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办公楼,是文明肃静的地方。可是今天却传出阵阵吵闹声夹带着哭骂声。这是为何?各个办公室都愣怔了。
1
晚上将近八点钟,任贤才回到家。
桌子上的菜饭都凉了,老婆胡娇丽,坐在客厅看电视。见任贤回来了,起身端着饭菜,去用微波炉热了热,等任贤洗过手,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胡娇丽也来到桌前,给任贤说,弟弟明理大学毕业了,想让他把弟弟安排到县委办公室工作。
任贤说那恐怕不行!县委办公室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进去,安排人是有指标的,由市里统一安排。
“你一个县委书记,安排不了一个人?我不相信!”胡娇丽不满意任贤的回答。
“现在都是在人才网上统一考试招录,然后,由市里分配到各个县。这是有严格的流程和规定的,不是哪个县委书记想安排就安排的。”任贤耐心的给妻子胡娇丽解释着。
他心里明白,如果不是她有事要说,今天这些凉饭凉菜她是不会去热的,还得自己动手亲自去热。
“你在糊弄我,是不是?你当我不知道,郑自强是怎么进县委办公室的?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吗?你能把别人安排到身边,就不能把自己兄弟安排了吗?”胡娇丽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态度也强硬起来。那张经常冰着的脸,更加冷酷!
提到姓郑的,两人就不欢而散。这是他们俩心中难以解开的结!
2
郑自强是郑艳的弟弟,前年大学毕业,恰好赶上去年市里招录公务员,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然后分配到任贤所在的县委办公室做了秘书。
说实在话,这件事与任贤没有半点关系,是市里分派的时候,任贤才知道的。
可是胡娇丽不这么认为,她总想着是丈夫任贤看在郑艳的份上,或者说,是想取悦郑艳,故意安排的。所以,胡娇丽对郑艳的恨,又增添了几分。
郑艳和任贤是同一届的大学同学,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在同一个系,又都是学生会干部,所以,接触的比较多。
从大二的下学期开始,郑艳有事没事的找任贤问这问那,还喜欢约他一块出去玩。
因为是一个县城里走出去的,任贤对郑艳也非常照顾,经常帮她解决些学习上的事和生活上的事,这使郑艳非常感动!
家庭经济条件比较殷实的郑艳,非常了解任贤的家庭情况和性格,知道任贤生活节俭,从不乱花钱。所以,她总是隔三差五的领任贤出去买些零食,让任贤陪着她吃。把给任贤买的日用品说成是自己买多了,用不完再送给任贤。为此,任贤深表谢意!
两个人情投意合,如影随形。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到了大四。
3
一天,任贤慌慌张张的找到郑艳,说他姨病危,要立马回家。
郑艳知道,任贤说的姨,其实就是他的养母。
在任贤八岁那年,父母遭遇车祸去世。
因为任贤的父亲,是胡娇丽父亲的领导,两人关系也比较近。在任贤父母去世后,胡父就把任贤接到了自己家中,当亲儿子一样养着,供吃供穿供上学,和大任贤两岁的女儿胡娇丽一样看待,不偏不向。
在任贤十岁那年,胡家又生了二胎男孩,取名明理。
上有姐姐,下有弟弟,夹在中间的任贤,非常懂事。从来不和弟弟争玩具,也从来不和姐姐伴嘴。他知道自己是外姓人,处处事事都让着姐弟俩。
天长日久,胡娇丽养成了胡搅蛮缠的习惯,欺负两个弟弟,成了家常便饭。
再后来,明理一天天长大,敢对姐姐的无理取闹对着干了。胡娇丽就把欺负的对象转移到任贤一人身上。而任贤不是迁就忍让,就是避而远之,从来不顶撞。
尽管二老对三个孩子公平对待,可在任贤的心里,总有一种“我是依靠胡叔阿姨长大的,我是外姓人”的阴影,我应知恩图报,感谢二老。
也正因为如此,任贤格外听话,对二老的话言听计从;也格外孝顺,家里只要是任贤能干的活,不用二老动手,他全干了;学习上也格外努力,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三好学生,奖状贴满屋!
在对比之下,任贤越优秀,就显得娇丽越庸莠。这使胡娇丽又嫉妒又恼恨!其结果是:娇丽每次挨批评后,便对任贤一顿发泄。久而久之,一张冰冷的脸形成了模具,就没有舒展过。
想起来姐姐那张脸,任贤有点厌,不想再进这个家。但这次还得面对,因为对姨的感情,不亚于慈母。
4
当任贤赶到医院的时候,胡母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强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拉着任贤的手问:“贤儿啊,快二十年了,你觉得姨对你咋样?”
“姨,您别说了,您就是我的亲娘!”任贤泪流满面。
“姨不行了,在断气之前,求你件事,要你答应我。”胡母有气无力,断续着说。
“嗯,姨,我听您的,只要是您说的,我一定做到!”
