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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见你,才发现,想念的刺,落在心里最深的位置,不偏不倚。
轻轻地一拉扯,你就是我心头最裂的伤口。
这些年,我走得很远,去过很多城,走过千山万水,见过很多人,却唯独,不再靠近你。
纪白,此后岁月,再多风景,除了你,都不过尔尔。
很奇怪吧,我想念你的方式,竟然是,不听、不问、不念、不提,任何跟你有关的事情。
文|莹莹
那天,在人潮拥挤的街头,我乘坐的公车刚好经过一个十字路口。
然后,我透过公车的玻璃突然看见你。你站在马路的最右边,晨光落在你的侧脸。
而我,呼吸急促,脸色潮红,手指微微颤抖,在心里千遍万遍。
我想用力拍打窗户来引起你的注意。
我想让司机马上停车。
我想立马跳下车跑到你面前来拥抱你。
我想大声喊你的名字。
我想把阻隔在我们之间的整个世界撕裂。
可最终,我只是安安静静地看你从我面前经过,越走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
你朝南,我向北,我们之间,注定是两条反方向的平行线。
一晃好多年,距离上一次与你见面,已经是1099天前。
我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明明是人群拥挤人声鼎沸,我的心却空落落的,像是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大海,没有着落,也看不见天边。
我以为,我已经把你忘得彻底。
一看见你,才发现,想念的刺,落在心里最深的位置,不偏不倚。
轻轻地一拉扯,你就是我心头最裂的伤口。
这些年,我走得很远,去过很多城,走过千山万水,见过很多人,却唯独,不再靠近你。
纪白,此后岁月,再多风景,除了你,都不过尔尔。
很奇怪吧,我想念你的方式,竟然是,不听、不问、不念、不提,任何跟你有关的事情。
1
纪白大我三岁。
就是这三岁的距离,任我再如何成长,都够不到他的肩膀。
我们在同一个院子里长大,他总是以哥哥的身份自居,逢人就说,这就是我妹妹。
他也经常侧头告诉我,小孩,以后不管到哪,哥罩着你。
我只会乐呵呵地跟在纪白屁股后面,欢声雀跃地叫着一声又一声,纪白哥哥,纪白哥哥。我踩着他的影子向前走,他往右我也往右,他往左我也往左。
我们就这样一起长大。
在14岁那个初夏的晚上,差不多9点,我上完夜自习,去找高中部的纪白一起回家。他的同班同学告诉我,纪白下课铃声一响就飞奔出教室了。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等我,自顾自走。我失落了一路,自行车的脚踏被我踩得格外用力,一只脚踏咻地飞了出去,我捡起来,拿在手上,继续前行。后来,又在半路扎到了钉子,轮胎瘪瘪的,就像我空落落的心。
我一只手拿着那个脚踏,一只手推着自行车,想着,这可真是最最最倒霉的一天。
在快到家的那个巷子里,我看到一辆自行车,歪歪扭扭地靠在一棵香樟树旁。我认得那辆自行车,果绿色的捷安特,上面还画着一只黑色的小猫,是纪白的。我就像是在漆黑的夜里突然看到了光亮,把自行车放在路旁,刚想出声喊纪白哥哥,可在下一秒,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贴着墙走过去,在离纪白只有3米距离的拐角口停下。手上的那个脚踏被我的手捏得很紧,微微有些出汗,然后,我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少年穿着短袖的白衬衫,在黑夜里眼睛明亮,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而他面前的女孩,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清爽的白裙子在夏夜里随风飞扬,低着头,笑起来咯咯响,声音好听得跟街上卖的风铃一样。
纪白把手搭在那个女孩的肩上,借着人家窗户透出来的光亮,看着那个女孩微红的脸庞,看得认真又细致。时间一分一秒地走,我站在一墙之外,推着自行车,轻轻悄悄地离开。
十分钟后,纪白骑着自行车,单脚撑地,在大院门口停下。
而我,拿着一个脸盆,假装去院子里打水洗脸。
纪白把一串钥匙摆在我面前,递给我,笑着把身子凑过来说,颜落落,这是你掉的吧。
我惊愕,钥匙掉下来这么大的声响,我居然都没有发现,我还以为是我踢到了路边的小石子。
我接过钥匙,把凉水泼在脸上,水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风吹来,我一个颤抖,竟有些冷。
