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会儿
第八章 第一场雪里的安慰和堕落
我把电脑刻意移到房间的窗户边，此刻在我所在的小城里正下着入冬来的第一场雪，雪花轻飘飘的，有时还随若有若无的风向上飘，我特意视频给素昔看，上海那天很冷但很晴朗。我笑着说看这雪花根本没有落地的欲望。素昔则说，因为地面还残存着夏秋的温热，就像男人上一次恋爱的余温还在，女人在犹豫不决呢，但还是抗拒不了来自彼方的强大引力。
一个自然现象让素昔给诠释的如此悱恻。
但眼前浮现的却是我作为女孩时候，对雪的漫想，那时我总感觉孤独，没有朋友，而且那时的天特别爱下雪，于是我给素昔讲我如何望着天空幻想，而且观察雪花从我看到的那一刻起到到落地，有多么短暂，根本和我将要做的幻想契合不到一块儿，因此我常常觉得失望。
素昔对我讲的少女时代的这段一点也不感兴趣，“迟钝，晚熟，没灵气。”素昔撇着嘴，大而媚的眼睛斜着我，像是不认识我，又像后悔认识我。“多美的场面都能让没灵气的人阐述的呆板无物。”
“有情调有诗意那也得情绪到了才行，我当时的心就是那么感觉的。”
“你当时内心是感到孤独的对吧？契合环境，你为什么没有想到悠悠的从看不到底儿的天空中飘下来的雪花，每一片都是精灵的化身，而且是一位美丽多情的精灵，它为了梦想中的大地，化作雪花而来。知道自己终会融化进大地的怀抱，现在连飘落都是幸福的。”
“素昔，我给你的这段话起个名叫：为爱焚身。”
“要不是我，你能有这点灵气。”素昔对这个解释很满意。
“话说素昔你在风华的年龄就确定了为爱焚身的理想······？”我总感觉素昔特像这种人，热烈起来能不顾一切。
“说的是你，是你，放弃一切，义无反顾的扑向武耳。”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和素昔成为朋友的。但每当我无所事事和素昔谈天说地，毫无顾忌地说真话，发泄情绪，抒发矫情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个人有时候是多么幸运，知己可遇不可求，苛求也得看天时地利人和。
幸运的我被这些个条件砸中了。
只是在我和武耳这件事上，我和素昔永远做不到默契，反正暂时得不到朋友式的真诚的祝福。
我觉得素昔在这点上永远不理解我，我和武耳是很自然的在一起了，我心里连一点义无反顾的悲壮之心都没有，我曾向素昔说过，如果有一天和武耳因一些不能释怀的理由分手了，我还是会很自然的离开的，而且还回开始新生活。不会因为爱了武耳那么多年，而且中间放弃了很多东西和机会而后悔。从武耳那里我也是得到过的。
对此，素昔问过我，潇雨，为什么能从一个坑跳进另一个坑里能那么自如，从这条巷走到那条巷那么自然。我说感情也和走路一样，我们总要走下去。这点我们没有共同语言，达不到共识，我总觉得素昔是绝顶聪明的女人，但她就是不能认同我的思想，只是她不想认同，是我们同为女人的差异性，可我也常常觉得我们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素昔点到为止的处事作风总体现在我和武耳的问题上，对于我稍有的沉默能敏锐感知。
所以，她马上就抛弃武耳了。
“话说我素昔当年也是一枚热血女子。”素昔已经开始洋洋得意。
素昔的少女时代的往事，真比我的热血，从十四岁起，上下学的路上常有人默然跟随或蓦然出现。她不受惊吓，却常能把那些稚嫩小男孩吓得像看怪物一样不敢接近她，一次一个男孩装的痞痞的档住她的路，她低着头装着害羞样不吭一声不离不弃拉着那个男孩的衣襟一个星期，男孩的家里简直炸窝了，家长罚老师找，校里校外受瞩目，男孩的骄傲连两天都无法维持，到最后他对她吼：“你是神经病吗？”她把那个男孩放了，瞬间又变回了会笑会跳纯情美丽。只是那个男孩再不敢直视她。
