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疼痛】过路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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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慕晴，你的同学来了，快下来啊——”

“知道了，马上就来。”

昏暗的房间，肖玥木然地睁开眼睛，一声不响地躺着，未拉开的窗帘上映出斑驳躁动的光影，墙上的时钟刚巧跳到了晚上七点，肖玥呆滞地保持着初醒的神情。

今天是慕晴18岁的生日，父亲肖雄一早特意叮嘱了肖玥，希望她在这一天安分一些，不要引起事端，尤其不要让慕晴难堪，并且还补充强调让肖玥尽量待在房间或是早些出门去。

肖玥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与父亲独处了，没想到回国后的第一次独处竟然是为了别人家女儿的生日，肖玥背对着父亲看着窗外的天空，付之一笑，生活果然藏不住苦涩。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肖玥的不作为果然还是激恼了一直在收敛自己脾气的肖雄。

肖玥回头看向与自己对立而站的男人，突然发现竟然找不到一句想说的话。

原来已经没有忧伤可言了。

肖玥什么也没有说，面无表情地走过肖雄身边，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从里面反锁上，从早上9点沉默地待到了现在。

其实在前一天晚上肖玥就已经听到了慕晴同她母亲的谈话。

“妈妈，我不想让肖玥出现在我的生日聚会上，这可是我十八岁生日啊，你就去和爸爸商量商量吧——”

“······”

“她真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你记得她上次说的吗，她说要折磨死我——”

“都过去小半年了，这段时间不是一直相安无事吗？你爸爸希望家里能和和睦睦的······再说上次事情她也知道教训了，我们进到这个家来不是为惹是生非的······”

“只要她不出现肯定会和和睦睦的啊，妈妈求你了——肖玥就是个小偷，一声不响地偷走了我的秘密，却表现的像个局外人，没有一点羞耻心可言，想起来都后怕，我真的不想她出现在我的生日聚会上，这个生日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想让她偷走我的快乐，妈妈——难道非逼着我再死一次吗······”

自从上次的日记风波和泼颜料事件后，慕晴对自己的防范之心可谓无时不有。肖玥觉得“小偷”“可怕”“局外人”这样的词其实还蛮贴切的，“那我的快乐又是被谁偷走了呢”肖玥觉得现实的讽刺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肖玥躺在地板上，捡起身旁铺满墙角的纸玫瑰向窗帘的亮光处一个接一个的扔去。

肖玥现在住的这间屋子是母亲未出嫁时的闺房，母亲与父亲结婚后另辟了一间婚房，这间闺房则被母亲锁了起来，钥匙一直交由外公保管着，屋子从此一直空着再未住人，不知不觉间成了所有人都不再想起的地方。

母亲去世后，外公才重新打开了这间屋子，然后隔三差五地来打扫打扫灰尘或者出神地坐上一两个小时。

肖玥母亲的这间屋子比任何一间屋子的地面高度都高，门口内设有两个台阶，整个地面被铺成了一个大型榻榻米，屋内没有床，衣柜镶嵌在手绘合欢花墙里，除了一套红木桌椅和一个蛮考究的高高大大的塞满了各种书籍、各种玩物的檀木书架，再没有其他家具。

其实，房间乍一看上去确实是典型的中式设计风格，但是独特的飘窗设计以及大气的落地门窗却赋予了整个屋子别样的欧式韵味。而且如果躺在地上仰视而看，浅绿的窗帘像是叶子，嫩粉色的壁纸好似花瓣，阳光充足铺满地面的时候则宛如金黄的花蕊，整个房间其实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

肖玥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是在一次午睡醒来时，从那以后肖玥偏喜欢平躺在地板上仰视整个房间。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设计的呢？肖玥不得而知，但是显然这样的发现带给肖玥的欣喜是多于困惑的——毕竟性情相投让思念少了几分痛苦，多了几分安慰。

其实肖玥和母亲确实很像，不论是喜好，品味，还是眉眼，脸型，尤其是那双有着棕色瞳孔的眼睛，简直是如出一辙。小时候肖玥听过很多人夸赞自己眼睛长得好看，但是长大后却很少再听到这样赞扬的话，肖玥知道这和自己的性格有关，一副与人疏离的孤僻性格实在讨不来什么像样的赞美之词，况且很多认识肖玥的人也确实不怎么喜欢她的眼睛，他们都说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个深渊，空洞又游离，魅惑人心却也让人畏缩无措。

外公去世后，这间屋子连同楼下的那架钢琴，以及母亲的其他物件都遵照外公的遗嘱赠予了肖玥。

肖玥躺在地板上静静地听着屋外的喧闹声——客厅现在想必已经布置地焕然一新了，偌大的宅子向来是空空荡荡的，如今听起来真是热闹非凡。

肖玥突然想起自己15岁生日那天的场景，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但现在想起来竟然和发生在昨天一样，果然流血的日子更让人难忘。

“慕晴？你，你这是怎么了？身上这是些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慕少华那天原本是要出门参加同学聚会，却意外地撞见从外面跑进家门一身狼狈的女儿，“和妈妈说到底是怎么了······”

慕晴看似是不想把事情弄大，什么也不说的只是紧咬嘴唇，不停地淌泪。

“你别光哭，倒是说话啊······难道是······是肖玥吗？”

“是我。”就在慕晴还在咬着嘴唇倔强地不愿答复的时候，肖玥拖着闲散的步子迈进了门，并且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就是肇事者。

“······”

