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酿

文/小灯姑娘 

故事部分虚构。

秋酿

“青春本就是马不停蹄的错过和相遇"

好像那是个秋天夕阳西下，又好像是个夏天迎着清晨的风，我们一起走到了尽头。

如今你会收到我的来信，我在信上说：阿难，我想你了，又配着一些生活的小事。我在信上写了那么多麻烦事，带着抱怨的情绪去跟你说，只是希望你明白，我想你了。

可一直没再收到你的来信，除了两年前的那封已经发黄的信纸。你听说了我的消息，来信说要我好好的，别无他言。

阿难，你还记得吗？

那年的夏天，我们，还有夏天熟透的西瓜，我们唱的歌写的词，一起唱房东的猫的《秋酿》。

—壹—

可我们都想不到，那竟然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夏天，最后一次秋酿。

阿难，我忘不了你。

2016年，我们在镇一中上学，初三的班级是最安静的。每个人都在心里做好了主意，考上了就去县城一高，考不上就去镇上工作。甚至班级几个女生说，考不上就回家相亲结婚。

我是要上学的，因为我会考上县城一高，你说你也会，实在不行就去旁边的职业高中学汽修，总之你会陪着我。

初一，因为一次小矛盾我们相识，我在讲台上念错了你的名字，全班同学都在说那个字的读音错了，可你坐在最后一排头都没抬起来。我不好意思地道了歉，你突然站了起来，羞涩地说了句没事。

长长的刘海盖住了你的眼睛，甚至快要遮住你的鼻子，我只能模糊地看到刘海下那双深邃的眼睛。而你也总坐在最后一排，不说话不抬头，只在下课的时候望着窗外。

后来我在老师那里得知你的家庭情况，你过得并不容易，因为爷爷病重家里人负担很大，可能你也跟着焦虑起来。

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你成绩不怎么样，老师同学都没有过多的关注过你。但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在你之外，没有一个男生可以一直盯着窗外出神发呆，时间长达几个小时。

我一直注意着你，因为我们都是孤单的。

有一天班里有个长头发的男生说喜欢我，放学了总在我回家的小路上堵我，身边还带着几个五颜六色的小跟班。我害怕死了，我怕我会像电视剧里那样被他们欺负，我又不敢说出来。

我开始设计并实施着自己的计划。

放学后我不再慌忙跑着回家，我开始在大街上瞎转悠，走到一家老书店，在店里一个还算干净的小角落写作业，等到天要黑了我再一路跑回家。

果然在回家的小路上再也看不到那个长头发的男生。

—贰—

“你别怕，我送你回家。”

这是你对我说的。我还记得你长长的刘海下的那双眼睛，特别明亮。后来我们一起放学回家，我们并不顺路，甚至离得特别远。但我没问你原因，可能你不想回家吧。

后来那个长头发的男生也不再堵我，但还是避免不了见面，他就瞥着眼看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你也不再盯着窗外出神。放学后我们一起去那家老书店看书写作业，你很笨，数学题做得一塌糊涂。我扯着嗓子在纸上写解答步骤，你一句话不说，垂下来的刘海让我看不到你的眼睛。

我们坐在不算干净的地板上开始讨论未来，我对你说了一大堆以后的愿望，你只是看着我。我问你，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你出了神，呆住了几秒转头对我说：“我想变有钱。”

我当时直接大笑，嘲笑你无聊的愿望，你很认真的看着我，问我怎么了。我摆了摆手捂着肚子大笑，当时的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理想主义，浪漫主义的我当然会嘲笑你想变有钱这个无聊且俗的愿望。

阿难，我很想你。

后来班里人开始传我们谈恋爱了。

当时数学老师是我家一个亲戚，经常去家里和爷爷喝酒，当然少不了说我在学校里的近况。

我害怕被他知道，怕他跟爷爷说我不好好学习和小男孩谈恋爱。我开始故意疏远你，你察觉得到，也慢慢地不再有回应。我开始放学一个人跑回家，不再留念老书店的旧地板，也不再和你谈未来。

—叁—

我要感谢那个长头发的男生。

他对全班人说，我跟阿难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还会继续追我。所有人开始起哄，咋呼，大叫。长头发男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让身边几个五颜六色的小弟买了阿尔卑斯棒棒糖发给了全班人。

我们又开始走在一起，一起回家，一起谈未来。初二的时候我被你打乒乓球的模样吸引，便提出让你教我，我很聪明，几个来回就掌握了发球要领。慢慢地，甚至可以接住你的旋球。

初三了。

学校要求初三的学生必须住宿，我们便都住了校。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只隔了20米远，我们离得很近。

吃过晚饭，距离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我们都会在操场那排乒乓球台玩，我的球技越来越好，终于可以和你不分上下。

但我们都没想到的是，意外来的那么突然。

阿难，你也肯定想不到吧，这直接改变了你的人生。

阿难的爸爸杀了人。

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们正开心地打乒乓球。阿难奶奶慌张地跑来学校，四肢颤抖着比划着，嘴里念着“阿难，你爸被抓走了。”

