，但是情况应该不会太乐观。丽塔想要起身，却再没有力气，只好跪在地上焦虑地想：还会有人上来支援吗？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外面的火墙呢？她猜测既然这几人直接从阳台来到了四楼，可能是玛格丽特将绿藤挂在了外面的树上，然后瑟琳娜牵着玛格丽特的绿藤飞过了火墙，搭了一座藤桥。更糟糕的是，也有可能火墙已经被皓森或者理查德熄灭！她是不是有过火焰熄灭的感应来着？她明明没有印象，却又隐约觉得这事发生过——难道她其实感应到了，但是她粗心地忽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吉娜、汉娜和奥莉薇雅很可能也会很快赶来支援对面！那么情况也太不妙了……不管怎么说，还是把火收回来试试看吧。这么想着，她将食指和中指一并竖起来，勾了勾，她便感到远方有越来越多的火焰跳动着赶来了，凝聚在了她的两根手指上。

太好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勉强抬起头，发现玛格丽特已经控制着绿藤越长越大，似乎在准备着下一轮激烈的进攻。索菲往那绿藤上射了几球，它却丝毫没受影响，只是疯狂地互相缠绕着，甚至张开了血盆大口、长出了獠牙，不安地扭动，跃跃欲试，随时要发出进攻。

绿藤真的成为了绿蟒。虽然是草藤做的绿蟒，但感受过它的绞杀力的丽塔不敢轻视它。

可恶……玛格丽特难道不饿吗？丽塔咬着牙，恨恨地想着。她等会儿能一举烧掉这个怪物吗？就算她能烧掉，又该怎么解决玛格丽特呢？她看着手指上舞动的火焰，却突然灵光一现。

玛格丽特的能力是操控绿藤，她便用绿藤做了一个蟒蛇。那她的能力是操纵火焰，是否也能做出一个火怪，刚好吃掉绿蟒？那应该是鹰了。虽然丽塔头疼不已，她还是凝聚神气，闭上眼睛，在脑中模糊地塑造出了一只燃烧的展翅的雄鹰……

丽塔猛地睁开眼睛，蟒蛇的血盆大口扑面而来，她却无力躲开。就当它的毒牙就要接触到丽塔脆弱的脖颈时，她身后一阵风刮起，一团燃烧的飞行物撞开了绿蟒。虽然由于它的召唤者目前的能力有限，它看起来并不像一只鹰，不过它还是完成了它的使命。

看到绿蟒被撞飞，丽塔脱力，就要昏死在地上。却不想，突然有根细而有韧性的藤蔓从刚刚绿蟒落下的地方射出并缠上了她的手腕。接着便是一股强大的拉力带走她的身体——眼前的场景飞速转换，一瞬间身体与地面摩擦还碰撞到了不少硬物，她转眼间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极速运动的物体拉着飞了。头部撞上栏杆，血液冲上头顶，然后是刺激的离心力使她意识到她在快速下落。

瑟琳娜的歌声已经停止，丽塔的世界一下子寂静无声，脑中顿时清醒了一点；心脏就要跳离胸膛的感觉更使她恐惧地惊醒，她的狗耳朵也弹了出来以代替失聪的人类耳朵；她抬头看到越来越接近的地面，求生本能使她将手举过头顶向地面方向从手掌中发射出火焰，她便远离了地面，借用火焰的推力飘在了空中——但她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因为手腕上绑着一根很细但又千斤般重的藤蔓，勒得她生疼又不好调整姿势，只得一直倒立在空中。她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玛格丽特用绿藤拽着她，还有个奥莉薇雅抱在玛格丽特身上——她们就这样被悬在屋外的空中，距离地面大概有好几米。丽塔不由得在心里估算从这个高度坠落的生还率。

但她们似乎也不是岌岌可危。在丽塔担心直接烧断藤蔓使她们摔死会不会太残忍时，她又瞥见玛格丽特除了一只手用绿藤拽着她以外，另一只手还牵着条系在了阳台栏杆上的绿藤，并且绿藤还在生长、变长，她们慢慢下落，不久后便能安全落地。

