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乍见长生
壹
天色将晚,城楼上鼓声四起,小商贩们收拾摊子准备回家,月秀的桶里还剩些豆腐脑,她唱着歌,企图卖掉最后几碗。
热闹的街市上行人逐渐减少,可以听见马蹄踏在石路上的声音,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位不到三十岁的英俊男子向外张望,笑着说:“小娘子长得不赖,”一面放下帘子,“嗓子也好。”
马车弯弯绕绕,最后在一处四合院的后门停下。仆人上前叫门,引着赵亦平进入房里,转过屏风,走进正室。屋里点着几盏灯,粉红色帷幔半遮半开,榻上半卧着个美妇人,穿着齐胸襦裙,也就二十出头,瞧见赵亦平进来,笑迎:“叔叔来啦,可是有你兄弟的信儿吗?”
赵亦平一揖:“还早呢,少说也得月余。”妇人满眼含笑的看着他,转眼变色道:“没信儿!你来做什么,还不离了我这里。”赵亦平仍笑着,打发侍婢下去,侍婢看了一眼妇人,转身退出房外守着。
赵亦平用脚踩着鞋跟脱鞋,用手解着裤子,急刺刺地向妇人扑去:“小嫂子可想死我了。”女人欢笑着踹了一脚,用脚抵着赵亦平胸膛:“今日不行。”“你说什么都行。”男子面红耳赤,还在扒她的裤子。
妇人乐的胸直颤,拽着衣服:“你做的事都让人知道了,人家正想着弹劾你呢,你还不想法子避祸?”“好嫂子,把手拿开。”“我今儿不爽利,你回吧,明儿再来。”赵亦平在她的小腿上来回摸着:“嫂子也不知道疼人,我可是一直惦念着嫂子。”
她两脚乱蹬了几下,坐起来理裙子:“我可没唬你,听说弹劾你的折子都递到御前了。”赵亦平按着她理衣裙的手摇晃:“小嫂子!”
她瞄一眼他的手,仰脸笑说:“你别以为你是皇亲贵胄就不当回事,你在大,也大不过皇上去。”又一边叫着丫鬟翠儿,一边又踹赵亦平一脚:“你还不下去,一会儿人进来,看你羞不羞。”
翠儿一个人端两盏茶进来,直走到榻前放下,帮着妇人理头发。赵亦平穿着鞋,系着衣裳,偷眼打量着翠儿。妇人瞧见,嗔道:“看什么,不要脸的东西,还不走!”
贰
外头夜已深,道路上鲜有人行,赵亦平一下车,随从四儿就跑近前说:“爷,您今儿瞧上那个小姑娘关在西厢房那,爷今晚......”“什么小姑娘?”“就是东大街上卖豆腐脑那个小姑娘啊,爷直夸她长得好的那个。”
赵亦平往厅上走,夫人带着丫鬟们出迎,他挥挥手:“夫人辛苦,下去歇着吧,我去书房还有事。”他边走边对四儿说:“你不提,爷倒忘了还有这茬儿。我就说一句,你还把人弄来了。”
“为主子分忧,是奴才该做的。这回是奴才错了,会错了意,”说着就抽自己嘴巴,边说:“奴才该死,奴才这就送姑娘回去。”赵亦平突然站住,又接着走:“罢了罢了,进了门,哪有退回去的道理。”回头看一眼四儿,脸上挂着笑问:“都妥当吗?”
