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白化病，有几个男人要你？”

文｜啊珊

001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家庭和正常家庭不一样，因为这种差异，我和哥哥打小就受尽别人异样眼光。

因为父母近亲结婚原因，我哥生下来就是白化病患者，皮肤，毛发皆纯白如雪。

我却比较幸运，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但我心里清楚，我是白化病基因携带者，有可能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就是白化病患者。

因为这个我和哥哥从小便被同龄人嘲笑，小伙伴都不愿意跟我们玩耍，对我和哥哥指指点点。

哥哥处境比我难堪很多，因为白化病，视力比常人差很多，总是眯着眼，小学一年级便带了厚厚的近视眼镜。

眼球震颤导致头部会不自觉地跟着晃动，这让很多同学争相模仿，嘲笑戏弄，哥哥性格变得很孤僻，不爱说话，蜷缩在教室旮旯。

到了初中，父母察觉到了我们心理的微妙变化，其他小伙伴都是结伴成群，嬉笑玩耍，我跟哥哥却总是呆在家里，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父母上下打点能找的人都求了个遍，摧眉折腰陪笑颜，终于把我跟哥哥送到了市里一家学校读高中。

那里没有认识的人，哥哥也染了发，尽量忍住不摇头，但是不摇头眼球震颤看东西就会模糊，哥哥苦不堪言，努力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

好在高中学业紧，哥哥又是走读，没有了议论的声音和异样的眼神，同学只是觉得哥哥皮肤比较白，高中三年过得勉强安稳。

高三，我情窦初开，第一次收到了李诚的情书，他是学校篮球队队长，阳光帅气，很像灌篮高手里面的流川枫，每次打比赛都会引来场边迷妹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我悄悄把情书藏在枕头底下，心里像钻进了一头活奔乱跳的小鹿，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李诚投压哨三分球的场景，嘴角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坏笑，浓眉弯弯荡起微微涟漪，眼眸锋锐深沉，手臂肌肉突出紧实。

我们小心翼翼地书信来往，李诚文笔很好，总是妙笔生花行云流水，便随着雪泥鸿爪，有他的懵懂相思，情比金坚，也不乏青涩的害羞。

我们相约高考志愿填同一家大学，到了大学我们光明正大谈恋爱，手牵手走在马路上，然后告诉所有人我是他女朋友。

可是到高三下学期时，爸爸失业了，妈妈没有工作，本就不富裕的家一下子没了经济来源，我跟哥哥的学费一拖再拖。

父母一筹莫展，抓耳挠腮，到处跟亲戚借钱，哥哥却主动提出了辍学。

“反正我有病，让妹妹读吧。”哥哥垂头丧气，眼神像将要送去屠宰场的老牛，充满绝望。

“哥，你成绩一直都是年级第一，老师都看好你，都说一本没问题，发挥的好211大学都可以的。”

我看着蜷缩在旮旯的哥哥，心里一阵酸楚，从小到大哥哥受尽了白眼，看书学习就是他活着的全部，如今连这点希望也快破灭。

我横了心，没再去学校，跟着父母做起蔬菜生意。

每天披星戴月，四点多就起床，父亲吃力地踩着三轮车满头大汗，去市场拿蔬菜，我坐在车后埋头整理蔬菜，昏昏欲睡，疲惫无比。

哥哥不负众望，考取了省会一所211大学，笑得像一个天真无比的孩子，手舞足蹈，抱着通知书在客厅连转几圈。

把上学机会让给哥哥我从不后悔，可惜的是跟李诚失去了联系，我后来去学校寻过他几次，同学说他转学了。

002

有缘的人兜兜转转最终还会再遇见，微信流行起来后，高中同学建了一个群，李诚联系到了我，约我见面，我欣然答应。

我满怀期待，精心打扮了一番，素净的脸焕发出光彩，喷了香奈儿5度，穿了性感的黑色绸缎低胸鱼尾裙，脚踩银色细高跟。

咖啡厅不大，却很温馨，飘荡着王菲清幽的歌声，混合着浓浓的咖啡香，让人踏进来就想谈一场生离死别的爱情。

李诚穿一件迷彩夹克外套，蓝色牛仔裤，专心凝视手机，嘴里叼着烟，皮肤黝黑许多，下巴尖了，眼角处多了几条不易察觉的细纹，见我来，迅速踩灭烟头。

“我们有六年没见了吧？”李诚的眼睛像一张温柔的网，兜头像我洒了下来，昔日的懵懂记忆一下子全活了过来。

“是七年！你........结婚了吗？”我放下咖啡杯，身子前倾，蹙着眉，忐忑地问道。

“我爸当年被人举报贪污，现在还在坐牢，我这几年做生意亏了不少钱，房子也抵押出去了，一穷二白，那个女孩看得上我？”