“姨知道这样做是委屈了你,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才一一”咳咳咳,一阵咳嗽中断了胡母想说的话。
“姨,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是姨说的,我都不委屈,一定照办。”任贤一边安慰着胡母,一边为她擦拭着嘴巴。
“你毕业了,别找媳妇了,和你姐结婚吧!”胡母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底的话。
“这一一,姨,俺们是姐弟呀!”任贤脑子急速转动,提醒自己,这事不能答应。
“我知道她配不上你,可她那个样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哪!算姨求你了。”胡母说着话挪动着身子,要下床,有跪下的意思。
大家齐来阻止,推来推去,胡母上气不接下气,咳得脸红。
“姨,我是依靠你长大的,你是我的恩人。我答应你,姨,你别动了。”任贤最终还是妥协了。
咳声由强变弱,由弱而无。
胡母头偏倚在任贤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回到学校后,任贤像变了个人似的少言寡语,躲避着郑艳。
刚开始,郑艳以为任贤心情不畅,过段时间,会从悲痛中走出来。
后来才发现事情不简单,这时候也到了毕业季。
一天,郑艳约任贤来到湖边,郑重其事的把二人的事情提上日程。
一直一言未发的任贤,仰脸望着天空,像是自语:“分手吧,咱俩是不可能的!”
晴天霹雳!郑艳难以接受!
“为什么?你回答我:为什么你这么绝情!你看着我!”郑艳猛拉任贤,四目相对,郑艳发现,任贤晶莹的珠子在滚落。
在郑艳的穷追下,任贤说出了这次回家的过程。
“她?你觉得她配吗?真如此,你们是不会幸福的!”郑艳毫不客气的断言。
“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任贤的态度很坚定。
郑艳抱着任贤的腰,趴在任贤的后背上,嘤嘤地哭得神魂颠倒。
毕业后,郑艳回到县城,考了公务员,任贤选择了读研。
5
拿到博士文凭后,在胡父的操办下,任贤和娇丽举行了婚礼。
可是,娇丽冰着的那张脸,并没有迎来春暖花开。
在博士从政的新政下,任贤由副县长、县长、县委副书记荣升县委书记。
就是这样八面威风的县委书记,回到家里,还要洗自己的衣服,老婆没做饭的时候,还得下厨房,还要仰头看看老婆那张冰冷的模具脸。
有一次,任贤从省城开会回来,正好赶上县长在市里开会。
县委开小车的司机给任贤打电话说:“别坐班车了,我开车去接县长,顺便去火车站把你接回来。”
司机拉着组织部部长郑艳,办完事情后向火车站驶去。由于人多车稠,车行得很慢。
行走在人行道上的胡娇丽,抬头看见是县委的小车,又是喊又是追,想搭车回县城。
尽管小车行得慢,但胡娇丽还是跑得气喘吁吁的追不上。
小车停在火车站广场前的路旁,任贤早已等在那里。
郑艳下车,和任贤亲切握手,有说有笑,然后上车去市委接县长去了。
这一切被紧追慢赶、只差二十米没有赶上的胡娇丽看在眼里,恨在心上。“好啊!开会回来竟然让野狐狸来接你,十几年了,你们还勾肩搭背,我给你们没完!”
回到家里,大动干戈!
无论任贤怎么解释,胡娇丽就是不信,还跑到组织部撒泼大闹,弄得任贤、郑艳颜面扫地!
自此,郑艳就成了他们夫妻中间的那堵墙,把二人隔开。胡娇丽分床独居,本来对任贤的工作就知之甚少,现在就更不管不问了。
6
胡明理大学毕业,急待工作,胡娇丽这才冰着脸给任贤搭话。
当任贤拒绝她的要求时,她认为这一切都是那个骚狐狸郑艳从中作梗,便不依不饶,闹得天翻地覆!
其实,这件事与郑艳没有一毛钱关系。
十几年的婚姻,任贤感到憋屈!对冰冷的老婆,无话可说;对失爱的家庭,无眷恋之感!
他想过离婚,但更想坚守对养育他的人那个承诺,他不想让别人骂他是陈世美!可面临娇丽无休止的冷战,无理由的搅缠,他选择了躲避,几天没回家。
这天吃过早饭,胡娇丽来到县委办公室,质问任贤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和野狐狸郑艳开房了?任贤拉住她说有事回家说,别在这儿影响别人办公。
谁知,娇丽越发的撒泼,骂书记男盗女娼,骂县委一班人是嫖客婊子,骂郑艳是狐狸骚妓。
在一旁的郑自强,实在是听不下去,上前劝解。却被娇丽骂得狗血喷头,反说是郑自强仗着有个卖身子的姐姐欺负她这个弱女子,嚎天呼地。
几十年的隐忍,终于像火山一样,在任贤的体内爆发!
他像头疯狮,推着胡娇丽往办公室外走。胡娇丽以为要打她,抓起一把椅子,用尽全力向任贤砸来。
毫无防备的任贤,被砸趴在地,头上鲜血如注。
伤者昏迷不醒,送医院急救。县委办公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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