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0日 晴 星期二
我给它取名夜刹,希望它的黑夜赶快过去 ,止于刹那
孤狼夜刹夜刹现在已经成了一只孤狼。
几天前,一只公狼闯入狼群,咬死它的父亲,霸占了群里的母狼,包括它的母亲。就在它还沉浸在丧父的巨大悲痛中时,母亲却将它逐出了家门。
没想到母亲临了还下狠嘴咬了自己一口。当时她面目狰狞:鼻子皱成一堆,嘴半张着,露出白森森的利齿,嘴角流着涎液。只有眼睛里堆满了一些它曾经熟悉的情绪:疼惜、悲伤、焦虑……
伤口在耳朵那里,痛在心里。
夜刹没有再反抗,它被迫一步一回头地离开狼群。最后一眼,夜刹看到母亲身后出现了那只公狼的身影,强霸地骑在了它的身上……母亲没有挣扎,温顺地趴在地上,眼神却死死盯着夜刹离开的方向。
狼一旦离开了群体,存活的几率非常地小,除非它足够强大。可是此时的夜刹如果不离开狼群,很可能马上就被咬死,像它的父亲一样。
夜刹涉世未深,想不了那么多,它的心里只有深深的恨意,还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已经整整五天了,它没有抓到任何猎物,肚子里空空如也,咕噜咕噜地抗议着。它感觉身上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地抽离。一种恐慌从心底弥漫开来,它有气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呱呱呱!”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梢传来。夜刹抬眼望去,是只乌鸦!
它激动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乌鸦。
并非是想吃掉这只鸟,它只是想起了妈妈曾教过它的捕猎技巧。妈妈说乌鸦是狼的伙伴,它们会指引狼找到猎物,目的是分一杯残羹裹腹。
果然乌鸦此时也回望着夜刹,眼神直勾勾的,它扑棱着翅膀,似乎在说:“跟我走,我带你找好吃的去!”
夜刹抬了抬下巴,给了一个回应。
乌鸦大叫一声飞了起来,不徐不疾地飞在夜刹的前方。夜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脚步发飘,此刻却一跃而起,跟着乌鸦奔腾起来。
树木、花草、刺藤在身边擦肩而过,厚厚的树叶被夜刹踏出欢快的节奏。乌鸦时不时地停下来等它,顺便梳理一下被风吹乱的羽毛。
终于,乌鸦在一个坡前的大树上歇下了脚,它身子绷直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
夜刹及时刹住了脚步。一阵风吹来,一股食物鲜美的味道直钻鼻孔,夜刹按捺住激动的心,一踮一踮地爬上坡顶,趴下仔细观察起来。
乌鸦果然没有令它失望,一大群丰盛的食物呈现在眼前,毛绒绒的挤成一堆,发出“咩咩”的声音。是羊,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夜刹眼睛一亮,跃起身来,刚准备冲下坡去,乌鸦却呱呱呱地大叫起来。
夜刹不明就里,很快被一阵“汪汪汪”的狂吠声打乱了阵脚,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让它不由得往后倒退起来。
是牧羊犬!它回忆起来了,这是种让父亲都退避三尺的东西。
夜刹退回来,趴在大树后面默默观察,食物近在咫尺,想要获取却难于登天。它发现一共有五只高大威猛的牧羊犬守着这群羊,而且在那群羊的中间,它还发现了更加恐惧的东西---一个背着枪支的牧羊人!
夜刹甩甩脑袋,发出低声的呜咽声,神情沮丧。自己完全不可能战胜对方,看来又要挨饿了。没有什么比食物摆在眼前却不能吃更悲惨的事情了,夜刹将脸压在两只前爪上,满眼的失落。
这时,乌鸦又朝它叫了起来。它抬起头支起耳朵,听到身后不远处有动静。乌鸦已经先它一步朝那里飞去。
夜刹一个急转身,紧紧跟上乌鸦。
乌鸦在一丛矮刺灌上停了下来,随着它的目光望去,不远处有一摊烂泥,一只野猪正在里面翻滚着撒着欢。它“哼哧哼哧”地完全没有发现危险的来临!