纪白临进门前,突然靠近我的身旁,轻轻地,突然就笑了起来,说,“她叫夏橙,你可要替我保密噢。”
2
我当然知道她叫夏橙,我见过她。
她家跟我家院子只隔了一道围墙,可墙里墙外,却有着巨大的差距。夏橙家的那边,是别墅区,每天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着光鲜的人。而我们这边,低低的楼层,爬山虎长满墙壁,一直往外蔓延,越过破旧的外墙,在夏日的晨光里绿得发亮。
我经常看到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好看的上衣,跟风一样从我面前经过。只是她从来没有注意过,老是穿一身洗得发旧的衣服的我。
跟夏橙比起来,我贫穷,胆小,不美。
我唯一骄傲的是,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跟纪白一样好,几乎不会掉到第三名之外。
因为我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他们约会也不会避着我,有时候周末也会带我一起出去玩。每个周末的下午,他们都会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起写作业,纪白给夏橙辅导功课,教她做复杂的数学题。纪白坐的位置离夏橙很近,偶尔两只手会碰到一起,然后两个人抿着嘴唇,相视一笑。
我坐在他们俩的对面,把这些看得清清楚楚,将少年和少女的心事铭记于心。
后来,纪白在物理竞赛中得了全国第一名,拿到了一笔奖金,请我们在一家西餐厅里吃牛排。
那是我第一次吃牛排。我分不清楚九分熟和五分熟有什么区别,我跟服务生说,我要越熟越好,我不喜欢吃带血的肉。
夏橙在一旁笑,告诉我,牛排不是越熟越好吃。
我也不知道左手拿叉子又手拿刀,切牛排的手笨拙又吃力。
饭后,纪白跟我说,颜落落,你先回家吧。
我就听话地骑上我的自行车,在路上,我发现我忘了带我的语文书,掉过头,原路返回。
在餐厅外面,我隔着大大的落地窗,看见那个少年的薄唇轻轻地落在那个少女的额头上。
我的心,像是被坚硬的石头狠狠地戳了一下,膈得生疼。
只是后来,纪白和夏橙的事情,还是被学校的老师和家长们知道了。早恋,毕竟是学校最反对的事情。而且,纪白一直是考清华北大的苗子,这件事情,老师格外重视,还请来了双方家长。
我抱着一大堆刚收齐的英语作业本,交到老师的办公室,刚好经过。
纪白和夏橙站在教务处的门口,迎着烈日,仍注视着对方,趁老师不在,偷偷地拉一下手。然后,他们看着对方傻笑。
可在我眼里,阳光下的他们,都笑得那么好看。
最初,是纪白和夏橙,教会我什么是爱。
3
纪白和夏橙,最后还是分开了。
我放学回家,正是日落黄昏,夕阳的余晖温热地洒在他们身上,纪白靠在墙上,眼睛盯着地上,一只脚抬起,一颗小石子落到了我的脚下。
他沉默着不说一句话,夏橙哭着跑开。
旧墙上的爬山虎长得更茂盛了,连着顶上的瓦片,斑驳一片,到处都是那抹招摇的绿。
纪白愣在原地,冷着一张脸,看见我,吸一吸鼻子,说,丫头,我们回家吧。
可我分明,看见他眼睛里还在打转的泪水。我拉过纪白的手,怔怔地看着他,纪白,你还有我呢。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叫纪白,哥哥。
可纪白自顾自地往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说些什么。
我想告诉他,我什么都知道。
那天,我刚好经过教务处的时候,老师把夏橙叫进办公室里,夏橙的妈妈出来只跟纪白说了一句话。她居高临下地说,你家的情况我了解过了,你爸妈只是普通的工人吧,你怎么配得上夏橙。
纪白的脸在那一刻瞬间惨白,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倔强地盯着夏橙的妈妈,没有说一句话。
时光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过。
从那天以后,纪白在每个夜晚都格外地勤奋用功,纪白的成绩就没有掉到第二名过。最终,他如愿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
而我,也特别地认真,我在日记本里写下,我的愿望就是考到跟纪白一样的大学。
纪白去上大学的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我执意要去车站送他。
我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往纪白怀里一塞,听说北京那边的冬天很冷,不像我们南方,你要时刻注意保暖啊。
