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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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林怀瑾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借着手机微弱的亮光，她迟疑了一会，冰冷的手指戳开屏幕，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上面的时间还停留在一周前。

“姐，我到美国了，这里真的好热啊！”

“姐，我想你了！”

“姐，我马上要去比赛了，不要不理我嘛！”

手指向下缓慢滑动着，直到那句话的出现，“姐，我喜欢你……”一直隐忍的泪水止不住滴落下来。她蜷缩在床上低声啜泣，泪水打湿了枕头，嘶哑的嗓音再也无法说出任何音节。

突然间，她开始剧烈地咳嗽，额头上渗出黄豆大小的冷汗，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撕裂了一般。她无力地向后倒下，头重重地砸向床头。“咚”的一声巨响过后，她彻底晕厥过去。枕边的手机也无声地滑落到床底，屏幕上闪动的微光忽明忽暗，直到整个世界落入一片黑暗之中。

梦里，她看到自己站在一个抢救室门口。人很多，每个人的脸上都神色焦躁，大家都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抢救室门头上的灯闪烁几下后，变成灰白色。有一个穿着白大褂，高鼻梁蓝眼睛的男人走出。他默默地低下头，蓝色的眼眸中透着悲伤：“sorry,the patient was not rescued。”

随后盖着白布的病人被推出了手术室，不知谁先哭出了声，紧接着，现场一片哀嚎声。她走上前，看见白布下耷拉着一只手。手腕处纹了一只黑色蝴蝶，她瞳孔紧缩，呼吸急促，胸口不断地起伏着。

如果没记错的话，同样的位置林涛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纹身。

就在她冲动地想要掀开那片白布时，没由来得一阵天晕地旋。等她再次睁开双眼，还是熟悉的房间，或许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是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旁边人的呼喊，“林涛……”

她唇边浮起自嘲的笑，许是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林涛好端端地在参加比赛，怎么会去医院。

也许是刚才的梦太不吉利，怀瑾不服输地又一次陷入梦乡。

这一次，脑海中不断浮现的碎片，让她的思绪回到了弟弟临走那天。

父母过世的早，林怀瑾跟弟弟林涛相依为命多年。弟弟林涛是个出色的短跑运动员，国内赛场罕有对手。这是他第一次踏出国门，参加国际赛场。

临走前，怀瑾有些不放心，边替弟弟收拾东西，边念叨：“多带点东西，这外面啊，不如家里。”

林涛眼看着姐姐收拾出来的一大箱子东西，扶额佯装出一幅痛苦的样子来，“姐，我这都有队里操心呢！”

“队里能有你姐贴心吗！”怀瑾心情本来就比较低落，又瞧见林涛这幅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些气呼呼地将没整理完的衣服丢在一旁，转身躲回屋里去了。

她缓缓闭上门，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跟弟弟分开。担心他吃不好，吃不习惯，又担心他在国外学坏了，沾染上什么不良嗜好了。

其实还有一份未宣出口的话，这一刻开始的思念，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她看似坚强的外壳。

就像当年她第一次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

一次在她收拾旧物件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厚厚的册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忍不住翻阅起来。直到那封信的出现，很老旧的信封，发黄的纸张，暗沉的字迹。

这是一封来自十年前的收养信，被收养人就是林涛，收养他的就是怀瑾的亲生父母。

“姐，开开门。别生气了，我错了。”还在生闷气的怀瑾却说什么也不肯开门。

不过这可难不倒林涛，他来到客厅中间。一边将整理好的衣服全拿出来，随意丢在地上，一边大声嚷嚷说：“诶呀，衣服放不进去了，姐，帮帮忙呗！”

“吱”的一声，门开了。见姐姐眼角还有未擦拭的泪痕，林涛心中一阵难过。他低头替她拭去泪水，暖心安慰说：“姐，比赛就二十天，很快我就会回来。你喜欢什么，爱吃什么，告诉我，我带给你！”

怀瑾没有吭声，她闭着眼睛靠着林涛的肩膀，脸颊贴着他的脖子，小猫般蹭了蹭，“我什么都不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林涛将下巴抵在姐姐的额头，鼻尖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薰衣草的香味，这个味道很熟悉，像是上次他们一起去商场买的新洗发水。当时姐姐还嫌弃这个味道很普通。没想到还是用上了，这样甜蜜的回应让林涛他很是开心，像是喝了一杯蜂蜜水，甜丝丝的，暖暖的。

他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告诉姐姐，其实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不说他们之间尚且还有一份亲情可以依靠，说出去恐怕连这份亲情都会保不住。怎么办才好？