食物!夜刹的肚子一阵轰鸣,口水顺着嘴角嘀嗒下来。周围没有别的动物,这令它的信心徒增。它目露凶光,耸着鼻子露出利齿,从嗓子眼里发出低声狠厉的嘶吼,慢慢地向野猪逼近。
听到动静,野猪眼珠骨碌一转,一挺背爬了起来。它甩甩身上的脏泥,杵着獠牙望向夜刹,发出受惊后的连声尖叫。
夜刹没有迟疑,卯足劲向野猪冲去。野猪吓得撒腿就跑,就这么来来回回地展开了拉锯战。乌鸦目不暇接,索性不看,又埋下头梳理起羽毛来。
野猪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笨。在逃跑中它突然发现,敌方只有一只狼,而且是只年轻的狼,并不是司空见惯的一群狼。
那么,老子为什么还要这么害怕呢?野猪猛然刹车,目光阴沉,反守为攻,亮出尖利的獠牙,转身迎着夜刹冲撞了过去。幸好夜刹反应神速,躲开了野猪的致命一击。战局扭转,两个人的角色对换,夺命狂逃的变成了夜刹。
并非是夜刹胆小,是它已经伤不起。
目前的状况,哪怕一点点的伤口都会随时要了它的命。平时狼一天的胃口是7公斤左右的食物,而夜刹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进食了,它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它终于甩掉了野猪,或者说是野猪担心有埋伏放弃了追逐。
这时,天已经黑了,又是饥肠辘辘的一天。夜刹颓然地倒在草丛里,肚皮急促地起伏着,刚才一场恶斗,它消耗了太多力气,而今之计只有逼自己睡上一觉,忘记困境。
半夜,夜刹被一阵吆喝声惊醒,是牧羊人。他正在将羊群赶往羊圈的另一头,空下来的场地有一只待产的母羊发出痛苦的哀鸣。
一股甜美的血腥味飘忽到夜刹鼻端,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它矮伏在草丛里,眼睛死死地盯着羊圈,期盼一个契机,猛扑过去,将虚弱的母羊连同腹中的崽子一起撕碎,美美地享用。
夜刹的眼里映着羊圈里熊熊燃烧的火堆,如同它心中的欲望。此时它的嗓子眼里都伸出了爪子,齐齐呐喊:“食物食物!”
然而,“汪汪汪”的几声狂吠打破了它的美梦,那几只可恶的牧羊犬似乎窥破了它的心思,纷纷从黑暗里蹿了出来,围拢在母羊身边,摆出了随时迎战的姿态。
牧羊人站起身子,跟着狗的眼神,端着枪指向夜刹的方向。
夜刹耳朵抖了抖,头卑怯往下垂着,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绝望,身体往身后的黑暗里退去。 悲从心头起,突然它不顾一切地仰天哀嚎起来,如泣如诉,似在发泄,又似在呼唤,更似心有不甘!
牧羊犬安静了下来,牧羊人也缓缓地将枪放下。其实他白天就注意到了山坡上的这只孤狼,知道它迟早会向自己的羊群下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到孤狼的哀嚎,牧羊人的心里莫名地涌上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一股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长期以来累积在心头的孤独抑郁、担惊受怕也随这几声哀嚎发泄了出来。
这一夜,孤狼悲泣,牧羊犬静默,牧羊人抽着烟陷入沉思,而羊羔儿踢破母羊的肚子滑溜溜地降生了。
次日已近午时,阳光刺啦啦地将夜刹晒醒,它半睁着眼睛,神情恍恍惚惚,有种酸痛从骨子里面放射出来。它皱了皱鼻子,空气干燥乏味,它嗅到一股死亡的气息。
它想妈妈了,此时特别地想,想到眼睛里湿漉漉的,想到心里长满了刺!可是妈妈已经不要它了,它只要那个不速之客。夜刹的眼神似一团渐熄的火,越来越冷。
“呱呱呱”是乌鸦,它竟然没有离开。夜刹抬头望去,乌鸦正对它发出鼓舞的信号。为什么不再试试呢?也并非完全没有力气。
夜刹挣扎着起来,跟上了乌鸦,只是脚步沉重渐缓。
乌鸦在一节倒地的朽木上停了下来。它望望狼又望望不远处开阔的地带。
夜刹机灵地躲在一棵树的背后,它看见有两只肥美的野兔正在草地上蹦跶着,好像在互相调情。
那一刻夜刹竟有些羡慕,很久没有见过其他的同类了,它都不知道自己还要孤独多久。
“咕噜咕噜”肚子又开始强烈抗议。夜刹凝了凝神,提醒自己这次决不能失败,能不能熬过去,就靠此一举了。
命运之神还是眷顾夜刹的,它终于逮住了数日来的第一只活物,虽然不足以裹腹但完全可以续命。
活着的另一只兔子及时地逃到附近的树洞里,抖抖索索地蜷缩着。眼睛刚好正对着孤狼残杀伙伴的方向,惊恐地目睹着同伴一点点被撕碎吞噬。
死神与它擦肩而过,悲伤却逆流成河。
夜刹狼吞虎咽后,没有忘记留下一些残食给乌鸦。乌鸦叼起兔子的内脏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后,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契约无声地达成又无声地解除,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就是赤裸裸地互相利用。
吃了东西后的夜刹,有了些许力气,它的头脑清明起来,没有了乌鸦的指引,剩下的路得由自己来走。首先它决定放弃那片牧场,对孤狼来说,那只是一个画饼,永远无法充饥。
它得寻找新的地盘,最重要的是寻找同类让自己不再是只孤狼。
最后一次,它站在坡顶,遥望着牧场的方向,此时牧羊人也正望向这边。冥冥中他们仿佛四目相对,爱恨交织,既缠绵又抗拒。
夜刹果断地回转身,朝另外一个未知的方向奔去。
脑海里父亲被杀,母亲被欺辱的画面轮番闪现,它的身体里窜腾起一股新生的力量,激励着它一定要活着!
夕阳西下,崖边的落日余辉里出现另一头狼的影子,线条柔美得就像它的母亲一样。
夜刹心跳加速,甩着尾巴朝它狂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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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