“你真讨厌他吗，那么折磨人家。”
“我也不想啊，就是忍不住要那么做。好玩。”
“真残忍。”
“说残忍，那要比这更残忍的多着呢，你就没有吗？想想看。肯定有。”
我说，不用想，真有，那就是在八九岁时候玩一条狗。
几个男孩把一条无人要的小狗从五六米高的土堰上往下推，本来我也在其中，但是我忽然好害怕，因为那条狗又瘦又脏，好像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但它被那些个男孩抛上抛下，只是汪汪叫着，一个上午它都没有死，原本他们是想把它弄死的，第一次我感到生命的坚韧和强大。到现在我都后悔自己当时怎么没有勇气去阻止他们住手而是逃走了。连问都没有问及那条小狗的命运。
“所以你倒现在都不喜欢狗尾巴草？”
“去。”我忍不住笑。“是，不喜欢，怕那条狗的魂灵变成了某一株狗尾巴草来寻仇。”“张爱玲的女友炎樱跟张爱玲说过，每一朵花都是蝴蝶前世的魂灵，它飞回来寻找它自己，所以狗尾巴草也是每一只狗前世的魂灵。”
“切。不回答能死啊。”
“不是不礼貌嘛。嘿。哎，雪还下着吗？”
“下，开始飘飘洒洒的下了。素昔，知道吗，我特别想让天下鹅毛大雪唉，你说窗外漫天飞雪，我坐在这只隔一层玻璃的暖气房中，喝茶聊天，何等景致。”
素昔哇哇大叫，说我自私，光想着自己美好，都不想想大雪会让多少人遭殃，就连武耳下班也回家艰难，这样，也在所不惜想让天降大雪乎？我立刻噤声。讪讪，“只是一闪而现的情景嘛。”
“我最讨厌下大雪，雪天给我的回忆全都是悲情，最深刻的一次失恋就在大雪天。”
“你还有最深刻的失恋，不都是你甩别人吗？”
“我啊，在下大雪的夜晚忍不住思念，骑车穿越了大半个城市到了他所在的学校门口，徘徊了几十分钟，又到教室下面等，实在等不到他出来，就到他上自习的教室后门，本想看看而已，谁知却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坐在一起，而且我刚好看见他们在书桌下的手拉在一起。在回去的路上我迎着扑面而来的大雪片使劲蹬车，摔了两次，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我想把我甩得不会动弹，刚好遇见一个高富帅把我救下。但没有，直到立交桥下，我看到一家买包子的，我突然特别娥，就坐下来吃包子，一笼十个的肉包子我要了三笼，潇雨，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
“什么，难道想当包子铺的老板娘？”
“神啊，我当时就这么堕落。”
“不用难过，年轻时所有的堕落都能被原谅。”
“我当时24岁。”
相比素昔的14岁， 我无语。她的24岁，我也无语。
“素昔，在过去的而是多年里，我过的平庸无奇。就是在二十三岁的某一天遇见过一个三十九的男人，那男人是我同学的一个叔叔，他从北京来看侄女，你不知道他长得多漂亮，高而白，笑容清净，衣着潇洒，手指修长，对着人说话的时候双眼含情脉脉。”
“那么高级的男人，你奢想当他的老婆啦？”
“？”
“萧雨，不用安慰我，你的技术太烂，还玩自甘堕落？”
啧，讨厌。我话都没说完。气得我骂，“女人抬聪明就是妖女。”
摄像头里的素昔根本都没有看我，侧着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像在涂脚趾甲油。
我正想刚电脑，她幽幽来了一句：“雪下的大了，把什么都能覆盖。”
我靠我靠，装哲人深刻真不适合此时气氛。
“你就是美好破拆机。”
我“啪”地合上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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