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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哭泣般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嘶哑的声音在当初寂静无比的黑夜中突然响起。”
“我看到了自己,一个受惊的孩子,睁大恐惧的双眼,他的脸在黑暗里模糊不清。”
“那个女人的呼喊声持续了很久,我是那么急切和害怕地期待着另一个声音的来到,一个出来回答女人的呼喊,能够平息她哭泣的声音,可是没有出现。”
那是一个细雨飘扬的夜晚,黑暗中的害怕和恐惧,一直在蔓延。故事中的“我”,在无尽的黑夜中,内心不停的呼喊,期望有人来解救女人,可是什么也没有,只留下无尽的绝望。
这便是余华作品《在细雨中呼喊》的开头场景,寥寥数行字,阴暗悲凉之感顿生。《活着》中富贵一生都在承受苦难和死别,《许三观卖血记》是许三观为生存而战的抗难史,而《细雨中呼喊》是“我”无尽的呼喊,浸透着黑暗、孤独和微光。
《在细雨中呼喊》中,作者用的是冷静的语调,述说的却是残酷的现实。余华的笔,真的好似手术刀,为人剖析人间真相,也让人看到人性最深的冷漠,无奈和黑暗。翻阅书籍,我在过去与现在的时空错乱中游走,在“我”的南门和孙荡记忆中穿梭。孙家几代人的沉浮,他们自私,冷漠,薄情,随处可见的都是小人物的悲哀,和那不为人知又显而易见的孤独。
“我”——孙光林,是书中的主人公。父亲孙广才,可谓是彻头彻尾的无赖——不曾给母亲该有的温柔,对三个孩子也从来没有过所谓的父爱。
弟弟,名为孙光明,或许这是作者故意设计,“光明”一词本意是希望这个家中能有些温暖之处,但最终最先死去,极为讽刺。孙光林是被河里的呼喊声吸引而去,急于救人,在河的深处踩空,葬送了性命。也是在那一刻,“我找到了生与死之间的不同,活着的人是无法看清太阳的,只有临死之人的眼睛才能穿越光芒看清太阳。”我们看到了“光芒”,可是,结局却是孤独一人走向死亡。
孙光明的死,没有让家里悲伤,反而是父亲孙广才借题发挥。他认定自己是英雄家属,被救小孩给他100元,他不要,日夜在家门口等着,幻想这国庆节作为英雄家属,在天安门城楼受嘉奖,幻想着能在县里混上一官半职,去北京居住……
等待许久,一切并不如他意,又重新体会金钱的魅力,想起被救孩子的父亲的钱,跑去人家家里要,人家给不了那么多,竟把人家家里砸个稀巴烂。孙广才期待着的穿中山服的人,最后将他送进的是监狱,而不是天安门。
不久,入狱归来,不知收敛,竟勾搭斜对门的寡妇,爬上了她的床,已然忘记自己是有家庭的人。
哥哥订婚,他跑去新娘家里,跑去二楼伸手摸了新娘的乳房,还说着“我不就是替儿子摸摸她的身子骨结实不结实!”真的把人恶心到吐。更有甚者,是在哥哥孩子三岁之时,父亲竟然侵犯儿媳。父亲不仅仅不爱儿子,他还违背伦常。这是一个家庭的耻辱和悲哀。
母亲绝望痛哭,劝说着拿着斧子的哥哥:“你杀了他,亏的还是你!”不是对孙广才还有着爱,只是不想孩子误入歧途,哥哥听了也没听,他剪掉了父亲的一边耳朵,而后入狱。
至此,孙广才在成为无赖的道上越走越远。乃至母亲死去,他游离家人之外,甚至还在寡妇家里若无其事的喝酒。
无赖终究是无赖,连死都很无赖——酗酒后,月光下失足,掉进了粪坑,被罗老头误以为是死猪,拖上来,见是人,罗老头吓得又把无赖蹬回粪坑,无赖孙广才葬身在最肮脏之地。
母亲是最大的悲剧——丈夫鬼混无赖,调戏儿媳,违背纲常伦理;大儿因曾爬过寡妇的床而不敢数落出轨的父亲,小儿惨死,而“我”常年冷眼看家中一切。一个家庭,没有一个正常的人,母亲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如何做,只能隐忍到最后。死前的那个晚上不停呼喊,罗列所有孙广才拿走的物件,发泄着内心的不忿。只是母亲还是隐忍的,死前最后一口血,都是吐在了从黑夜中拿过来的盆中,连床单都不曾弄脏。
母亲,一直是一个人在内心呼喊,不曾有人陪她熬过那些最难熬的夜,也不曾有人为孤独前行的自己撑过伞,因为孤独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而“我”总是游离之外,母亲软弱隐忍,父亲毫无底线,哥哥从开始的虚荣变得孤独,弟弟早丧,挚友苏宇,脑溢血而亡,从此以为不再有友情。少年时,“我”一直是逆光而行,黑暗只属于“我”自己,我一直不见阳光的角落里踽踽前行——弟弟失足落水,“我”没有过多情感流露,“我”想要的父母陪伴和呵护,兄弟间的互相照顾,都从未有过。其实这“游离”之外,是因人性中的绝望和冷漠,“我”就是孤独一人,别人不曾感同身受。