丽塔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们这是被火鸟撞飞了，拉住了栏杆保命的同时还想顺便抓住她甩飞，让她摔死吗？那她倒是有个计划。她颤抖着将身体弯成了一个虾形，然后用脚掌发射火焰，如此便从倒立的姿势中解脱，拽着绿藤向上飞了起来。她飞到超过了她家的房子，飞到拽断了玛格丽特连着阳台栏杆的绿藤，直到飞到了跟旁边的公寓一样高，玛格丽特抬头：

“丽塔……”

奥莉薇雅也抬头：

“丽塔……你真的要这样吗？”

丽塔藤蔓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热，准备生火烧断还牵着玛格丽特和奥莉薇雅的绿藤，却在这时犹豫了。如果她们拉住她也只是感受到离心力时求生意志使然呢？如果她们是被安逼着来杀她的呢？如果她们现在也不想再战斗了呢？如果……

但是她又想到了那条差点把她绞死的巨藤，又慌乱地定睛看那绑在她手上的绿藤。

并没有变成将要撕咬或要绞杀她的蛇。

但是索菲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既然他们能闯进你家，肯定是抱着杀你的心的。”

丽塔想起了残酷的现实。不是她们死，就会是她死了。她还是决定烧掉这段她们的生机。她呼出一口气。

就要生火时，她却突然又感到全身乏力，甚至就要失去意识，似乎生命力和灵魂都要被吸走。火焰熄灭，她就要连同玛格丽特和奥莉薇雅一同摔下去。

“啊啊啊啊！”

“啊——”

在玛格丽特和奥莉薇雅的惊叫中，丽塔又在下落中一秒不到的时间恢复了意识，又发动了火焰，飞了起来。

实在太诡异。没有瑟琳娜的影响，丽塔不会突然失去意识的。她怀疑是奥莉薇雅的能力。

没有再与玛格丽特和奥莉薇雅对视，她一下子就烧毁了腕上的藤蔓。

尖叫声，然后是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丽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现在的她，跟只知道杀戮和生存的猎犬也许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解决完了差点被甩飞摔死的危机，她回到了四楼阳台。不知道索菲是否需要她的帮忙。

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的一大滩血迹，而血的正中央，赫然是抱着瑟琳娜的索菲。瑟琳娜一动不动地躺在索菲怀里，索菲正坐在地上哭泣——她的耳朵还流着血，并没有注意到丽塔的到来。

丽塔还从没见过索菲哭，一时间有点尴尬，更何况，瑟琳娜的死让她也很难过，她便在阳台上靠着墙坐了下来。手臂盖住眼睛，她感到有铁锈味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一摸，是血，还是黏稠的，能在她的三根手指间拉出猩红色的丝。她笑笑，更多血从嘴角溢出。

手无力地掉落在了地面。

瑟琳娜还蛮厉害的。她想。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8

“喂，醒醒。”

丽塔睁开眼睛，顺着眼前的脚抬头往上瞧。索菲正插着兜，站在她面前。一瞬间，她似乎还以为这是在学校里，索菲叫醒她，然后她们就会一起去找吉娜和瑟琳娜——如果忽视掉索菲身上的斑斑血迹和脸上的血污以及泪痕的话。

“你干掉了玛格丽特？”

“干掉了……”丽塔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睡了多久，但疼痛感已经消退了些。“嗯……干掉了玛格丽特和奥莉薇雅。”

“这样啊。”索菲朝远方看了看。“快日出了。”她吸了吸鼻子，说话还带着一丝哭腔。

“……嗯。”丽塔这么应着，却并没有看向分割黑夜与白天的那一丝曙光。

“哎。”索菲叹了一口气，又回了房间。丽塔听着声音，索菲走回了书桌旁拿了张纸，又到处翻找了下，然后走回丽塔身边，蹲下与丽塔一起看她手上的东西。是那张写着所有对面阵营的人的名字的纸。她用食指在自己的耳道里蹭了一圈，再拿出来时蘸满了污血。可怜的人，她应该找不到早上那支笔了，丽塔想。

索菲皱了皱眉，但还是清点道：

“理查德、皓森、安，艾米……奥莉薇雅和玛格丽特，还有……瑟琳娜。”她每说一个人的名字，便在那个人的名字上画一个叉。直到说到瑟琳娜的名字时，她顿了顿，只轻轻在纸上划了一道斜杠。

