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突然安静极了,只剩下挂钟滴滴答答。
张苑詹头是越来越低,像被钉上死刑的囚犯,她宁愿四喜冲过来狠狠地打她,也不想就这么煎熬的等着。
四喜紧紧地闭着眼睛,一幕幕如电影般在她脑中闪现,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要受这样的惩罚。本来讨生活已经够不易了,还三番五次地刺激她的心脏。
陈渭中干咳一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四喜,你辞职吧。”
“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三没损害公司利益,凭什么辞职?”四喜哭笑不得,陈渭中突然冒出的这句话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们怎么不说了?倒是说啊,为什么合起伙来骗我?为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挤出这些字,说完耳朵便嗡嗡嗡嗡地响起来。
又安静了,挂钟嘀嗒嘀嗒,每一声都像在嘲弄她。
四喜扫了他俩一眼,立马将手旁的水杯狠狠地砸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吼道:“说!”仅这一个字,就用了她全身力气。
这一吼把他俩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张苑詹猛一抬头,却正好与四喜目光相接,那目光里有责怪,疑惑和愤怒,她不敢再看,立马躲闪起来。
只这一眼,张苑詹再也坐不住了,她慢慢站了起来,心头紧蹙,难过得不能自已。她退了几步,感觉自己随时要摔倒一般,又慌忙扶着椅子。
而陈渭中整个人向沙发后缩起,双臂交叉在一起,脸部微微朝下,他吞了下口水,瞥了一眼张苑詹,发现张苑詹则是一动不动。
四喜让他们说,说什么?张苑詹不知道要说什么,从哪说起。
她总不能说,她比四喜更早认识陈渭中孙篱还有路遥知。可是不说这她又能说些什么。
张苑詹深陷的两眼没有神色,那些记忆像破裂的香水瓶,气味四处弥漫。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餐厅温暖幽暗的光线中约了她的孙篱,光鲜亮丽,挽着高大的陈渭中得意洋洋地冲她介绍:“南车家属院三栋的陈渭中,怎么样?还认识吗?”
张苑詹忘了很多细节,但却记得,她当时因吃惊而闭不上的嘴唇,上班快一个月了,那个每次茶余饭后都讨论的白富美竟然是她小时的玩伴?张苑詹除了吃惊世界之小,更吃惊孙篱的变化,上天的不公平仿佛在他们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孙篱气质变了,容貌也变了,张苑詹根本认不出她,如果不是她先找的张苑詹,大概张苑詹过很久都不会认出她。
张苑詹还记得那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陈渭中,他高大而沉稳,寡言少语,整个饭局一直在给孙篱夹菜,体贴入微。
大概在十年前,孙篱,张苑詹还有陈渭中住在同一个家属院,那时还是年少的他们,常常结伴玩耍。后来,他们读了不同的高中,又上了不同的大学,父母也陆陆续续调到别的单位,就失去了联络。
闲聊了许多童年趣事,却怎么也唤不起张苑詹对年幼的孙篱清晰的记忆,而那个模糊的模样,怎么也变不成她现在这样。
后来又约了几次,张苑詹倒是一直同他俩人淡淡的。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她的旧时发小,陈渭中,竟然和公司里那个清瘦安静又孤独的女人四喜成了一对儿。
那是纠结犹豫的她一如现在这般模样,她想告诉孙篱,更想告诉四喜,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吧,张苑詹开始注意到这个每次吃饭都孤零零一个人的四喜。她最先同她挤一桌,后来开始同她交谈,再后来就形成一个习惯,在她耳边聒噪。
越是聒噪越是靠近。
张苑詹曾找出一百个自己要告诉四喜陈渭中脚踏两只船的理由,而只一个理由就足以让她放弃。
她不愿四喜在她面前难堪。
后来她无需说了,四喜自己发现了,孙篱也与陈渭中火速结婚了。
那时张苑詹想,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可是她却万万没想到,四喜遇到了更大的麻烦,她爱上了路遥知。
她曾试图阻止,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刚刚失恋的四喜竟将前一份的深情全部从陈渭中身上抽离,统统加倍附在了路遥知身上。
“说!说!说!”四喜见两人没有声音,气得要爆炸,她使劲地拍着桌子,大声吼道。
“我跟孙篱,陈渭中小时候一个家属院的。”坦白吧,至少这点得告诉她,张苑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故作镇定的答道。
她盯着四喜面无血色的脸蛋,呆滞的目光,真想伸手将她搂到怀里。
听到这个回答,四喜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仿佛什么理由什么回答都接受了。让四喜吃惊的除了他们明明早就认识却装作陌生人,应该也没别的了。
四喜等着她说出更狗血的内容,张苑詹反倒又一声不吭了。
陈渭中紧锁着双臂,听张苑詹这么一说,眉头跳了一下,他迅速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向后靠了靠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四喜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她霍的一下起身,声音凛冽严厉:“都在这装哑巴是吧?那别浪费时间了,都滚出去!现在你们想说老娘也不愿意听了!”
“你,还有你!”四喜先指着陈渭中,又指着张苑詹,大声说道:“东西收拾收拾,赶紧滚蛋!还住什么住!”
张苑詹愣住了,瞬间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她是真没料到四喜会将她赶走。
明明几天之前她还在想:真好,有四喜真好,这日子真好。
怎么现在俩人却决裂起来。
“我四喜傻,大傻子,所以才会被骗得团团转,我活该。我被一个屋檐下住一个锅里吃饭的俩人骗,我不活该谁活该。既然你们不愿意开口,那我也不想问了,什么孙篱,何沙,罗沙的,都不关我的事,一切都结束了。”四喜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她顿了顿,又补充:“职我是不会辞的,路遥知的人我是要定了。”
说完扭身朝卧室走去,啪的一声将门甩上。
客厅里,张苑詹呆呆的站着,豆大的泪珠划过脸颊滚进衬衣。
陈渭中起身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她自己要走死胡同,没办法。”
说完,开门走了。
我绝不会让她走死胡同,张苑詹擦了擦眼泪,暗暗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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