可是，他早已不再单纯地将怀瑾看成是自己的姐姐，他喜欢怀瑾。不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慕。

一想到这，他多希望可以一直这样抱着姐姐，直到永远。

他偏头轻轻靠近，落下一个炽热的吻。怀瑾心中一惊，伸手便要推开他。

“姐姐，我只想抱抱你。”林涛像个孩子似蹭蹭她的脖颈，撒娇不愿松手。

怀瑾不知所措地背过身去，低垂着头，小声地说：“东西收拾好了，你再看看还缺什么。”

林涛脱口而出，“我什么都不缺，我只要你！”

空气仿佛凝滞一般，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怀瑾又惊又恼，羞愤道：“林涛，你昏头了，我是你姐！”

林涛不语，一把将姐姐拉近怀里，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我亲姐！”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林涛脸上。

“林涛，你听好了。就算我们不是亲姐弟，那我也是你的姐姐。”

对于怀瑾的话，林涛早有准备，他不恼怒，不意外，反而有些窃喜，原来姐姐一直都知道。既然如此，那就大大方方的，没什么好躲的了。

怀瑾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出门外。“砰”的一声，紧接传来锁扣反复扭动的声音。

她疲惫地靠在门上，略带倦意的嗓音缓缓说：“林涛，你现在最好将心思放在比赛上。其他的事，等你回来再说吧！”

见她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强硬，林涛唇边扬起了一丝笑意，他大声说：“记住啦，姐姐。”

“姐姐，姐姐！”楼下传来弟弟的大声呼唤。

怀瑾走到窗边，推开半虚掩的窗户。林涛站在路边，向她挥动双手，又是比心，又是飞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斜洒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这个笑容十足灿烂。

一语成谶，怀瑾没想到那个梦居然是真的。那个笑容明媚，活力四射的阳光少年就这样永远离开了她。

再到后来，怀瑾从队员的嘴里了解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那天结束比赛之后。他拒绝了队里的聚餐邀请，执意要去一个小众饰品店买东西。一起的队员调侃说：“诶呦，买礼物送姐姐呀！不用那么上心，你迟早都会有姐夫的，以后让姐夫买。”

林涛脸色一沉，扭头怼了一句：“我不会有姐夫的！”一众队员面面相觑，场面登时有些尴尬。

“哎，你们不知道吧，听说他的心上人是他姐！”旁边的队员一脸八卦地跟其他人讨论起来。

“天呐，这太狗血了吧！”一个女队员尖叫起来，“怪不得，那么多女孩跟他表白，都被拒绝了。”

看着满屋子可爱梦幻少女心的摆件。林涛有些犯难，这要怎么选呢！在他第三次转圈上下翻找的时候，一个八音盒闯入他的视线。

这个八音盒气质古朴，桃木色的外观，触感温润，仿佛诉说着一个古老的传说。上方水晶玻璃罩内伫立着一对热烈相拥的情侣，随着音乐响起，翩翩起舞。

林涛仿佛看到了以后与姐姐相伴的美好生活的模样，嘴角疯狂上扬，压不住内心的狂喜，就是它了！

灰蒙蒙的天，路人行人很少。林涛边走边打量着手中的礼物，完全没注意身后疯狂驶来的汽车。一个刺耳的刹车声后，他毫无防备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被撞飞出去，重重地砸向地面。

脑后慢慢渗出的血迹，抽搐的身体，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他躺在冰冷的地面，将手中紧攥的八音盒放在胸前，用尽全身气力拨动旋钮，听着那曲清亮，唯美的音色，阖上双眼。

“姐，原谅我不能陪你了。如果有来世，只愿我们能是这世间最普通的男女。”

又是一个午夜时分，怀瑾从噩梦中惊醒。弟弟已经离开月余，这些天，她从未有过一个安稳的睡眠，记忆仿佛停留在了弟弟离开的那天。

她捶捶头，抱着膝盖，埋头恸哭。

手边是一个血迹斑驳的八音盒，盒中城堡里的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翩翩起舞，双宿双飞。

可是她和林涛如今天人永隔，造化弄人。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愿意接受弟弟。是啊，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是恋人呢！

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他们是彼此的避风港，是相依为命十余载的见证，难道这还不是爱吗？

世俗的眼光又如何，旁人的闲言碎语又怎样。只要我的身边还是你，就足够了。

“林涛，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不要怨姐姐，我不想你一个孤单单的在下面，说好的，要一起，无论生死我们都要一起。”

“林涛，别怕，姐姐陪你！”

落款怀瑾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