只剩下了吉娜和汉娜的名字。想到吉娜的名字上也许也将沾上血痕，她就感到浑身难受。

“笔呢？”她没来由地问了句。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

“没找到。”索菲的声音也很沙哑。

“噢，我也猜……”

“我们现在要去找汉娜和吉娜了。”索菲打断。她认真地盯着丽塔的脸，似乎能看到她皮肉之下的骨骼，看得丽塔有些心虚。

“不是说等在四楼吗？我们不知道她们的能力，而且这空档我们还能等一下伤口自愈。”丽塔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却发现那个被扎穿的窟窿早就不见了，似乎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而且我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索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刀疤。“就是头有点晕，然后这双耳朵听不见。”她又指指自己的人类耳朵。“但没什么问题。你不也好得差不多了吗？”她最后指了指丽塔。

“我……”丽塔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按理来说应该已经被她自己抓得血肉模糊——但现在却没有任何异常，甚至疤都没留。“……但是我还是有点累，头好晕好疼啊。”

“那你自己在这休息吧。”说着，索菲转身离开。

“等等！”丽塔双眉一挑，赶忙起身。“不是说不能分开行动吗？”

“现在是二打二，分开也没关系了。我杀吉娜，你杀汉娜，我们就都能活下去了。”索菲头也不回。丽塔赶忙追出去，却看见索菲停在了门前怔神。

“……怎么了？”丽塔见她神色不太对，小心地问了句。

“不是二打二了。”索菲喃喃着摇了摇头。“他们不见了。”

“什么？”丽塔走近，顺着索菲的目光看过去，也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吃一惊。

因为，艾米、理查德、皓森和安的尸体都不见了。

“你不是说那三个人死透了吗？”

“是的，但是我当时确实射得很准啊！他们的头顶都被球贯穿了难道还能活吗？”索菲压低声音，语气却很激昂。“那艾米呢？不是你补的刀吗？”

“是啊我确实往她头上开了枪啊！那……难道是他们复活了？”

“可能是汉娜或者吉娜的能力。”索菲眉头紧锁，死死咬着她干裂又苍白的嘴唇——每次这个时候她的脸看起来就像钢铁侠面具一样棱角分明——点了点头。

难崩。如果真是复活了，丽塔真的会很头疼——她不想再和皓森和理查德打了，那两个操纵水让她想想就感到疲惫。噢天呐，她真想扑到床上闷头睡大觉，然后第二天再起床上学，或许还要和那些手上还没沾染血污的同学唠上几句。

紧迫的战况把她拉回现实。

“那我们现在在四楼等？”

索菲保持着钢铁侠表情沉默了几秒，然后说：

“不。现在进入这里的门都已经被破了，我们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反而容易被刺杀。我们转守为攻，往下走，路上注意听声音和闻气息——你的人耳恢复好了没？”

丽塔转了转眼珠，把狗耳朵向后一捋，收了回去。

“说话。”

“你好。”

“可以。”

“行，走。”

索菲带头前进。丽塔又摸摸后脑勺，狗耳朵便又弹了出来。

她跟了上去。

9

“哒，哒，哒……”

是脚掌直接接触地面的声音。丽塔的鞋被火烧穿了就直接扔了，索菲也因为担心脚步声太大而把鞋脱掉了，她们是光脚走的。正好，鞋底沾上了地上的血，但她们的脚还算干净，不会留下太明显的脚印。

越往下走，丽塔就越感到汉娜和吉娜的味道重一分。索菲明显也闻到了，她的耳朵竖得笔直。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先前四楼门前的三人的气味在下了楼后越来越淡，而且除了他们躺过的地方，四楼也没有任何其他地方有他们的气息，就连他们的血迹也仅仅存在于那一滩他们倒下的地方。

他们到底在哪里？会不会在某个黑暗突然扑出来？还是说，他们人间蒸发了？那他们会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了？有没有可能，这个生死考核会不会其实是个友情考验，被杀死的人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最后的杀了所有人的人只能一直留在这里……