“妥当,妥当!她家人一听送来爷府上,那乐的呀。哎哟!您没见着。”四儿边走边想,陪着笑脸:“这姑娘叫月秀,济南人,早年祖辈来京谋生活,一直住到现在,今年十五岁,八月初七辰时生人,与爷府上合着呢,人也是清清白白的。接来的时候还有些想家,哭了一会,现在正等着爷去那。”
“哦?呵呵!明早你到前头领赏,人在哪?”“谢爷恩赏,奴才领爷去,就在西厢房那边。爷,还有个事,晌午黄家来人,撂下五百两银子。”
赵亦平哼了一声:“明个儿再来你就说,牢里都递过话了,世侄吃不着苦,只是杀人偿命,我也没奈何!你下去吧。”
丫鬟见赵亦平过来,忙打起帘子,里头月秀穿一身耦合色衣裳,坐在床上正哭,也起身去接。丫鬟们服侍他换上常服,月秀接过毛巾,递给赵亦平,他问:“多大了,叫什么。”
“民女今年十五,小名月秀。”说着又哭了起来。赵亦平擦过手,把毛巾往她身前一丢,转身坐在床边。月秀忙接住,揩揩眼泪跟着过去给他脱鞋,发现他只有一只脚穿着袜子,不明所以的她跪在地上微微愣神。赵亦平眼中带笑:“惹美人落泪,在下之过也。”
这月秀生的貌美,唇红齿白,眸似秋水,蹙着柳眉,穿着齐腰襦裙正为赵亦平擦脚。他看着她小小身量,凹凸有致更是欢喜,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拎上床来:“美人如斯,真是叫人生死两忘。”丫鬟们见此,行礼退守至外间。
月秀坐在床沿,躲开赵亦平的手,犹豫着去解腰间的杂色宫绦,强颜欢笑:“还是让民女侍候爷吧。”赵亦平一笑,倒身睡到床里:“今儿乏了,你唱个曲听听。”
“思往事,惜流光,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叁
月秀在床下跪坐一宿,待丫鬟进来请醒方才起身服侍赵亦平梳洗,小厮四儿进来回话,先是一番奉承:“奴才四儿请爷大安,请新夫人安。禀爷,有三件事要回。第一件,宫里薛太监传旨说皇上让爷今日不必入朝,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第二件,后街王府的小王爷今早薨了。第三件,轻车都尉徐江徐大人送来一盒琉璃珠并名帖,现在偏厅候着呢。”说着,将盒子打开,捧在手上。
“嗯,这几个颜色都不错。”赵亦平瞧着月秀腰身:“给你做个禁步吧,我瞧着挺配你。夫人呢?”四儿回道:“夫人已经去吊唁了。”“咱们先入宫。”他边说边往外走,四儿跟随在后面:“爷,徐大人还在厅内听候,要着人去回吗?”“就说我知道了,让他明儿再来。”
时已过午,赵亦平从内宫回来,换了身素服去王府。太妃迎入内堂款坐,小王妃白衣飘然而至,领着侧妃李氏奉茶。她身材高挑,一身丧服,袅袅娜娜从他面前走过,赵亦平看得痴了,闻见一抹茉莉香气,顿觉神魂俱散,都荡荡悠悠随她而去了。
烧过黄昏纸,赵亦平看太妃在穿堂里迎送,转身去了内堂,小王妃出来行礼,他并步扶起:“王妃切莫哀恸过甚,保重玉体为是。”小王妃只是愁眉不展,默默流泪。
她如泣如诉,白衣若仙。他看在眼里,为之迷醉,拿出素帕为她揩去泪痕,侍婢见状纷纷躲避出去。小王妃红了脸,起身换了个地方坐下。他走过去,也跟着坐下,笑了笑:“我们虽然差着辈分,但年纪相仿,你不要这般拘谨。”
她起身一福,娇声软语:“侄媳不敢。”
赵亦平笑着,扯起她腰间白玉禁步攥在手里:“不敢乱了辈分,还是不敢与我亲近?”小王妃抬头看着他的脸,愣愣地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他顺着禁步往上,抓住腰上宫绦,将她拽到自己跟前,摸着她的屁股:“日后有什么打算?”