李诚啜了一口咖啡，背靠椅子，十指交叉，神色黯淡，撇了撇嘴，叹了口气，眼神飘落在漆黑的地面。

我一时语塞，喉头硬硬的：“我目前也单着，没遇到合适的。”

“你还单着？”李诚倏然抬起头，眼睛里发出热忱的光芒，嘴巴微张。

当我把父母是近亲结婚的事情告诉李诚时，他并没有很排斥，眼眸里是潋滟深情，紧紧攥住我手，问我愿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我点头如捣蒜，你不嫌弃我，我已感动万分，幸福感扑天盖地袭来，那一刻我觉得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我跟李诚结了婚，害怕人多口杂，只简单地办了婚礼。

为了下一代着想我们准备领养一个小孩，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意外怀孕了。

初为人母我充满欣喜，可是一想到宝宝有可能会跟哥哥一样，我又忐忑不安，焦虑万分。

婆婆得知消息开心坏了，给我买了很多营养品，辞了工作在家专职照顾我。

李诚一直没有告诉婆婆我的情况，如今冒然把孩子打掉我于心不忍，跟婆婆也不好交代，因为公公的事情，婆婆这几年一直精神不好，萎靡不振。

我跟李诚纠结很久，彻夜失眠，总归是个鲜活的生命，那一夜，李诚抽完了整整三包烟，然后抱着我坚定地说他想赌一赌，就算宝宝遗传他也不会嫌弃。

怀孕时婆婆似乎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明里暗里打听我家情况，背着我跟李诚窃窃私语，有时候还会争吵，质问李诚为什么不先去医院检查就急着要小孩！看我的眼风开始变冷。

我心里有数，虽然李诚不说，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只能祈祷自己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可惜命运总是爱捉弄，女儿离开我身体的那一刻，护士面面相觑，婴儿毛发，皮肤都比常人白很多，那一刻我想到了死。

可是我死了女儿怎么办，婆婆看了女儿一眼，愤意盎然，扭头就走，李诚也噤若寒蝉，抱女儿的双手抖抖索索，眼神怪异，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怀孕是在意料之外，万万想不到得是李诚竟然是白化病携带者，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老天你真的太残忍了！

我还在月子里婆婆便跟我大吵，说我生了一个怪物，我心里悲痛无比，整日以泪洗面。

此时李诚整天说工作忙，让我独自一人面对婆婆的冷言冷语，回到家也不跟我说话，阴着脸坐在沙发抽烟，听到女儿哭就对我发脾气。

003

离婚是婆婆找我谈的，那天她没了往日的专横跋扈，哭的梨花带雨，百抓挠心。

“王静，你放过李诚吧，我们老李家不想断了香火，你这情况生二胎也不能保证是健康的宝宝。”

我冷冷一笑，心脏仿佛被冰锥刺穿，血一滴滴往下流，我打电话给李诚，问他是不是想离婚，李诚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三个字，我累了，那一刻我彻底死心了。

孩子判给了我，因为李诚强烈要求给我，出民政局李诚长舒一口气，眉头舒展，表情无比轻松，仿佛甩掉了压在背上的千金巨石。

我带着女儿回到了娘家，仇恨密密麻麻地渗透我每个细胞，我更恨自己当初轻信他的承诺。

窗外寒风呼呼，吹得窗户咯吱咯吱响，屋子里的我心寒如冰，无助地看着襁褓中的女儿。

女儿却看着我笑，萌萌的奶音，小嘴撅着嘴巴粉嘟嘟，那纯真的笑容给了我很大力量，别人嫌弃你，为娘的永远不会，你是娘的心头肉！

我开始拼命赚钱，哥哥大学毕业寻得一份不错的工作，经济上给了我支持，我做起了卤菜生意，虽然每天披星戴月，但日子充实无比。

由于我能吃苦有眼光先后开了五家店，市口位置都非常好，每天营业额蹭蹭往上涨。

时光如驰，倏又一春。

女儿已经六岁，会甜甜地喊妈妈，每个月我都会趁女儿睡着悄悄给她染头，因为长期染发女儿头发变得很稀疏。

我带着孩子还要打拼事业，困难险阻我都咬牙硬抗，多少个寒冷的夜晚，寂寞如蛛丝将我牢牢缠住，我渴望枕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此时的我已年过三十，皮肤黝黑松弛，皱纹深得像雕刻在脸上，腰上有了游泳圈，早没了当初水灵模样。