一路上他们屏声息气，踮着脚尖走路，丽塔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了——虽然这是在她自己家里。换平时她可能会忍不住笑出来，但现在她一想到吉娜就心痛得做不出表情。

三楼没有任何声音，索菲四处嗅嗅，然后决定带领丽塔往下走。

当她们走到二楼时，索菲猛然停下了，丽塔差点撞到她的背上。她也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呲牙咧嘴地做鬼脸，只是有些麻木地盯着索菲。索菲抬头，向各个方向都抽抽鼻子。

她在干什么？丽塔也抽了抽鼻子，突然惊觉：

有蛋糕的味道，丽塔的心咯噔一跳。味道是从右前方的两个客房中的某一个传来的。是那种香甜的面包做成的蛋糕，里面或许还会有她最喜欢的奶油馅。顿时，一个可爱的杯子蛋糕的轮廓便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蛋糕的话，只可能是吉娜的技能了——吉娜平时最爱做蛋糕，还经常会把自己的杰作带回学校给朋友们吃。她也曾凝视过那双做着蛋糕的手：它认真地将奶油均匀地涂抹在蛋糕上，严谨却又可爱，似乎一口咬下去连手都是奶油味的一样。她最喜欢这双手了，因为它总是会给她各种惊喜——有时是鲜花，有时是蛋糕，有时是戒指。她和她的回忆是飘荡着玫瑰奶油味的，青涩而香甜。

索菲神情严峻，手上作出手枪的手势。刚要缓步前进，却被丽塔扯住。

“我们能不能最后解决她……”丽塔用气声说。

“你留她到最后的意义是什么？”索菲不耐烦地回头。尽管她用的也是轻轻的气声，但丽塔感觉她的话像是吼出来的一样。

她倒吸一口气，刚想编造出长篇的演讲来诡辩，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憋不出来。她其实确实没有合理的理由。

见丽塔没有反应，索菲便直接开了口：

“……瑟琳娜已经死了，我不可能不做到底了。”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将蓄势待发的手指尖对准了丽塔的脑袋。

随着一道白光，丽塔还没反应过来便失去了意识。

10

头痛欲裂。

丽塔眯着眼，勉强支起身，摸了摸疼痛不已的额头，却发现它是完好无损的。

她睁开了眼睛，却刚好看到了眼前的空地上，索菲拿着一根球杆，但她的半边身子连同球杆被冻住，另一只手维持着手枪的手势。当丽塔从地上揉揉头坐了起来时，索菲猛然回头看向她，瞳孔缩小。丽塔正想着要不要帮她，她的大动脉却突然像是被切了一刀，然后汉娜从黑暗中显形。

汉娜和理查德配合起来把索菲杀了！丽塔脑中只剩这一个念头。得趁现在赶紧解决眼前的人，否则等会儿她再次消失下一个死的就会是自己了！有些体力不支，丽塔将双掌拍在一起凝聚火力，火山爆发般地射出了高压火焰。

汉娜没注意到原先额头已经被射穿了的丽塔“尸体”在一场激战后又站了起来，还处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突然却是一束火光，很快全身各处便传来强烈的灼烧感——汉娜已然变成一颗火球。像是一群火蚁在身上肆意啃咬，又像是浑身上下都是撒了盐的伤口，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打火机将她点了着，她不可遏制地发出了尖叫。

丽塔无力地垂下了手，紧皱着眉，心虚地抿起嘴唇，看着昔日的好友满身着着火在地上打滚。她微微张口，嘴唇便和手一齐不受控制地颤动。强忍着将火熄灭的冲动，握紧了拳，大拇指指甲刺着食指。是提醒自己不要心软，也是在谴责自己的狠毒与自私。但是，杀人是自私，不杀人也是自私，她又能怎么选呢？

这时，却有一股水扑来，灭掉了汉娜身上的火——但丽塔并不愿意看见现在这样的汉娜。她的全身都已经焦了，嘴巴可怖地大张着，看上去像块焦碳，或是个吓人的玩具，亦或是伊藤润二的漫画里的人物，总之是没有了人形。