我花了一整个夏天的时间,织了一条厚厚的围巾,还有一双手套。这是我央求奶奶教我的,我在街上挑选了一天,才找到了最适合纪白的深灰色毛线。
在每个深夜,我细细地一针绕着一针,坐在暗黄的灯光下,双眼熬得通红。
这是我隐秘的心事,无人知晓。
列车进了站,而我仍站在月台上,静静地凝望。
这一年,我16岁,纪白19岁。
4
纪白去了北京之后,就很少回来,有时就是寒暑假的时候回来一段时间。我也升入了高中部,他回来的时候,我经常是在各种补习班的路上,我们常常一个寒假,也只能见上两三面。
离开学还有十天,我们这边刮台风,大雨滂沱,我去收院子里的衣服,跑得太快,脚下的路太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左耳轰鸣,留了很多血。
纪白抱起我,把我背在身上,送我去了医院。
我伏在他背上,被雨水淋湿,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只是想起之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你是我枯水年纪里的一场雨,你下得淋漓尽致,而我淋得一病不起。
对啊,雨下得再大点又何妨。
那个暑假,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暑假,纪白每天在医院里给我讲笑话。
我出院的那天,他拉过我的手,附在我的左耳,说着什么。
我问他,你刚刚说了什么。
纪白说,我明天就要去北京了,明早5点的火车,我走的时候估计你还在睡觉呢,所以,提前跟你说,再见。
我看着纪白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恩,再见。
爸爸的小生意突然红火了起来,扩张了店面,用余下的钱在市中心的位置买了一套房子,我们就搬到了新房子里住。
后来,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只是,我每天都把自己埋在堆成山一样的题海里,一张试卷接着一张试卷,一套习题接着一套习题,我一点都不感觉累。
妈妈有时候在半夜12点起来喝水,看见我房间里亮堂如白昼的灯,跟我说,落落,早些睡,别熬坏了眼睛。
我从来就没有忘记,有一个少年叫纪白,我需要用100分的拼命,才够得到他的肩膀,而且还得踮起脚尖才行。
年复一年,时光如梭,在我19岁的时候,我终于,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
那个大学,有纪白。
我终于,长到了他遇到爱情的年纪,我也终于,有了站在他身边的底气。
5
我去大学报到的第一天,纪白带着我熟悉校园,帮我安排一切,他还是用一贯的口气,把我介绍给他身边的朋友,他说,这是我妹妹,到哪我都罩着她。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跟夏橙有着相似的眉眼,恬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温柔地笑。
我唯一的特权,就是能够以妹妹的身份,腻在纪白身边,拖着他带我逛过一条又一条街,吃各种不同的小吃。
只可惜,我们之间那3年的年龄差,我来了,纪白就要走了。
纪白忙着毕业论文和答辩,他找好了实习的公司,如果做得不错,会留下来。
他告诉我,他要去上海。他又和女朋友分手了。
这些年,他换过很多女朋友,只是再也没有一个,像夏橙一样得到过他的真心。
他走的那天,请我在学校旁边的奶茶店喝奶茶。我咬着吸管,侧过头,没头没脑地问,纪白,你还爱夏橙吗。
纪白握着手上的奶茶,晃动了几下,对着面前空荡荡的桌子说,十八岁的纪白永远爱着十八岁的夏橙,可如今,我已经二十三岁了,我的未来里,不会有夏橙。
我看着面前的纪白,他的下巴开始有茸茸的胡子,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有着宽厚肩膀、面色冷峻、不动声色的男人。
我很想告诉他,我已经长大,长成了懂得爱情的年纪。
我也想告诉他,我多想陪他,轰轰烈烈地走一程。
可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目送着他,一次又一次地从我的身边离开。
我和他,似乎一直都是,他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追。
他从来不会回头,问问我追得累不累。
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6
时间仍然在不动声色地往前。
我又用了3年的时间,我又一次站在纪白的面前,我也来到了上海。
