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有树萱忧自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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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筱笑盈盈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2期“忧”专题活动。

据说食用萱草的嫩苗会让人头晕如醉酒，自然就忘掉了烦忧。这个萱草便是忘忧草，“忘忧草真的能让人忘掉忧愁吗？”

周一，市人民医院门诊大楼，来就诊的患者特别多，大厅里到处是人。

才七点半不到，挂号处已经排起长队等着挂号。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一手拉着一位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趴在服务台询问：抑郁症怎么挂号，挂什么科？

刚到医院实习才几个月的杜岩峰刚好经过，听见了，不等服务台导医说话，就说：“大娘，你要挂精神科！”

“啊，你这小伙子，胡说什么呢？你才该看精神科！”弄得杜岩峰哭笑不得。

导医接话：“这是我们精神科的杜医生，抑郁症患者挂心理科或精神科，今天周一，没有心理科，只有精神科。”

“那我们不看了，我们暖暖又没有精神病，看什么精神科，暖暖我们走吧。”说着就要拉着方米暖走。

“奶奶！”方米暖轻声唤一声，扯了扯奶奶衣袖。

方米暖患有抑郁症，已经到了自残的地步，奶奶不得不拉着她到市里的大医院就诊。

方米暖一开始不肯来，是奶奶好说歹说才拉她过来的。

曾经，她是一个乐观开朗、青春活力的女孩，父母宠她爱他，爷爷奶奶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

但是，六年前的一场变故，彻底改变了方米暖的人生。

她的父亲因意外去世，母亲远嫁他国，这给方米暖幼小的心灵重重一击。

在痛苦、无助的环境下，她开始逐渐失去了笑容，悲痛和恐惧成为了她生命的主旋律，心灵也因此陷入了深深的阴影之中。

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在乡野山村。

一天，爷爷在山上种番薯，不慎从坡上滚落，从此一病不起，不久也阖然长逝。

爷爷的离去再一次让米暖陷入悲痛绝望之中。

渐渐的，她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甚至经常不去上学，整天关在家里不出门，最后只能辍学。

从此她闭门不出，厌食，人逐渐消瘦。有时使劲抠自己手臂，把两条手臂抠得伤痕累累。

奶奶强忍着悲痛，整天陪着她，看着她，怕她一时想不开。如果连这个孙女都失去了，她也不用活了。

奶奶特意去乡镇医院问过医生，医生叫她带孙女去大医院看。

今天总算把宝贝孙女带到大医院，她发誓即便砸锅卖铁也要治好孙女的病。

杜岩峰领着大娘和方米暖来到精神科办公室，请她们在外间等着。

或许是看到方米暖那淡淡的忧伤中，带着几分寥落，几分惆怅的神情触动了他的心弦。

也或许是方米暖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动了侧隐之心。

又或许是他正好需要这方面的个例……

总之，他是什么心思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脱口而出：“请你们跟我来！”把并没有挂号的祖孙两个带进科室里。

杜岩峰推开办公室里间门，他看到刘主任已经在了，正在脱下外套准备换上白大褂。

“刘主任早！”杜岩峰热情地打着招呼。

“小杜早，今天预约看专家号的人挺多，你也单独坐诊吧。”刘主任吩咐道。

“可是刘主任，我还不是专家呢？”杜岩峰心里小激动，这实习没多久，刘主任就让他独当一面了？

“你行的，再说我也在旁边坐诊，有什么不懂可以随时问我。”刘主任和颜悦色地说。

刘主任是精神科的权威，今年五十八岁了。杜岩峰跟在刘主任的后面实习，收获颇多。

本来杜岩峰就是个学霸，初高中连续跳级，22岁就医学硕士毕业了。现在他专攻心理学和精神分析领域双博士，这段时间跟着刘主任在精神科和心理科坐诊 。

“刘主任，我这有个病人！要不您先给看一下？”杜岩峰换上白大褂跟在刘主任后面小心翼翼地说。

“没挂号？”刘主任火眼金睛。

“她们是乡下来的，没预约上号！这不还没上班么，我们先给看看。我看这女孩好像挺严重的。”杜岩峰说。

“不会是你亲戚朋友吧，你小子走后门呢！”刘主任跟他开玩笑。

“不，不是，主任，其实我不认识她们。”杜岩峰实事求是。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她们面前。

刘主任坐下，对着方米暖开始问诊。

“你们从哪里过来的？你今年几岁了？”刘主任亲切的开场白，把一直紧张得全身都绷紧了的方米暖，慢慢松懈下来了。

“医生，我们从淇家敖村过来的。”奶奶急忙答。

“这要很远呐，到这要坐六个小时多的车吧。那你们是昨天过来的了？”

“是呐，我们昨天进城，在这附近旅社住了一晚。”奶奶回答道。

刘主任点点头，转头又问方米暖：“小姑娘，今年几岁了？”

“十八了。”方米暖低头回答，声音清脆婉转如百灵鸟，可惜有点轻。

“最近心情怎么样？”刘主任很耐心地诱导着，让方米暖尽量放松。

刘主任问话，大都还是奶奶替她答，她很多时候都是沉默不语。旁边杜岩峰一字不拉做着记录。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八点医院正式上班。

刘主任大致了解了情况，建议用药物和心理疏导结合治疗。

“你们在这里先住一段时间，小杜，你帮大娘和方米暖姑娘寻个安静，还要安全一点的住处，方便你治疗，以后方姑娘就由你负责做心理疏导了。”刘主任说完就按下一位患者了。

接下来杜岩峰给方米暖开了药，嘱咐她按时吃药，并记下方米暖的手机号码说：“大娘，你们先去旅社等着，晚上我会联系你们的。”

