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费斯雨发财记（7）

【都市】费斯雨发财记（7）

费小通坐在卧室书桌前，忐忑不安。他的面前摆着数学作业却迟迟没有落笔。房间被姐姐整理过了，纤尘不染。床上枕头被子床单焕然一新。书桌下面还有姐姐买的一箱XX牌纯牛奶，是他喜欢的牌子，心神不定的他抽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慢慢吸吮着，蹑手蹑脚靠近卧室门听姐姐跟妈妈理论。

费小通对妈妈不恨也不爱，在他的记忆里，从小就是姐姐跟他相依为命。日子单调重复。有变数的是春节那十几天，有个叫“爸爸”的中年人会回来住一阵子。那几天，姐姐小脸春风拂面，成天笑意盈盈，她会买来糯米粉做油炸汤圆，还会包饺子。家里天天氤氲着一股以前不懂，现在懂得的家的味道。费小通因为姐姐高兴，连带对那个让姐姐高兴的中年人格外友好。他会爬上他膝盖，教他剪刀石头布，也会给他唱“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还会给他朗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那个叫“爸爸”的中年人会夸奖他很聪明，然后带他去买他特别喜欢的东西。渐渐的他也喜欢爸爸，不想让他走，每一次，他要走的时候，他会抱着爸爸的大腿哭得声嘶力竭。姐姐会使劲拖拽着他，安慰他，“小通，你等着，姐姐会让爸爸回来的。”语气十分坚定。

而那个叫妈妈的人呢？哦！忘记了，她不允许他们叫她妈妈，没有人跟他说过她是谁。只记得姐姐偶尔叫过这个女人“妈妈”，那个女人只要听到“妈妈”二字，就像被土蜂蜇了一样，跳起来，不管姐姐逃得多快，她也能蹿过去一把薅住姐姐头发，摁着她头往墙上撞：“你再叫一声试一试！你再叫一声试一试！”所以，在他心里，“妈妈”这两个字很恐怖，万万不能随便提的。他远远地躲着她，像个袋鼠一样成天挂在姐姐腿上。姐姐上学，他就在她学校门口等着，等她放了学带他去吃馄饨。有时两个人也奢侈一回，点一个辣椒炒肉，姐姐把肉全挑到他碗里，她吃着剩下的辣椒，很满足地冲他笑。姐姐的笑容是全世界最好看的。而他们跟那个女人像是同一个屋檐下的房客，各自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只要不打扰她，她也不会发飙。

费小通不用紧贴门缝，也能听到墙脚。姐姐说话像冰渣，妈妈说话像刀枪。这两个人的武力值此消彼长，那个叫妈妈的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姐姐却风华正茂。很显然妈妈已经败下阵来，她不是败给姐姐，而是败给岁月。一个女人年轻时有多漂亮，骄傲，年老时就有多悲伤。世界上悲催的事情就是：美人迟暮，英雄力竭。更悲催的事情是：美人迟暮不自知，英雄力竭还逞强。一瞬间，费小通有点同情妈妈，一个人跟所有人为敌她心里会快活吗？伤了别人心里就痛快了吗？阳光曾经照耀过她阴霾的天空吗？他不知道当年爸爸跟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不管发生了什么，她有什么权力让无辜的姐姐和自己来承受灾难的后续呢？有偏执狂的女人既可怜又可恨！

他悄无声息地回到书桌前，开始专心作业。不管怎样，爸爸要回来了，凭自己的成绩考上县一中应该没有问题，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真正在一起了。

费斯雨知道妈妈无力反抗，她还能抗什么劲？说糙一点，一个老女人还不知道跟现实屈服，犟着脖子讨打，其实是好笑。她轻慢地看了她妈妈两眼，她正低着头吸溜面条，灯光把她的脸照得惨白。费斯雨趿拉着鞋子走到费小通门口，敲一敲门，“姐姐回县城了，你好好学习，莫给姐姐丢脸。”

费小通开开门，笔在手指头上转，眼睛却瞟了他妈一眼，“这么晚，怎么走，住下吧，，明天回去。”

费斯雨用拳头捶捶弟弟肩膀，“叫了一辆出租车，得回去洗澡去！长大了嘛！知道关心人了。”又挤挤眼，“考不上一中我饶不了你！”

两个人为着这个心领神会的约定，开心得抿着嘴无声地笑，眼睛熠熠发光。

回到县城，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费斯雨一遍一遍地刷手机，李东今天没有按例道“晚安”，她发了一个“？”过去，李东回她一个“……”，她对着这个符号恍神了好久，又禀着不懂的东西先关起来的原则，推到脑后去了。

第二天，费斯雨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已经在办辞职了。木讷的爸爸也有雷霆的时候，激励机制很重要嘛！费斯雨把钢笔放在上嘴唇与鼻子之间夹着，正在得意，老板捧着不锈钢茶杯慢悠悠走了进来。