你扔下了乒乓球拍，扔下了我，直接向家里跑去。奶奶因为伤心过度直接晕倒在操场，我喊来了老师，打了120，我坐在救护车后面握着奶奶的手。

我害怕，害怕你撑不住。

奶奶没有事，只是太累晕倒了。我跑到你家里，去找你。一进门就看到了你，你坐在门槛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喊了一声阿难，你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直接抱住了我。你抱着我哭，紧紧地抱着我哭。

—肆—

阿难爸爸因为帮一个朋友出气，掂着刀和一群人跑到那人家里，朋友只想收拾那人一顿并没有打算把事情闹大。可后来那人也拿起厨房里的刀，不知道什么原因双方动起手来，阿难爸爸正血气方刚，又是个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直接拿刀砍向了那人。

当场死亡。

阿难爸爸跑回了家，跪下哭着对奶奶说对不起，阿难妈妈趴在床上哭，一家人都在哭。

后来警察把阿难爸爸抓走了，最后被判了十五年。

我觉得这件事已经够悲惨了，老天应该不会再舍得让阿难陷入痛苦中了。可老天偏不，阿难妈妈也走了，改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狠心地抛下了阿难和妹妹。

阿难爷爷也病逝了。

—伍—

阿难，我再见到你时，你剪掉了你的头发，剪掉了你那长长的刘海。坚韧的寸头配上你严肃的脸，你坐回了最后一排，可你再也不找我了。

我开始给你写小纸条，写信，放学后偷偷放在你的书包里，我不敢和你说话，怕给你带来不快乐的回忆。

坚持了一个星期后，我终于收到了你的回信，虽然只有简单的六个字，但我知道“你放心，我没事”这六个字，你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写了下来，但你怎么可能没事，你到底有没有事我能感觉得到呀，阿难。

初三下学期，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成定局。阿难，我们开始说话了，但这一次，我们不再说未来。

阿难，离中考还有一个星期，你却告诉我说你要走了。

“丫头你乖，我考不上县一高的，我现在只能出去赚钱，我还有奶奶和妹妹，我妹妹学习很好的，她一定要上学。我会赚钱供她上学，赚钱给奶奶养老，丫头你好好上学，明年的夏天我会去找你的。”

“阿难，我想你了怎么办？”

“丫头你不要想我，你还有远方的星辰在等着你，前方有很多人在等你，你的未来正闪闪发光。可我不能拖你后腿，我的未来一眼望得到头，丫头对不起，我不能陪着你了。”

“阿难，那你想我了怎么办？”

“丫头，我手机里有你很多丑照呢，还有我们抱着西瓜的合照呢。我要是想你了，就打开相册看你。放心吧丫头，明年夏天走之前我会去找你的。”

—陆—

阿难食言了。

那个夏天走之前，你没来找我，连冬天也过去了，你还是没有来找我。

我以为你所有的承诺都是在骗我，你根本就不会想我，你可能把我们的合照都删了吧。阿难，是不是？阿难……

阿难，你还会想我吗？

“丫头，我明天的火车，回到家就去找你。”

我紧盯着你发来的QQ消息，觉得它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真实。嗯？消失了？我疯狂点着手机，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才发现原来是泪水模糊了视线。

原来阿难你真的回来找我了。

“丫头，我在你家路口这。”

“阿难，我这就来，你一定要等着我。”

那天我穿着白色帆布鞋，提溜着妈妈给买的新裙子，一路跑向你。我迫不及待地要去见你，这一年多没有你，我真的失去了好多快乐。

跑起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像是在见爱人，像是电影大结局的时候，女主角与男主角奔跑，拥抱，接吻的场景。

可生活终究不是电影，我看到你抽着烟，一头黄发，左臂上纹着一条龙。我不敢相信，这不是我的阿难，阿难你变了。

吃饭的时候你向我吐着烟圈，嘴里说着脏话，给我讲你在那边和别人打架进了局子，我看着你骄傲的表情我哭了。

阿难，你看到我的眼泪你彻底慌了，你拿着纸很别扭地给我擦泪，熄灭了手中的烟抱着我。

阿难，我不是对你失望，我是对生活失望。

“丫头，对不起，我也不想变成这样。”

“丫头，以后这一切你会懂的。”

“丫头，我妹妹考上了县一高，奶奶也不用去别人家工作了，我觉得我心里舒服多了。”

“丫头，你知道吗，我工作的第一个月发了3000块工资，我全寄回了家，奶奶在电话那头哭得泣不成声。”

“丫头，我去监狱看过我爸了，他挺好的。”

“丫头，我妈嫁了一个好人，我知足了。”

“丫头，后天我就走了，这次也不要想我。”

阿难，这次我很听话，没有去想你；阿难，如果你会一直陪着我该多好；阿难，我喜欢上一个男孩，他安安静静的，总喜欢站在走廊上看天空；阿难，我学习越来越紧张了；阿难，我要高考了；阿难……

阿难，你还记得那年的夏天吗？

“你说要穿红色的旗袍，点一盏不灭的烛光，他说要种春天的麦芽，喝杯秋天的酒啊。话音还在风中飘荡，他已去了遥远的北方，繁华城市的繁华，让人迷失了方向。”

秋酿的酒

阿难，据说所有有关青春的回忆都发生在夏天。阿难，我挺好的，你一切都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