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次见到泰国女子安,是在柏林火车站台上。
当时是十一月份,天气阴冷,受天气的影响,我的心情有点压抑。这时,有个年轻女子向我走来,面带笑容,一口洁白的牙齿,眼睛笑成弯月。这个笑容像阳光一样照亮了我的心情。她站在我面前,和我打招呼。
我一时没听懂她说什么,就用德语问了她。她用德语回答。原来她之前是用泰语和我打招呼,她以为我也是泰国人。我当时是去听一个讲座,她说她在讲座大厅里就注意到我了。
那次偶遇之后,我们又相约了几次见面。由于我们是同龄人,都是从亚洲国家只身来到德国,到达德国的时间也差不多,所以很谈得来。到现在,我们都在德国十年多了,相互见证了这一路来得磕磕碰碰。
安在泰国英语专业本科毕业后,受在德国的亲戚们的鼓动,只身前往德国。那年她二十四岁,还没有二十四岁女孩的成熟,而是带着少女的天真浪漫,带着许多不切实际的的幻想。她想在欧洲看许许多多的风景,认识各种各样有趣的人,尝试各种新奇的事物,还要遇到一个白马王子。
安以学生的身份来到德国柏林,寄宿在一个德泰组合的家庭中,开始去语言学校学德语。
我遇到安的时候,她一口纯正的德语,没有口音,我以为她是在当地出生的移民二代呢。她讲起来,我才知道她当初学德语学得挺艰难的。她当时有浓浓的泰国口音,去餐馆打工,当服务员,客人硬是很难听懂她讲的德语。
后来她边听慢速德语边重复跟着朗读,日积月累,才慢慢改正了口音。
德语学了一年半,她申请了到了大学本科的入学资格,开始上大学。同时,她和两个表妹合租了一套公寓。她开始了边打工边上学的日子。
安打过的工不计其数:餐厅服务员,宾馆服务员,售货员,家教,打印室的帮工等等。她不乱花钱,家里人也给点支援,所以日子也还过得下去。如今,走在柏林的街上,安对当年奋斗过的地方,如数家珍。
安果然如她所愿,看了欧洲各地的风景,遇见不同国家的人,尝试了许多新的事物,还遇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
她的白马王子就是她的德语老师,一个德国人。她热切,天真,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总爱笑。而他成熟,内敛。两人一下子就相互吸引了,开始约会,然后在一起。
约会了几次,在决定在一起之前,这个男人突然告诉他,自己有两个儿子,和儿子的妈妈虽然分手了,但为了照顾孩子人仍然住在一起。这个消息对安如同晴天霹雳。她原本以为他就是比他大八岁而已,哪知他还有孩子,并且还和孩子以及他们的妈住在一起!
安哭过闹过之后,还是选择和德国男人在一起。就这样,这段一开始就有裂缝的关系持续了八年,两人分分合合。
对安来说,德国男人是良师。他教她标准的德文,写论文时给予指导,他给他介绍德语界大师的经典作品,提高她的阅读品味。他还指导他穿衣,让她丢掉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衫,换成颜色内敛素淡的,再在上面点睛式地配上一两样艳丽的首饰。他还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言行举止,她不再像在泰国时那样在公共场合大声说话,而是注意放低音量,不要打扰别人,她也不再在饭桌上吃饭嚼得吧唧吧唧响,而是闭着嘴细嚼慢咽。安说,他塑造了她。
对德国男人来说,这个小女孩对他的崇拜,依恋,体贴和妥协,是他在本国女人身上很难享受到的。何况她是那么美丽,小麦的肤色,黝黑直长的头发,明眸皓齿,身材又很棒,充满了异域风情。这正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呀。
双方都满足了对方的想象,挺好。
不过,谈了几年之后,两人引来了第二次大冲突。
安来自亚洲,传统观念里还是想结婚生子。她这么多年在德国边打工边读,用了六年的时间才本科毕业,也三十二岁了。这个年龄在她们国家还没结婚可是一件可怕的事,二十五岁还没结婚就事剩女了,更何况事三十二岁。
虽然在这之前安暗示过结婚的事,但德国男人没有反应。这次,安摊开了牌:要么结,要么分。男人也摊开了牌:他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要结婚。他也不想和安分,希望她能理解他。他还说,也许结了婚,他们之间就没这么又激情了。
一再妥协的安,这次又妥协了,继续和德国男人在一起。男人也妥协,就是从前女友和孩子那里搬出来,单独租了房子住,还和安去泰国见了她的家人。
即使如此,安发现情况并没有更好。由于男人租的房子和他原先住的房子就在一条街,他的两个孩子经常过来住。安说,她和两个孩子尽量处理好关系,但她仍觉得他们父子三是一家子,而她是外人。孩子来的时候,她和男友也没有自己的时间。而孩子的妈,总能找到种种借口让孩子过来,或着让孩子爹过去。
安渐渐感到自己其实无法真正得到这个男人。其实,这中感觉她早就有,只是这么多年她不原意去面对,抱着幻想一二再,再而三的妥协。
想一刀两段,但又做不到。自己做不到,就只能被迫做到了。安从未想过,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男人有一天会向她宣布:他要结婚了。但新娘不是她,而是孩子他妈。
怎么会这样呢?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是说自己不婚吗?原来只是和自己不婚,换另一个人,她还是会结婚的。
安连自杀的心都有了,她瞬间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什么是可信任的,什么是不可信任的?
所辛安本来是开朗之人,想得开。她想好了,自己来到德国时本来也一无所有。这么多年过去,虽然没有事业有成,婚姻幸福,但是她至少有了份全职工作,能养活自己,用这份工作拿到工作签证,可以继续合法地留在德国。她才三十二岁,不年轻,但也不老。经过七八年,她已经度过了在德国艰难的的适应期,磨合期,经受住各种考验,都挺过来了。
她不能自杀,也还不能回泰国,她要留下来,看看生活会怎样继续。
和德国男友彻底分手后,安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她开始更多地关注自己,投入工作,去交友,闲时做义工。
话说命运就是那么神奇,一下子给你个晴天霹雳,无敌大坑,一转弯又给你一个开阔天空,鸟语花香。安在做义工时认识了一个德国人,研究东南亚的博士,他请安帮他翻译点材料。两人一来而去就相互又了好感,在一起了。
他们可以说时志趣相投,志同道合。安学的是跨文化,德国博士也是研究这方面的,两人在业余时间做义工,都崇尚简单的生活方式。
两人在一起后,先后生了一女一男。现在的安,守守着一份工作,一个小家庭,在柏林这座见证了她成长的城市,继续着她的小日子。
她说,没又孩子之前,她总在纠要不要回泰国,因为在这里她始终没又家的感觉。但现在,有了孩子,她不纠结了,她不再孤独,她有了家的感觉。
漂泊十年,安终于不再焦虑纠结,而是找到了宁静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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