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兴趣与耻辱
1
生活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最善于捕捉不经意间的细枝末节。
朱颜回想起来，似乎自己错过的就是那些细枝末节。周屏风虽然没有跟她说起自己的家世，可是无数个细节都表明，他的特殊啊。
他的艺术修养，他不用为赚钱操心，他经常周游各国，他熟悉上海的高档会所就像那是他家的后花园，还有他的行为做派，一切行迹都表明，这不是一个穷人该有的样子。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她选择性的忽视了。
回家的路上，朱颜又慌张又惆怅。她慌张的是，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措手不及。她惆怅，是因为觉得自己搞砸了周屏风的生日会。因为她的突然晕倒，大家忙着照顾她，生日会早早就结束了。
可是一想到周屏风瞒了她那么久，这慌张和惆怅，就都化作了一腔怒火。是的，她生气了。此刻他就坐在她的旁边，脸上是卑微而讨好的神情。
“颜颜，好颜颜，不要生气了。”
“你瞒我瞒得好辛苦。”朱颜别过脸，不想看他。
周屏风握住朱颜的手，“我没有告诉你我家的情况，是我不对。可是，也请你理解一下我，我不说，是担心你觉得我在你面前显摆，有几个臭钱了不起。而且，我也有私心，我想证明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这个人，我不想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的家世。在我心里，你并不是那种只看重物质的女孩。”
朱颜推开他的手，愤愤道：“我告诉你，我就是那种女孩。我很看重物质，我最喜欢钱！”
周屏风愣了一下，然后凑上来，笑嘻嘻地说：“那不是正好吗？你看重的，我有，你喜欢的，我也有，多么完美！”
“完美你个头。”朱颜看着窗外，不想再和他说话。
原本安静开车的出租车司机，回过头来瞅了两人一眼，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打肿脸装阔佬的人他见得多了，有钱富豪装穷人，却不多见。
周屏风想起什么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玫红色信封，塞到朱颜手里：“我妈给你的见面礼。”
朱颜看了一眼，信封很厚，她丢到一边，然后双手交叉抱着两臂，并不多看一眼。
“我妈给你的，你就拿着，她对你印象不错，很喜欢你。”周屏风把信封塞到朱颜的CHANEL手袋里，扣上搭扣，轻轻拍了拍。
“真的吗？”朱颜狐疑的看着周屏风，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半小时前，在周屏风家楼上的卧室里，罗兰是这么跟她说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儿子喜欢你，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屏风没什么恋爱经验，你如果好好对他，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想动什么歪脑筋，我也不会客气。”
朱颜的心瞬间就凉了。罗兰这么说，分明就是觉得她朱颜是个bitch，和周屏风在一起，是冲着钱去的，这个女人根本就看不上自己。可是她又给那么厚的见面红包，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朱颜想不明白。车子行至她家楼下，她下了车，对周屏风说：“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2
罗兰给朱颜包的见面红包是10001元。
朱颜回到家就拆了信封，拿出里面的钱，数了好几遍，没错，就是这个数。她坐在床边，看着一床的粉色钞票，愣了很久。
周家到底是认可她，还是不认可她呢？她和周屏风还能继续走下去吗？这注定是个失眠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朱颜接到了晓雪的电话，她很关心地问朱颜，要不要紧，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走在加班路上的朱颜，就感动了，她觉得这个晓雪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她决定和这个善良的姑娘见一面。
加完班，朱颜约了晓雪吃晚餐。有些问题，她不好直接问周屏风，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告诉她。所以她想从晓雪这里入手，她和皓皓在一起那么久，对周屏风的事多少应该了解一些。
朱颜问对人了。晓雪知道周屏风的所有事。那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两人边吃边聊，晓雪把自己知道的，都跟朱颜说了。
周屏风家是艺术世家，爷爷是知名书画家，爸爸经营着一家画廊，妈妈管理着艺术品拍卖行，他们家有三辆车，分别是奔驰、奥迪和劳斯莱斯。而那栋花园洋房是他们家众多房产的一处。
周屏风从小跟着爷爷学画，拿过很多奖，后来又去欧洲留学，学成归来，爸爸周明轩希望他帮着一起管理画廊，他不愿意，妈妈罗兰让他一起打理拍卖行，他也不愿意。他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见他执意如此，他们便随他喜欢，不多加干涉了。
“他上班，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喜好，交女朋友，也是这样。”晓雪说。
朱颜听了，就又慌张了。虽然她和周屏风彼此有意，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跟他的距离，差得有点远。她低下头：“我觉得我和他可能走不下去了。”