强压住心里的惊骇，丽塔四处张望，寻找泼水的人的身影——是皓森吗？她还要继续战斗吗？她又还要继续杀多少个人呢？

阳台外，太阳已经探了一点点头。昏沉的光和沉昏的影中，吉娜现了身。她因为变成猫而变绿的眼眸在昏暗中幽幽闪烁着。

丽塔全身都僵住了。她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该如何对吉娜作出反应。

吉娜将手掌对准了地上的索菲和汉娜，她们的躯体便消失了，反而是吉娜手上出现了两个纸杯蛋糕，一手一个。她咬了其中一个蛋糕一口。

“哕。”

她将两只手和两只脚都分开，夸张地低头张大了嘴巴，吐出了一个高尔夫球。高尔夫球掉到了地上，往旁边滚动到了黑暗里，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哈哈，怎么做到的？”丽塔被吉娜的“哕”和略显滑稽的行为弄笑了。什么嘛，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那么可爱，她顿感轻松。

“我的能力。”吉娜又站正了，嘿嘿笑着说道。“收服濒死或刚死亡不久的人，将他们变成纸杯蛋糕。吃掉，就会获得他们的能力；”吉娜指了指黑暗中高尔夫球的声音消失的方向。“而如果不吃的话，也可以把他们放出来——”她将另一个完整的蛋糕向上抛了抛，那个蛋糕于是就变成了汉娜。“被我操控作战。我猜是这样的。”

汉娜已然恢复了被烧伤前的样子，却只是木愣地站着，双眼空洞。

“哇——”丽塔向吉娜走近了几步。“照你这么来说，你的能力应该是收服濒死的人——听说人在‘死’后大脑还会残存六分钟左右的意识，所以其实应该也算是濒死吧？”

“哎？这个我不清楚哎。”吉娜挠挠后脑勺。

“那刚刚索菲身上的冰和救汉娜的水也是你放的吗？”

“是呀。”吉娜也向丽塔走近了几步，直到两人之间到了再进一步就会吻上的距离。“可惜晚了一步......我刚学会怎么用水。哎。”吉娜垂眸，玩起了手指。此时丽塔稍稍抬抬头就能亲到她的额头。

“那你现在岂不是会放冰、会放水、可以打高尔夫还能隐身？汉娜和艾米的能力都是隐身吧？”丽塔也低头看着吉娜玩手指，问道。

“嗯......差不多是的。艾米隐身时可以让灯熄灭或者亮起，但是现在大家的夜视能力也比较好，熄灯或者亮灯的用处就不大了嘛。至于汉娜，她隐身的时候也会将自身的动静屏蔽，皓森说她像是潜伏进了四次元？”说着又抬头看向了丽塔，将掉下的发丝别到了耳后。“我不是很清楚哎，不过大概那个样子吧——别为难s人啦！哈哈。”她笑着弯腰摆摆手。

“太好了......”丽塔笑着，眼睛却酸酸涨涨的。微凉的液体滑落脸庞，丽塔用手抹去模糊了视线的膜，却是怎么抹都抹不干净。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

“太好了......你不仅活着还变得好厉害，我好高兴......”

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庞，替她揩去泪水。

“谢谢你，宝宝。你也很厉害呀——天呐我好庆幸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已经被索菲杀了，我当时看到你还能站起来时我都......”说着，吉娜的声音也染上了哭腔。

“我也以为我要死了......果然犬人的恢复能力确实很强，大狼头诚不欺我。”丽塔任由吉娜的手在她脸上轻柔地游走，同样也为吉娜揩去她掉下的泪珠。

“噗，”吉娜忍不住低头笑了，然后又抬头吸了吸鼻子。“为什么是大狼头啊——哈哈哈哈。” 两人的眼睛又对上了。都含着泪，但是都在笑。

“嘿嘿......因为他确实有一个大狼头啊。”丽塔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好。”吉娜咧着嘴点点头。丽塔将吉娜拉到怀里，两人相拥着，时不时掉两滴眼泪，却什么也不说。直到丽塔有些虚弱地开了口：

“我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和你说......”丽塔闭着眼睛。“但是我好累......我打了好久的架，而且还好饿。”

