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青春必不可少的大雨

你是青春必不可少的大雨

1

有时候等一朵莲开，等得太久，会让分明的四季变得模糊不清。但是莲花终有要盛开的时候，可有些人，任凭你耗费一生时光也等不到。

2013年夏天，阳光火辣，池塘里的莲花开得嫣红。杀马特在街头租了一个门楼开奶茶店，门楼很旧，不用装修就有一种纯天然的复古风，墙壁上贴满密密麻麻的便利贴，墙边有一个音乐角，地上放着两把破木吉他。

那年大街小巷都在放苏打绿的《我好想你》，奶茶店里杀马特却在弹唱宋冬野的《董小姐》。“董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就像安河桥下清澈的水……”

花季少女的眼中有两种男孩特别帅，一种是会唱歌的，另一种是会写字的。所以这样的弹唱之下，有个胖女孩走到了墙角边，对杀马特说：“唱的真好听，这盒韭菜饺子送给你了。”

胖女孩是程橙的闺蜜，看着她能让我想起星爷电影里的“如花”。胖女孩送完东西就跟程橙一起走出店门，这就宣告杀马特对程橙的第八十一次表白失败。

杀马特放下吉他，端着一盒韭菜饺子坐在我对面，面无表情内心沮丧。打开盒子，一股韭菜味能把人熏晕。

“你吃吗？”杀马特把饺子推到我面前。

我说：“唐三藏经历八十一难都取到了真经，照你这个进度，估计刚刚才到高老庄。”

“喝酒吗？”

我摇摇头，把那盒饺子推到他面前，说：“人生苦短，不如好好吃饭。”

杀马特好像明白了什么，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饺子。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吃这么难吃的食物，还能吃出狼吞虎咽的姿态，真是难得。

2

之所以称他为杀马特，是因为他的发头梳下来大概有半米长，穿着打扮痞气，一股社会小混混街道杀马特的味道。杀马特是我的同窗兼好朋友，当年杀马特在学校成绩一度是年级的前几名，唯一让老师不顺眼的是他一头的长发，你说他要是有点胸嘛，也还说的得过去，可是他完全平胸，平躺如起飞的机场。

所以班主任找他去谈话，教导主任找他去谈话，副校长找他去谈话，都是徒劳无功，无济于事。最后校长亲自找他谈话，引起全校轰动。

校长跟杀马特说：“小杀啊，这头发该剪剪了，短一点人也精神呀。”

杀马特说：“身体发肤受自父母，未敢损也。剪了就是不孝，不能剪！”

校长摸摸自己的小平头，脸被气的通红：“到底剪不剪！”

杀马特毫不犹豫地回答：“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坚决不剪！”

最后，杀马特为了留发，选择了退学。收拾东西那天，好多人都在窗子外面围观顶撞校长的杀马特，风光无限牛逼至极。杀马特自言自语地说：“可惜，可怜，可恨。”我说：“怎么了，后悔了？”杀马特摇摇头：“程橙要为我守活寡啦！哈哈。”

那句话正好被程橙听到，程橙狠狠地踹了杀马特一脚，把桌子上的书往他脸上一扔：“臭不要脸的，给我滚。”

杀马特抱着一叠厚厚的书，灰溜溜地跑了出去，长发随风一起飞舞，很飘逸。走出后门，突然回头对程橙说：“后会有期。”

一本书“嗖”的一声又扔了出去，落在后门边上。

3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会发展，但大部分事情的发展都是往你不乐意的地方去的。

支撑杀马特一路跌跌撞撞的是一把伞。那天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人猝不及防，我跟杀马特被困在教学楼里，屋檐下滴落的水珠已经连成了串，闪电像白色彩灯一样在眼前闪烁。

我跟杀马特说：“要是有人借伞给我，我就请她吃大餐。”

杀马特说：“我管她叫亲娘。”

程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后面，拍了一下杀马特的肩旁，扔了一把伞给杀马特。

杀马特面部表情十分复杂，肾上腺素在他的身体里奔涌，让他的手不停地颤抖，几乎看不出他脸上还留有微笑。杀马特激动地说：“占我便宜，孰不可忍。”

