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吃完早饭后睡一觉,但山里空气清新,含氧量高,竟然不觉得头晕脑胀,身体也比往常轻松很多。
也许我太久没有离开城市,偶尔入山,身体特别喜欢吧。
独自散步至平板溪,回头朝住的地方望去,晓芸半个身体掩在画架后面,露出的半张脸,仿佛带着微笑。
这个距离,我是看不到她脸上表情的。是这上午的空气,山上树叶的气味和金色水流的淙淙声,让人联想到微笑吧。
我举起手朝她的方向用力挥了几下。单手提鞋,赤脚踏入溪水,滑腻异常,根本无法行走。
一个女人背着一竹筐五颜六色的绳子朝我身旁踏过。我留意她的脚上绑着一双草鞋。想来她筐里背着的也是类似的东西。
“是不是卖的?”我说。
“租也可以。”
山岚照人,风过虫鸣,阳光倾泻在我们脸上。我多想是这山里一个土生土长的孩子。如果我有这样的家乡可以安身,每日织草鞋,卖草鞋一直到走不动路。我并不惊讶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无处可躲的人,总会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因为没有那样的地方,愈发想要。
想找个没人的时候躺在这溪水中,望向天空,冰凉和黑夜同时展开,会是怎样的景象。
草鞋有些磨脚,走在火山喷发形成的流纹岩上,感觉过去几个世代。
寻源而上,两旁茂林蔽天。远处,瀑布交叠林中,倾泻而下,汩汩有声。朝着声音走去,不见人影。
从平板溪出来后一路朝山上走来,就一条大路。我回想走过的路,起先还有几个游客模样的人在我的前方。这些人可能去了山林更深处。一个戴着灰帽子的矮个子老头蹲坐在地上盯着一片叶子铺满的崖壁。
我经过时他装过头来,食指抵在嘴唇中央。让我不要出声。
“我跟着它很久了,这山上有很多难得见到的虫子。”
老头让我不要出声,自己倒说得自在。我朝他指的地方望去,什么也没发现,也许躲在层层叠叠的叶子后面。
那叶子的确美丽,透着幽蓝的光。好像昨晚山里下过雨,太阳还没有晒出它们的水气。就这样透着夜色和潮水的幽蓝。
没有熙来攘往的人,山里,雨后宁静。城市里的事变得不再重要。越是往山的深处行走,那些记忆也好,平日的苦闷也好,甚至连恐惧都变得轻盈。风一吹就飘然离去。
时间过得很慢,几乎没有向前移动。大盘山主峰已近在眼前。
终于来到先前见到的瀑布脚下。10米高的断崖一路泻入潭中,飞珠溅玉。潭侧一石横于潭内,将潭一分为二,外潭形如扇,水较浅。涉足登上横石,见内潭,形状椭圆。水阴森,深不可测。
潭水碧绿,我伸手入潭,寒气逼人,连忙收回。
先前轻盈的心情瞬时消逝,人世的苦闷和悲凉深不见底。与先前流水晶莹、清澈见底的平板溪相比,碧绿的潭水深不见底。
朝潭中间探头望一眼,潭水仿佛上涨一些,而心却被吸走一部分。
本该快些经过,穿过竹林,去往大盘山主峰。可却望着潭水移动不了脚步。
无底深的洞,黑色的,越来越黑。我却想要下去,人会因为有做一件事的条件而去做一件事。比如在海边的人会因为可以步入海中而步入海中。
我终于体会到这种不可理解的人类心思,因为具备简单易行的死亡条件,人就想到跳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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