彼时,纪白已经做到了部门主管的位置,手底下管着一拨人,有了些许经济实力。他带我去一家装修极好的西餐厅吃饭,为我接风。
我也不是当年那个连刀叉都分不清楚的小女孩了。
我们点了各自喜欢的食物。
我正在喝玉米浓汤,纪白忽然怔怔地看着我,问,颜落落,你为什么来上海。
他没有叫我丫头。
我呆呆地抬头,一脸迷茫,不知道说什么。纪白又笑开了,低头拿着刀切牛排,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们自顾自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其实,我很想说些什么。
说我在14岁的时候看见他们在巷口里相拥的初吻,说其实是我告诉老师他们在早恋,说我为了他在暗夜里熬红了眼睛,说那个我故意摔倒的暑假,说我这些年风一程雨一程地追着他跑,说我有多么不顾一切地爱他。
可最后,我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身边,有着许许多多的女孩来来去去,漂亮的,能干的,优秀的,有才华的,却没有一个人能留下来。这么多年,真正在他身边,爬山涉水,路途迢迢,只身相随的人,却只有我。
只有我一个。
那个冬天,我过生日,纪白环抱着双臂,他问我要什么礼物,只要我不是太过分,想要什么他都买得起。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
我想要的,是你,纪白。
从14岁到24岁,整整十年的时间,我从一个只懂得站在光背面的小女孩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姑娘,可我,最终仍战胜不了那个自卑、胆小、懦弱的自己。
我什么都不敢说,就算我喝光了一整瓶红酒,借着微微的醉意,我仍然,不敢说出口,这些装在我心里的,密密麻麻的心事。
7
纪白又有了新的女朋友,那天带来给我看,告诉我,他们以后准备结婚。
我笑着伸出手,嫂子好,我是纪白的妹妹,我叫落落。
我笑着笑着,就背过身去,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靠在墙壁上,放声痛哭。
纪白结婚那天,我借口出差,一个人跟着野外旅行的人躲在深山里。我想打个电话给他,可没有信号,我举起手机,一路往高的位置奔跑,终于接通了。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一群人闹哄哄地笑着,闹着。
纪白换到了安静的地方,一时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又过了几秒,电话那头有人在喊,纪白,新郎官该出场了。
我说,纪白,你一定要做一个幸福的新郎啊。
我挂了电话,迎着山风,身子忽的颤抖了一下,我双手环臂,蹲在无人的山头,轻轻地对自己说了一句,我爱你。
回家后,我妈拿出一个盒子给我,是纪白给的,里面有一封信。
我记得,这个盒子,就是我当年用来装围巾和手套的盒子。
纪白在信里说,那个我摔倒的夏天,我出院的时候,他曾附在我的左耳说,落落,我好像爱上了你,你摔在泥土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心疼。
而当时的我,只看着外面满街的茉莉花开,只顾着说再见,没有任何回应。
他以为,是他会错了意,此后也就绝口不提。
他不知道,那个大雨淋漓的夏天,我的左耳,也失聪了一整个夏季。
我在房间里,哭得不能自己,打湿了整张信纸,模糊了字迹。
后来,我们原来的院子要拆迁,我们都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我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挖掘机轰隆隆地,一下又一下地挖掉整片墙,连同覆盖在上面的爬山虎,轰地一声,全部坍塌。
我看着天边的流云,仿佛看到了年少的纪白,他站在大院前面的巷口,逢人就说,这是我妹妹,以后不管到哪,哥都罩着你。
而我,在纪白身后,站在他的影子里,深一脚浅一脚,蹦蹦跳跳。
我用尽年少的时光来爱你,便要拿余生的岁月遗忘你。
写在后面的话:写这个故事,源于一个姑娘私信我说,她暗恋一个人,长达10年,可是下个月,那个人,就要结婚。
所有的姑娘,如果你真的不想自己带着遗憾老去,那就勇敢一点点吧。
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恰好也喜欢着你。
如果爱,勇敢爱。
你看的是故事,我写的是青春。
网友评论
感情本来就是要磨合的呀
我的故事,大都以遗憾收场
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