杀马特真的很喜欢程橙，每天的早饭，夏天的冰淇淋，冬天的嘘寒问暖，所有的殷勤和表白都遭到了强烈地拒绝。我多次努力地劝说杀马特：“你这样做，观音菩萨早就被你感动了，可惜对方是如来佛祖，一定要把你压在五行山下。人家摆明就是不喜欢你，你非要去贴冷屁股。”

每次我这样说，杀马特都会拿出那把伞，说：“你看，在暴雨天她还给我送伞，她是喜欢我的，只是嘴上不说。”

我努力地点点头：“她只是给了一把伞，跟喜欢你毫无关系。”

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任何能够接触到她的东西，都能支撑着我们度过春夏秋冬，走出幽暗山谷，跑完整个漫长的马拉松。

4

在第八十一次表白失败的第二天早上，杀马特开着摩托车到我家楼下叫醒还在梦里的我。我问他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杀马特说：“快点上车，没时间解释了。”

杀马特一下把我拉上后座，开始飚车。我说：“一大早飚车不太好吧，我还没睡醒，万一中风了咋办。”

杀马特说：“你没发现吗？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们。”

我带着睡意缓缓转过身子一看，瞬间清醒，一辆交警的摩托车跟在我们后面，穷追不舍。

飙到汽车站的时候，一辆汽车已经发动准备开走了。杀马特拧住油门，冲了过去，然后突然刹车对着车子里大喊：“程橙！”透过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程橙，她对着杀马特不停地挥手，嘴里默念着：再见。

到点发车，一刻也没有等，车子开出去十多米，杀马特对着远去的车子大喊：“你要去那里，能不能带我一起。”

车子没有停留，开走了。

杀马特下意识的从新打火启程去追，正准备要出发的时候，我们成功的伏法了。交了罚金500块，摩托车差点被没收。

5

在程橙走后没几天，杀马特也消失了，奶茶店大门紧缩，没有知道他去哪了，手机打不通，关机，半年以后变成空号。

后来上QQ时，偶尔看见杀马特头像发亮。头像还是他自己，只是从原来的杀马特改成了小平头。留小平头的杀马特是比以前精神了，至少能给别人看清楚他完整的脸。

因为有太多的要说，所以到最后就不知道到底说什么了。只是简单地发了一句：要过得好好的啊！

等了大概几分钟，杀马特回了一个装酷表情，外加一句：三妻四妾，左搂右抱。

杀马特说：“因为总是要走的，所以呢，她对我不好，其实是对我好。我对她好，其实是我不好。”

杀马特说:“那把伞我扔了，因为这个地方很少下雨。”

说完，杀马特的头像就成了灰色的，灰色的小平头在手机屏幕的一个角落里笑得灿烂。

街道已经没有人在放苏打绿的《我好想你》，大部分都换成了宋冬野的《安河桥》。二胡可以拉出一段长长的思念，鼓声轻轻敲打着碎片。一个男生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弹唱：“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样回不来，我也不会在跟谁满怀期待。我知道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所以你好，再见。”

6

2015年冬天，回到那个熟悉的街道，一间旧门楼不装修就可以散发出纯天然的复古风，墙上的便利贴已经被铲除，破木吉他也换成了音箱。老板长发披肩，可惜是个有胸的人。

我很自然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什么都没点，默默看着窗外突然下起的大雪，无暇的地面没有一丝尘埃，洁白成了唯一的主题。

远处一个男孩冒着大雪，在马路上穿梭，没有伞，脑袋上一片雪花，冰冷刺骨。

有些路必须是一个人走的，可能那天的太阳是灰色的，云朵也发出黯淡的光，鸟儿不再歌唱，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大雨，透着凄凉。可是天总会晴的，偶尔惋惜，但不必悲伤。

有些人就像生命里必须经历的大雨，但是你总会扔掉伞拥抱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