一次偶然的朋友聚会，我认识了李强，平头，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成熟稳重，穿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离过婚有个儿子。

他看上去温文尔雅，成熟稳重，话不多，会照顾我，吃饭顺着我的口味，接送我去卤菜店，悄悄留意我喜欢的东西，趁节日送给我。

对我父母也不错，常常陪他们聊天，偶尔还帮衬着做饭，忙完店里的事情回到家，看到他围着围裙在做饭，厨房蒸气氤氲，感觉很温馨。

因为各自都有小孩，所以不用担心遗传的事情，加上父母的撮合，年底我们领了结婚证，女儿也开心地叫他爸爸，我终于给了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结婚之后，日子平平淡淡，烟火气息挺浓。

三个月后，他的各种毛病开始显山露水，抽烟喝酒，不讲卫生，但是这些我都忍了，也不是原则性问题。

我问他跟前妻离婚的原因，他总是埋着头，支支吾吾，面露难色，既然他不想说，后来我也没盘根究底。

我渐渐发现他心眼很小，非常容易吃醋，我只要晚上微信响了，他总会问我是谁，有时候还会翻查我手机。

我在卤菜店跟男顾客笑着说话多了他也吃醋，人家加我微信预定卤菜他也不许，卤菜店有个男员工跟我干了两年也被他刁难走了。

我们之间有了争吵，他总是说是因为在乎我才这样，看着他醋意满溢的表情，跺脚着急的模样，我也安慰自己，这只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女儿有次发高烧，我连夜抱着去了医院，急性肺炎，第二天卤菜店又有急事要我去处理，我情急之下打了李诚电话让他来医院照顾女儿。

李强当时在外地出差，我也没把这事告诉他，后来他知道后大发雷霆，质问我是不是跟李诚做了苟且之事，我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身体抖成筛子。

他却认为我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竟对我动了手，拽住我头发，在我肚子上踹了两脚，还重重地打了我两个耳光，我头晕目眩，直接懵了。

冷静之后他向我道歉，在我娘家楼下跪着，鬼哭狼豪，父母也劝我，说他只是一时冲动，女儿也哭着要爸爸，看着女儿，我心软了。

跟他和好之后，他态度诚恳，不停低头认错，我以为他会改，便没再提这件事。

有天夜里我起来上厕所，在门口发现他偷看我手机，然后发现李诚给我打过电话，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起床，怒气汹汹，指着我鼻子质问我。

”你怎么还和他藕断丝连？你对他还是旧情难忘！”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要撕吃了我。

“女儿出院之后，他打过一次电话询问女儿身体情况，真的没有其他事情。”我一五一十地解释着。

可是他却不相信，箭步走到我面前抓住我头发把我往墙上撞，鲜血从额头流了出来，他却没有停止动作，我感觉自己就快要被撞死了，身子瘫在地上。

女儿听到声音跑了进来，哭喊着，小手紧紧攥住他手臂，他一把推开女儿，然后抱着头蹲在墙角，仿佛魔怔般，嘴里絮絮叨。

“你们女人为什么都这样？你们女人为什么都这样？你们女人为什么都这样？”

他嘴角抽动，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眼睛闪着绿光，邪魅地笑着。

医生给我处理伤口，消毒水味道很呛鼻，女儿惊恐地倚在我怀里，身体不停地发抖，我下定决心要离婚。

李强跪在我面前，用头撞地求我原谅，吐露了压抑已经的秘密，他后爸性格狠戾，比他妈小了十一岁，他妈胆小懦弱，一直忍受家暴。

李强结婚之后，因为自己常年出差，目睹了后爸跟老婆媾和之后，心理彻阴影挥之不去，且被时间发了酵，我跟异性的一点蛛丝马迹便足矣让他发狂。

听他哭诉完，我百感交集，生活真的是比电视剧还狗血，对他有了一份理解 ，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跟他过一辈子，我不知道他下一次爆发会把我打成什么样。

“你女儿有白化病，上学，教育，工作，结婚，样样是难题，有几个男人能接受？”

我低头一笑：“所以我就该跟你过一辈子？忍受你的家暴？”

我吃了秤砣铁了心，结束了这段暴力的婚姻，我终于顿悟，女人最好的归宿并不是婚姻而是自己，一个历尽沧桑，内心依旧强大的自己！一个经济独立努力拼搏的自己！

我带着女儿租了一套单身公寓，重回单身如获新生，轻轻推开阳台的窗户，阳光肆意地跑进来，欢蹦乱跳，青草和鲜花的香味涌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