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出门前,我从书包里取出裙子,原封不动塞进最高层的橱柜里。由于睡在上铺,橱柜自然拿到最高处的,由于必须站到椅子上,再踮起脚才能够到柜门,放取东西实在不便,所以平日里也就很少打开。
橱柜里除了上学期的教材,平时买了读完的小说和一条冬天的厚被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从附中住宿开始我的随身物品一直很少,心里总好像觉得自己随时会离开一样,随身物品永远保持在能用一个小书包装上的数量。
物品是身体长出的根须,一多起来就像在一个地方扎了根一样。
一旦扎下根离开时就会麻烦不断,至少会舍不得吧。
我从心底里害怕这种离不开的感觉。
爬在橱柜上时,宿舍电话响了起来。音色高且刺耳,我下意识心头一颤。想着妈妈上周没有来过电话,自己也有两周没有回家,自六月考试前回家躲在房间复习两天考试内容之后,也有半个多月没有回家。妈妈平时也很少打来电话。可这暑假里大家都回了家,电话除了找我还能找谁呢?
总不主动联系家里,时间一久便会害怕家里方面来的联系。
由于看不到橱柜深处,我举起衣服胡乱塞进被子旁边的缝隙里,被子朝左边挤压着,放开手又鼓了起来。
快速塞了几下,总算把裙子塞进看不到的地方。
此时,电话已响过六七次,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爬下椅子,踉跄着俯下身从垃圾桶旁拾起电话。
“喂。”我说。
“喂。”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有些胆怯。
“是女儿吗?”
这不是废话吗,你打了我宿舍的电话,宿舍里又没有别人。
我有些生气。
“妈妈吗?”
“诶,我怕打错了。”
妈妈一定是趁爸爸不在家给我打电话。所以每次接到电话总有种偷偷摸摸的恐慌。
“怎么了?妈妈。”我问。
“没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打电话。还是偷偷打电话已经是习惯。这种彼此间小心翼翼的生活是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的状态吗。我懒得多想。心情已从开始的担忧变作烦躁。
不过总算没什么好担心的。
“马上七月半了,外婆家要聚餐,你来不来。”
“什么时候?”我问道。
“七月半呀。”妈妈的声音不再有先前害怕拨错号码的胆怯,转而和平时一样噼里啪啦的命令式语气。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七月半啊。”
“外婆问我下周聚餐还是在下周,我想要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课还没上完吗?”
“还没,暑假都要上课,还有家教。”
“生活费呢?宿舍热不热,蚊子多不多?”
“不热。”
“那么下个礼拜回来,说好了。”
“没说好。”
怎么就说好了,又是自说自话,我根本没有说过什么时候有空。
“你不会每天要上课吧。生活费呢,两个礼拜没回来拿钱了。”
“你们可以一学期的生活费一起给我。”
“不准说这样的话,不可能的,你爸爸说了每周一百,不可能一次给你。”
“我又不会不回来。”
“不过你如果在学校舒服,不回来也好,免得和你爸又动不动吵架。”
我烦躁极了,想不通怎么在妈妈嘴里就是我和爸爸总吵架。那个时候我始终不明白妈妈小心翼翼让着爸爸,甚至常常责备我也不说爸爸不是,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也许因为我不是他们带大的,在父母的生活里,一直是两个人的世界,我是属于外婆家的孩子。大学开始搬出外婆家,虽然每周只回家两天,但总觉得自己是家庭的第三者。不属于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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