“侍奉太妃,教养独子,无差无错便是造化。”“那你自己呢?”“太妃安好,我便安好。”
赵亦平狠狠抓了她屁股一下:“跟着我吧。”小王妃不答。
肆
这日,天已黑透,六街三市灯火通明,秦娥楼正是歌舞升平时候。
赵亦平穿着一件直裰,松松垮垮地歪靠在椅子上,喝下舞姬递过去的酒,捏着她的肩膀,美滋滋:“现如今也没有什么缺儿,有缺各家早削尖了脑袋堵上了。”
下首徐江陪笑说:“下官如何不知。不过,这事要是别人来办,自然是一百个难办,但是爷如果愿意,也就点下头的功夫,事情就能办的妥妥当当。”说话时递过去一个玉扳指,赵亦平颠在手中摩挲着:“官高不如权大,自古皆然,有内阁怎么样,还不是个摆设!”“那是,那是。”
“也是巧的很,前些日子空了三个五品官,被老王爷要去一个。后来赵侍郎要为他儿子谋一个,一大早儿,巴巴的派人封了五千两送来,我与他家向来交厚,岂好驳了面子,就答应了。还剩一个,留给你吧。”
徐江起身拜谢:“下官在此扣谢再叩谢,下官回去就打发人把银子送去府上。”赵亦平哈哈笑着,饮下美人手中的酒:“不急,不急,别忘了把名帖一并送去。”
徐江答应着,赵亦平接着说:“别看你要个小官,搭上五千银子,我也是一分花不着,里外还得打点不是。”徐江跪拜道:“爷给的恩典,下官没齿难忘。事后下官会带犬子登门叩谢。”
舞姬又递上一杯酒,赵亦平推开:“这杯你来代饮。”舞姬捂着胸口,媚笑:“爷不知疼人,看都洒妾身上了。”逗得赵亦平哈哈大笑,伸手去抓。徐江悄悄退出房外,见四儿在楼下踱步,走去问道:“兄弟这样子,府里有事吗?在下能否代劳?”
“大人玩笑了,奴才哪当得起。爷要几时出来?”徐江抬头看着楼上朱门紧闭,时有欢笑之声,反问:“你看呢?”
伍
那晚赵亦平没有回府,次日也没有入朝,晌午才从温香软玉中出来,四儿尾随其后回禀:“昨儿夫人把李姨娘遣走了,奴才等着爷示下,等到这早晚。”
赵亦平不以为然:“府里还有这么个人?送走就送走吧。”“爷可先回府吗?新夫人这几天都盼着能见到爷呢。”“月秀?她给你多少好处?”赵亦平上了马车:“上来回话。”
“奴才为爷办差,旁人给在多好处也没用。奴才们是看新夫人每天哭着等您,都有些不忍心呢,奴才多嘴了。”四儿跪在车里,从身上掏出一个信笺呈上:“后街成王府小王妃派人送来的。”
赵亦平看到纸上写着‘忧思难忘’四字,笑道:“竟忘了她。”想了想,笑意渐深:“先去小嫂子那。”
巫山会云雨,两厢欢畅时。
床上的美妇人歇了一会,拿过小衣穿戴起来,推一把赵亦平:“天还没黑呢,你还不起来快走。这什么?”她从乱衣中抽出信笺,睨眼瞧着赵亦平,手举着信笺:“又什么时候惹下的风流债没还呢?”
劈手夺过信笺,看着字,他想起那个白衣飘飘,幻如仙子的女人,不觉贪看住。美妇人醋劲上来,狠踹赵亦平一脚:“平日你们这群男人动不动就念叨着忠孝节义,说的自己跟个圣人夫子似的,背地里竟干这些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事。”
赵亦平看着她,反笑道:“你懂什么,这叫真名仕,自风流。”
美妇人呸一声:“我看就是下流。”
陆
朝三暮四,昨非今是,痴儿不解荣枯事。
攒家私,宠花枝,黄金壮起荒淫志。
千百锭买张招状纸。
身,已至此;心,犹未死。
元·乔吉《山坡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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