“你吃。”吉娜将纸杯蛋糕递给丽塔。

“吃了后我也会打高尔夫和进入四次元了吗?”丽塔皱着眉头笑。

“说不定呢？吃吧。”吉娜又将蛋糕在丽塔脸前晃了晃。

“好。”丽塔接过了蛋糕，被吉娜拉到一旁钢琴前的琴凳上坐下，吃了起来。但刚吃两口，她的嘴角又向下牵扯起来。

“我杀了好多人......我不想再战斗了......”将纸杯蛋糕放到琴凳上，强撑着将嘴里剩余的蛋糕咽下，她抱着头抽噎。

吉娜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身边人的背。

“我杀了艾米，我杀了玛格丽特和奥莉薇娅，我还杀了汉娜......啊啊啊——”丽塔开始痛苦地大喊，在这个只剩她和吉娜两个人的世界上。

吉娜从琴凳上站起又蹲在丽塔面前，仰头看向丽塔的眼睛——那双脆弱的眼睛已经被她鲜血淋漓的双手遮住了。

她将丽塔的双手拨开，轻轻用额头碰上她的额头。

“没事，没事......我们不谈你的今天了。你很勇敢，小狗。”吉娜轻轻抚摸丽塔颤抖的小狗耳朵，决定切换话题。

“我跟你讲，安就是个贱人！因为我不答应帮他们找你嘛，然后我们就在学校先练习自己的新能力——虽然我在学校的时候还没有搞清楚我的能力啦——然后，我们发现安能放出一种会让同性难受甚至晕厥、死去的气体——不过死去是我猜的哈，但是我们确实很想晕——然后！然后呢，她的气体还能控制异性！”

“难怪——！我之前猜了好久她的技能!”丽塔的注意力明显被吉娜吸引走了。

“是的——不过她的气体需要一些时间去......呃，扩散，不过她的，呃，体香，还是蛮有威力的。对了我为什么说她贱呢，你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理查德和皓森已经跟她说了他们不愿意被操控，她还是操控了理查德和皓森！而且本来今天这场战斗我不想来的，因为我一不知道自己什么能力嘛，二我本身也没什么战斗力，我留在学校再练练反而能在明天参与战斗嘛！结果安还是把我赶上了场，说是要利用我打你的心理牌……好狠毒啊。”

“好狠毒啊。”丽塔附和道。

沉默。

“真是可惜了索菲，感觉今晚她本来能拿个mvp的，哈哈……”

“哈哈……”

沉默。

两人只是一高一低地互相对视着，直到丽塔开了口：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死，我死，还是一起？

吉娜无声地笑了笑，只说：

“晚点再想那个吧。太阳就要出来了，一起去看日出吗？”

“好啊。”丽塔也笑了笑。

五味杂陈。

11

一缕阳光刺破地平线，丽塔稍微眯了眯眼。

吉娜又往她怀里缩了缩。

“冷？”

“冷。”

“真美啊——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看日出了吧？”

“嗯……”

清纯的阳光配上发腥的血味，丽塔闭上了眼。

“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嗯？”

“我们一起对抗那个组织吧——这比自杀有意义。”她偏头看向吉娜，睁开一只眼，笑。

“好酷哎！”吉娜猛然坐起身，兴奋地说。

“反正横竖都是死嘛……为什么我们一开始不这么做来着？”

“安不会同意的啦，那个组织不是什么特种兵嘛……”吉娜又眯着眼躺回了丽塔怀里。丽塔搂住了她，将自己的体温分享。

“好疯狂啊……”丽塔喃喃。吉娜能感受到她的声音从她的身体中直接通过振动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是啊……”吉娜有点困了，于是闭上眼睛小声说道。

“是不是白杀了那么久？最后所有人都要死——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蛮公平。”

“哈哈。”

丽塔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使自己能在躺椅上睡得更加舒服。

“其实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啊，真残忍……”丽塔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了。“来世还和你们一起做朋友。”

“你不是不信转世吗，说什么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没办法，今天实在太疯狂啦。”

丽塔叹了口气。

短暂的沉默后，吉娜又开了口。

“一切都要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辛苦了。”

“你也是。”

面对着初升的太阳，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