“费斯雨啊！销售科准备举行一个大型促销活动，人手不够啊！你看你们人事部能不能抽几个人帮忙？”老板坐在费斯雨对面椅子上，搭着腿，悠闲地颤抖着。埋头喝几口茶水，抬头满面含笑盯着她。他今天穿了一身银灰色亮闪闪西装，像是一个要去赴豪华宴会的成功人士。浑身上下透着喜庆劲儿。

费斯雨迷茫地看着他，这些事情不是要先跟正科长商量吗？她只是执行上面下达的命令而已。科长大人不发话，她也不敢接活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房地产也是等级森严的，老板今天有点不正常啊。

费斯雨抬起头，就看见玻璃墙外白达云冲自己猛烈挥手，摇头。她收回视线迎着老板的殷殷目光，“怎么帮忙？”

“也没有啥子嘛！你们人事科美女多，到时候到现场客串一下售楼美女就可以啦！”他站起来腰肢扭成“S”型，左胳膊上举，左掌平托，右手叉腰，样子像变异的敦煌飞天，胖胖的脸上笑出一对酒窝。“就这样举着房子模型就可以了，很简单。豪车有车模，我们售楼应该也有房模，对不对？”

费斯雨不语。刚才白达云猛摇头是怎么回事情？

“我都想过了，你的工作能力这么强，明年准备提你做正科长。工资吗？-----”费斯雨屏声静息等待，“涨，涨，一定要涨，我们对于人才从来都是渴求的，虽然现在定不下来，但相信比现在的科长待遇高……”

“老板，我保证完成任务！”费斯雨“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两脚刷地并拢，右手齐太阳穴往前用力一挥-----标准的军礼。说到钱，关系就亲密了，老板也长得帅了，越看越顺眼了，“你老放心就是，保证让活动办得轰轰烈烈。”

“好，好，好，”老板一手茶杯，一手捋着后脑勺稀疏的头发，郭达一样笑，“年轻人就是好沟通，年轻好啊！”

老板的笑声还绕着梁，白达云冲进来，眼里有悲愤，“你答应了？”

费斯雨莫名其妙地点头，至于这么凄凄惨惨戚戚吗？又不是让你加班！

“你没看看送过来的服装道具？就胸前两片叶子，下面一片叶子，怎么穿得出去？科长刚才找我们了，谁都不愿干！老板奸诈，把这个烫手山芋塞到你手里。我听说房子的模型上还写着‘等冬天来临的时候’。”白达云悲愤地跺着脚，全身跟踩水车似地狂抖。

“等冬天来临的时候？”费斯雨疑惑。

“冬天来了，叶子就掉了嘛！”白达云气急败坏，“反正别拉上我，我刚刚交了一个男朋友，说我清纯可爱，像他心目中的白雪公主。”

费斯雨一口茶喷在电脑显示屏上，她赶紧擦拭，眼睛却毫不留情地剜着白达云，语气严肃，“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呢还是重色轻友，下去选择，我不会替你们做主的。”

白达云跺着脚，嘴里嘟嘟哝哝着回到格子间，一群小姑娘围上去，费斯雨冷眼看她们捂嘴，跺脚，摇头，哭丧着脸，拍桌子，打板凳，摔笔，嘴里骂骂咧咧，不一而足，她慢慢地举起手机，在群里发送一条消息：“不想去的来报备，有一项工作需要加班一个月。”

外面立马安静了。费斯雨觉得人真是在对比中才感到幸福啊！

当然，她也不会去穿着那几片叶子等冬天凋零，朦胧美比暴露更吸引人。她沉思半天，在电脑上噼啪打了一个计划发给老板。

半个小时后，老板招她去办公室详谈。

费斯雨进屋，放下自己的劣质茶叶杯，先喝了老板热情准备的明前龙井。好茶配美女嘛！这个茶叶让肥头大耳的老板喝有点暴殄天物了，费斯雨不慌不忙地喝了茶，在心里吐槽一番，才对望眼欲穿的老板开口：

“第一 三点式太俗，不符合公司形象，虽然有噱头，但是太急功近利。建议改为穿薄纱长裙的千手观音舞蹈出场形式，表示公司员工胼手胝足，众志成城，共铸企业辉煌。千手观音还比喻只要我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们就是自己的救世主。

第二  围绕企业主题，而不是销售部什么推广活动，主题叫‘又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我们的公司叫‘江南好风’嘛！现在又是秋天，等到明年春天还可以延续这个主题叫‘又是江南好风景，花开时节又逢君’夏天呢？就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胖子老板笑出酒窝，背着手，踱步，一步一弯腰，走到办公桌前熊掌往下一拍，桌子上的东西震了一震，“首先是文化，紧紧围绕文化做文章，如果是这样，那我马上召开市场部重新定位，把代表中国文化的太极，象棋也加上去，”他指着费斯雨，“你们就负责那个什么千手观音。”

费斯雨觉得老板太能举一反三了，夹着尾巴，一溜烟跑出来，跟白达云她们布置任务去。听着一群姑娘尖叫真头疼：新的问题出来了，谁都想当观音，不想做幕后的手跟足。最后费斯雨一声怒吼，“谁跟我抢。”大家立即觉得名至实归，心服口服回到自己格子间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