作者以“我”的视角,展现了底层人物的命运,呈现着“我”渴望的世界崩塌。那些人性中的绝望和冷漠,也让我绝望冷漠,让我“游离”之外,一个人孤独。
我在毫无章法的记忆中穿梭,有对无赖父亲的痛恨,也有对早丧弟弟的心疼,不喜哥哥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也不愿母亲处处隐忍。那些冷漠,绝望总是让人难受的。作者没有完全让读者陷于无尽的黑暗中,给了我们一束微光,那是给“我”的救赎,让“我”和自己的孤独和解,也是给读者的温暖。
“我”是孤独无助的少年,渴望有亲情,渴望友情,呼喊人世间一切的温暖。
“我”6岁那年,被父母送去了孙荡,跟了王立强和李秀英。这两个人,给了“我”亮光。王立强像父亲一样牵“我”的手,叮嘱“我”要做个听话的孩子,以后上学了好好念书,还给“我”吃橄榄,偶尔吵架还会买吃的哄自己。不曾想象,原来还有人会心疼“我”,没有那么冷漠,这是黑暗中前行的微光和善良。
在孙荡,还有国庆和刘小青的陪伴。三个孩子,行走在石板铺成的街道,如同三只小鸭子,叫唤不停。在那夏日的河边,他们赤裸着小脚,看着波浪从脚背爬过。他们也曾登上国庆家的楼房,眺望远处的田野。在南门,“我”只能看着别人玩在一块,自己独自悲伤。
孙荡的记忆,在作者的笔下,整个氛围明显要欢乐很多。在南门,“我”几乎是没有玩伴的,甚至连自己的兄弟在孤立自己。和国庆及刘小青在的这段时间,也曾发生过很多的故事,也曾觉得国庆和刘小青在并肩前行,而自己一个人兵荒马乱,一个人孤独前行。但那时的欢乐,总是将孤独掩盖。
苏宇,是“我”的挚友,他最终在自己的房间,突发脑溢血,一个人默默完成了自己的一生,奔向另一个世界。“我”曾经因为苏宇的离开而崩塌,但是作者在苏宇离去的时候写到,少年最终“感到自己化作了无数水滴,清脆悦耳地消失在空气中。”这或许是在告诉我们,曾经的那段和苏宇的青春岁月,也是前行路上的温暖和善良,是“我”世界里的微光吧!
还有18岁那年遇到的鲁鲁。这是青春时期幻想对象“冯玉青”的孩子。冯玉青沦入风尘,被抓去劳改,年幼的鲁鲁拼尽全力找回落魄的母亲,是形单影只,也是独立在对抗苦难和黑暗。遇见鲁鲁的时候,“我”觉得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鲁鲁和自己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幼年时期渴望友情,渴望父母的关怀和陪伴……鲁鲁有着令人钦佩的执著,为见母亲,不辞辛苦,不怕单打独斗。
王立强和李秀英,苏宇和鲁鲁,这些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是黑暗中的前行的一丝慰藉,不曾照亮整个生命,但却给了绝望,孤独中生存的人希望。
曾在豆瓣中看到对这本书的留言:这本书让人难过,甚至阅读它是一种折磨,但又欲罢不能,不忍释卷。
读完书之后,我感慨,深有同感。
罗曼罗兰说:“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真正懂你。”我们的人生千变万化,要经历很多人,很多事,没有人能真正的同你感同身受,你的孤独永远是你自己的,逃避孤独,还是黑暗,唯有稍稍偏头,你会发现黑暗中那束照在自己脸上的微光,是你和自己的孤独和解。
在故事的结尾,作者重新回到了“我”回南门的桥段,王立强因婚外情自杀,而李秀英离家出走,“我”被迫重回南门。那时,南门的家起火了,火势在熙熙攘攘的声音中蔓延,父亲上身赤裸,眼中滚动着泪水,凄凉而笑:“你们都看见大火了吧。壮观是真壮观,只是代价太大了。”
而彼时,“我”响亮说到:“我要找孙广才”。
意味深长的结尾:这火,似是灾难,其实是希望。与开头相呼应,“我”从一个恐惧黑夜不敢发声的男孩,变成一个声音洪亮,直呼父亲姓名的男孩。我想这也是作者要告诉我们的:“我”正找回黑暗中的希望,在成长,在学会与自己和解,与世界和解,慢慢从游离之外回归之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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