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月伯乐微型小说第六期·路随心定：孤寡老人。
六十五岁的刘老汉住在靠海的村庄。在刘老汉三十岁那一年，他想靠打鱼赚钱娶个媳妇回家，可不幸的是一股巨浪把他拉扯到海里的漩涡中，他的右脚被一块巨大的礁石砸中。他忍着疼痛，拼命往上游，把头探出海面，高呼几声：“救命！”好在附近有几个人把他拉上岸。他没丢了命，却瘸了一条腿。然而，迷信的村里人却在传他亵渎海上的神仙。可他隐隐约约记得他到岸上时，好像看到一条身上纹着金龙的小鲤鱼。而这事他没有和谁提过。
在这三十年内，村里人对他充满嫌弃。他也因为腿瘸的原因，至今没有娶媳妇;他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屋，除了那几亩田维持生计，就只剩下村里分发的老人钱。
村里有规定，满六十岁的人可以到镇上邮政银行领一笔老人钱。他连领了四年，每一年都是两百块钱，也勉强维持他三个月的生活。而今天，正是他每一年领老人钱的日子。他一大早起来，穿上自己认为最好看的白色衬衫，便蹬着自行车往镇上的方向前进。可他腿脚不便，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到邮政银行。
邮政银行门口有一个年轻保安守着，好像上一年没见过。刘老汉拿着社保卡和身份证准备进去，却被保安拦下。保安瞥了他一眼，问，来办理什么的？他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说，来领老人钱。保安脸一沉，说，上个月镇上改革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刘老汉有些疑惑，问，什么改革？保安说，村里老人钱停了。你哪条村的？刘老汉的心像碎了一地，沉默一会，答道，山龙村。保安听了，给他拿出一张名片，说，现在山龙村归这位同志管了，你可以打个电话问一问。刘老汉盯着名片，看着上面一行简单的字——山龙村村委会李锦强，电话：135……刘老汉边念着号码，边从裤袋里摸出小灵通，打通这个电话。
“嘟嘟”几声，电话响起了。刘老汉接通电话，问，请问您是山龙村村委会的同志吗？
对，你有什么事吗？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想问一下老人钱的事情……
没等刘老汉说完，电话那头的男人就说，好，中午十二点，云香茶楼见，我们吃个饭，再好好谈。
可是……
没等刘老汉说完，对方便挂断电话。
刘老汉没有听过云香茶楼的名字，他也很少在镇上逛。可和领导吃饭这种事，摆明着要自个掏腰包。但他细细一想，这两人吃饭总不能吃掉两百吧？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问了一旁的保安，那个……云香茶楼怎么走？
保安指着前面的路说，直走到尽头右拐，不远处就是了。
刘老汉朝他点了点头，弓着腰来到单车旁，往前蹬了一会，看到一个巷子里没有人，便停了下来，站在巷子口看了看四周，再翻起衬衫的一角，上面缝着一个口袋，有几根线条凸出来。刘老汉手心冒着汗，深叹了一口气，扯开一个线条，口袋露出一个白色袋子。他拿出白色袋子，看了看里面，好在那一沓现金依旧被橡皮筋捆着。他轻轻把袋子放进口袋里，继续瞪着单车往云香茶楼前进。
右拐不远处，刘老汉看到一个大大的发光招牌，上面写着：“云香茶楼”四个字。
忽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到是刚刚村委会的电话，连忙接听，您好，领导，您到了吗？
上来203房，我在上面。说完，领导便挂掉了电话。
刘老汉怕出错 ，连忙拿出那张名片，记下领导的名字，在心里默念着：“李锦强李领导……”念完又想，感觉李领导不太好听，不如直接叫李书记。心想，他们这些官场的人就喜欢别人往大里夸。想到这，他便弓着腰走进云香茶楼。
不一会儿，他上了楼梯，看见一个女服务员盯着菜单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走近女服务员，问，203房间怎么走？女服务员回过神来，说，右边第二间。刘老汉点了点头，往右边走去，来到203房间门口，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肥胖男人。男人听到声音朝门口看了一眼。刘老汉连忙鞠躬，头快压到地面 。
你就是那个办老人钱的？李锦强问。
对，李书记你好。刘老汉许久没有看到领导，心里有些紧张。
李书记不敢当，你进来坐吧，我点了一个菜，我们一会吃，李锦强朝他微笑道。
刘老汉蹑手蹑脚地走到李锦强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桌上有一个茶壶和两个杯子。
李锦强看了他一眼说，给你点了一个菜，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什么菜？刘老汉问。
鲤鱼跃龙门，这道菜可听说过？
听说过……真的是鲤鱼吗？刘老汉一惊，瞳孔放大。
对，这里处理的鲤鱼又干净又好吃，就是有点小贵。李锦强说到“贵”字时声音变大了一些。
刘老汉没有回答，想起他三十年前在岸上看到的那一条鲤鱼。
忽然，刚才的女服务员端来两套餐具。
李锦强朝女服务员打了一个招呼，我点了那个鲤鱼跃龙门什么时候上？
女服务员沉了沉脸，说，对不起，这套菜我不能帮你们上，待会我让其他服务员帮你们上。
为什么？李锦强有些不解。
前两年的时候，我父亲就坐在这个位置，也请了一个领导吃饭，不过那个领导和我父亲被判刑了，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没给别人上过这道菜，女服务员说。
李锦强听了，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老汉连忙摆手，说，这鲤鱼不好不好，它不应该去跃龙门。
李锦强借着台阶下，说，那不点这个了，我们再看看菜单。
女服务员从餐车上拿出菜单，递给刘老汉，没有递给李锦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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