慕少华回头震惊地看着肖玥，肖玥看得出她紧攥着的双手因生气而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但是慕少华却没有嗔责一句，哪怕是发泄情绪的语气词都没有吐一声，只是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取消了赴约。

“怎么回事。”

肖雄闻声从书房走下楼来，先是看到眼前衣服上沾着一块块红色颜料的大女儿，然后看到倚靠在玻璃门旁的肖玥——一身涂满颜料的邋遢的校服，原本扎着的马尾现在却是一头碎碎的短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你对慕晴做了什么！”

肖雄阴沉着脸边说边绕过慕晴，走近肖玥。

“你这是一副什么打扮？！”

肖玥挠挠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一脸的轻佻和玩世不恭。

“看不惯别叫我回国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和自己爸爸说话的吗？！”

“呵呵——”肖玥讥讽地一笑，然后故意用一种顽劣的口吻刺激道，“我没有爸爸，他和我妈妈一块陪葬了。”

肖雄震怒，扬起手欲打肖玥。

“肖雄——”

慕少华一把抓住肖雄举到空中的手将他拽离肖玥跟前：“别这样，肖玥只是说气话，而且慕晴也没怎么样，就是不小心被水溅到了，别生气了——”

“不用你给我求情，我是故意泼她的。你们不是父女情深吗？下次我还会泼她，你不是喜欢护着她吗，那我就多给你机会护她，我折磨死她——”肖玥狠歹歹地说。

肖雄愤怒地甩开慕少华的手欲好好教训肖玥，这时突然传来“哐”的一声。

三人转向声音响起处，只见慕晴捡起被自己摔碎在地的花瓶上的碎片用力地划过自己手腕。

“慕晴——”

慕少华惊慌失措地跑向慕晴。

“来人——快叫救护车！”

肖雄拽下茶几上的桌布扎在伤口的上方位置并勒紧，慕少华焦急地拍打着慕晴的脸让她保持清醒。

“快，把她手举高到心脏以上，虹婶拿点糖水来——”

肖玥站在原地，目光有些游离地看着割腕的慕晴，看着围转在她身边焦头烂额的其他人，以及地上不断滴落的血迹。

“肖总，救护车来了。”

肖雄迅速抱起慕晴，慕少华跟在一旁用桌布紧按住慕晴的手腕，两人急奔向门口，在经过肖玥时肖雄径直从她肩膀一侧撞了过去，肖玥一个重心不稳，踉跄倒地，并且无意间折断了身旁一棵半人高的平安树。

当天夜里，肖雄怒气冲冲地踹开肖玥的房门，用自己的腰带将肖玥狠命的一顿抽打。

“老爷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虹婶拼命揽住肖雄的胳膊，跪求着：“她可是你亲闺女，老太爷是怎么嘱咐你的啊——打不得啊——”

被打的那晚，肖玥咬破了嘴唇也没有吭一声，好像肖雄鞭打的已是一具死尸。

肖玥折纸的手突然一个用力不均，将纸玫瑰扯破了角，肖玥心绪不宁地将破了相的折纸揉作一团丢到一边。

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长久的起哄声，紧接着传来一段钢琴曲，肖玥皱起眉头，楼下的钢琴是肖玥最忌讳别人碰触的，对肖玥来说，那绝对不是为人助兴或者供人相互取悦的玩物。

肖玥记得那架钢琴上次响起的时候是两年前，慕晴刚搬进来的时候：

“啪！”肖玥一把扣上了琴键盖子，差点砸到正在试音的慕晴的手，“不准你碰这架钢琴，再让我看到你碰这架钢琴，我就对你不客气。”

初来乍到的慕晴显然被肖玥气势汹汹的阵势吓到了：“我不会弄坏的，我就是想——”

“我警告你，别碰我的东西。”肖玥不由分说地强势回呛道。

楼下的钢琴曲传来肖玥母亲以前喜欢弹奏的《River Flows in You》，从曲调能听出弹奏者的手法自然娴熟，将原曲演绎的优美又伤感。肖玥知道不会是慕晴，因为慕晴的钢琴水平还达不到游刃有余的程度，但是即便如此肖玥心中的不爽还是如气球般在不断膨胀。

肖玥眉头深锁着打开房门，扶着大理石栏杆向楼下望去。

张蔚然被众人簇拥着在钢琴前弹奏，脸上露出浅淡又和善的笑意，慕晴站在钢琴旁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张蔚然下意识的一抬眼，正好撞上了肖玥冷峻的目光。

慕晴注意到张蔚然视线的变化，顺着他的视线慕晴看到了楼上的肖玥，众人随即亦纷纷向楼上望去。

钢琴弹奏戛然而止，肖玥站在楼上露出傲慢可怖的表情，人们一时间议论纷纷，慕晴不禁怛然失色。

肖玥掠过众人的视线看向人群外的肖雄和慕少华，肖雄和慕少华也看到了楼上的肖玥。肖雄显然对突然出现的肖玥产生了不满，但是身旁的慕少华却在极力劝阻。

“小玥。”不知道什么时候虹婶走到了肖玥的身旁，“来，虹婶陪你进屋吧。”

肖玥看着安抚在自己手上的虹婶的手，再看看楼下窃窃私语的人群，她知道自己这一刻是多么不受欢迎，但是肖玥并不是一个会因为别人的不欢迎就知趣妥协的人。

“小玥，听人劝吃饱饭。”虹婶轻轻拍了拍肖玥的手，再一次地规劝道。

肖玥对着虹婶稍稍挤出一点笑意，并把手从虹婶手下抽了出来，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扶着大理石栏杆一步一步向楼下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