晓雪连连摆手：“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屏风哥对你是真心的，不然也不会……”
朱颜问：“不会怎样？”
晓雪捂住嘴，像是说了什么错话，脸也红了。
朱颜追问：“你说吧，我不会告诉他的。”
晓雪说：“那你千万不要跟屏风哥说，是我告诉你这些的，也不要跟他说我们见过面。他最不喜欢别人打探他的事情。”
“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跟他透露。”
晓雪这才松了口：“屏风哥为了你，拒绝了家里为他安排的亲事，那个姑娘样貌身材都是一流，哥大毕业，家里搞艺术品收藏的，和周家是世交。”
“他真傻。”朱颜说。
“他不是傻，他比谁都活得明白。他曾跟我们说，结婚的话，他一定要找个自己爱的人。”晓雪给朱颜的杯里添满茶水，“像他这样的家庭，他要自己做主，压力可想而知。”
“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他不告诉你这些，也是怕给你压力。”
“所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扛？”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他自己选择的，就得自己扛。”
临分别的时候，朱颜问了晓雪一个问题：“你和皓皓会结婚吗？”她知道皓皓家境很好，而晓雪和她一样，家世平平。
晓雪忽然脸色难看起来，显然是没想到朱颜会问这个问题，她踟躇着说：“会吧。”
3
朱颜回到家刚洗漱完，阮子柒的电话就过来了。
“怎么样？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如何？”
朱颜边敷面膜边说：“周屏风是个大骗子。”
“怎么会？”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穷小子，没想到，他家又是画廊，又是拍卖行，豪车好几辆，别墅也有好几套。”
“怎么听着跟拍偶像剧一样？”
“我也感觉跟做梦一样，这两天我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起起伏伏的……”
朱颜把去周屏风家的经过，都细细告诉了阮子柒。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还晕倒了。”阮子柒哈哈笑了，“这真是突然地意外和惊喜啊。”
朱颜幽幽叹了口气：“子柒，我是不是配不上他？”
阮子柒说：“不要这么看低自己，你又不差。”
“那要看和谁比。”朱颜说，“周屏风的妈妈不喜欢我。我们在健身房见过，她知道我和吕万的事。”
“这……关键是周屏风，他怎么想？”
“他是站在我这边的。”
朱颜这么笃定，是因为晓雪还告诉她一件事。晓雪说罗兰给她包的红包只有101元，是周屏风自己往里添了一万，凑成“万里挑一”。
朱颜知道罗兰这么做，是在试探她，试探她是不是为了钱，才跟周屏风在一起的。如果朱颜因为拿了这么小的红包而跟周屏风闹，心生不满，那么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反对他们在一起。
朱颜也懂得周屏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觉得周屏风不懂她。就算她真的只拿到101元，她也不会闹的，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冲着他的钱去的。
这个傻瓜。
她问阮子柒：“你说，他妈妈会接受我吗？”
“朱屏风他妈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屏风的态度，他如果坚持要和你在一起，他妈反对也没用。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最后没能在一起，你也要好好的。这辈子，我们要有爱，要有家人，要有朋友，更要有自己。”
“我懂。”朱颜说，“其实我也想得开，我就算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爱情对我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我有个问题……”染子柒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说出自己的感受，“就像你说的，周屏风除了穷一点，其他堪称完美。现在他连穷这个缺点都没有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
“我也感觉不真实。”朱颜说，“这几天经历的，太戏剧化，可是转念一想，生活就是一场戏剧啊。就像围桌打麻将，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上家会出什么牌，也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胡牌。也许遇到周屏风，就是我人生的胡牌时刻呢？”
阮子柒当然知道生活远比电视剧精彩，她只是觉得不踏实。至于哪里不踏实，她也说不上来。她没有多说什么。说多了，到显得她眼红嫉妒，见不得朱颜幸福似的。也许朱颜真的就是时来运转了呢。
她想了想，问朱颜：“你L城的房子还卖吗？我跟中介已经联系上了。”
“卖。”朱颜说，“我不但要把工作室开起来，我还要买车，我要让他妈妈看看，我也不比别人差。”
人最大的动力是什么？除了兴趣，就是耻辱。朱颜觉得，被周屏风的妈妈看低，就是一种耻辱。她发誓要靠着自己的努力，一雪此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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