“哎，哎，谢谢两位医生，谢谢！”方大娘连连道谢！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余晖撒遍大地，橘黄色的光笼罩着万物，温暖舒适。

下班后，杜岩峰走出医院大门，到车库开车驶离医院。

开着车，脑海里又浮现出方米暖那双忧郁的眼睛。

不知不觉间，这双忧郁又美丽的眼睛跟另一双同样美丽同样忧郁的眼睛重合起来了。

就是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带着忧郁从父亲办公大楼一跃而下，从此永远闭上了眼睛。

当时他才十岁，他再也没有妈妈了，那双眼睛永远烙印在他心里。

他多久没有想起妈妈了？

他的心头涌上一阵剧痛。

他不想让这双同样美丽的眼睛失去光彩，他一定会让她好起来的！

从早上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方米暖每时每刻都情绪很低落、悲伤或空虚；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体验不到生活的乐趣。

有时也会紧张、激越、失眠、过于自责，还有自残倾向，属于重度抑郁症。

杜岩峰用车载蓝牙给方米暖打了个电话，说他已经到了旅馆，让她们准备一下，把房间退了。

电话里，她沉默着，杜岩峰温柔地说：“方米暖，你听见了吗？”

“不用了。”她只说了三个字。

声音淡淡的，好听，却没有感情。

杜岩峰也不多说：“等我。”就挂了电话。他把车停好，上楼去了她们的房间。

杜岩峰来到306房轻轻敲了敲门，方大娘开的门：“杜医生，你来了。”

“大娘，方米暖，房子我已经安排好，把这里退了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杜医生呢，我们就住这蛮好的。”方大娘很感激地说。

杜岩峰盯着方米暖说：“这里环境太嘈杂，不利于休养，为了米暖快点好起来，也为了治疗方便，你们需要一个安静的住所。”

方米暖依然沉默不语，她几乎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她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淡淡的绝望，仿佛世界上再没有令她感到欣喜的事情。

这让杜岩峰莫名难受！

他明白方米暖需要的不只是言语上的鼓励，更需要实际的行动来帮助她度过这个低谷。

在杜岩峰的劝说下，方大娘和方米暖坐上了他的车。

他把她们安置在了母亲曾经居住过的一处居所。

这处居所在城市边缘靠近乡村。这里依山傍水，环境优美，空气清新。

杜岩峰小时候最喜欢跟母亲住在这里，自由自在，温暖的阳光，清爽的山风，清晨起来还能听见清脆婉转的鸟鸣声，青山绿水尽收眼底。

后来母亲病了，就一直在这里养病。杜岩峰相信，母亲在这里度过的时光是恬静美好的。

在这里母亲弄花养草，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要不是父亲的那件事，母亲断不会走得那么决绝！

天赐良机，逢君勿失。这个小村庄中充满了生命的诗意和温度。

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需要一个这样的小村庄，一个可以安放心灵的所在。

车子直接驶进庭院。下车后，杜岩峰发现，方米暖的眼睛亮了下，她盯着院里的萱草花发起呆来。

“忘忧草真的能让人忘掉忧愁吗？”忽然听见她说。

不等杜岩峰回答，她又说了一句：“白居易有诗云‘杜康能解愁，萱草能忘忧？’”

“不能。”杜岩峰直接给了她答案。 “梅尧臣有诗云：人心与草不相同，安有树萱忧自释。若言忧及此能忘，乃是人心为物易。”

杜岩峰想起母亲也这么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当初不懂，后来明白了，忘记忧愁最好的办法还是得靠自己！

“萱草花的含义是：永远爱你，母亲!”杜岩峰轻声低语道。

“永远爱你，母亲？”方米暖喃喃自语！

方大娘也听不懂自己孙女跟杜医生在讲什么。

但孙女今天讲的话有点多，让她明白这个杜医生是她孙女的救星，她孙女有救了，因此内心是无比激动的。

就这样，方大娘和方米暖在杜岩峰的乡下农居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两年！

杜岩峰不值班的时候下班也是会回来住几天，现在方米暖已经开朗多了。

她不再自残，话慢慢多起来，看见杜岩峰回来，会露出羞涩的神情，然后跟杜岩峰会像往常一样聊上一会。

杜岩峰有他们陪伴，也不再时时想母亲，他也变得越发温柔。

他发现方米暖最喜欢的事情是画画。于是他定期会带她出去写生，他们在一起画画。

这个时候她眼中的绝望忧郁开始慢慢消退，她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柔和。

杜岩峰见此，便决定要做更多的事情来帮助她，让她走出抑郁的泥潭。

刚开始的时候，他和奶奶商量，决定每周定期给她做三到五次心理疏导，他还制定了一份十分详细的心理疏导计划，包括什么时间吃饭，什么时间休息，什么时候做适当的运动，让她在各方面得到专业的帮助。

平时他上班由奶奶督促着，他也随时电话询问。他休息的时候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

后来他又逐渐鼓励她尝试新的事情，让她有新的爱好，让她找回生活的乐趣。

他把他的空闲时间都倾注在陪伴方米暖身上，带她去看电影、逛街、散步，有时还带她出去见他的朋友等。

杜岩峰在方米暖最需要的时候给她温暖和支持，让她明白她并不孤单。

慢慢地，方米暖找回了自我，也开始学会了向他人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和杜岩峰的关系也变得非常亲密，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后来，杜岩峰向方米暖表白了。她一开始有些慌张，但是她也清楚自己也喜欢杜岩峰。

两个人开始交往，方米暖慢慢地走出了抑郁的阴影，开始享受美好的生活。

她常常感叹说，她并不孤单，因为她有奶奶还有杜岩峰。

在杜岩峰的陪伴下，她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她明白了，不管生活多么困难，只要有人在身旁给予支持，她就能够勇敢地面对一切。

方米暖对杜岩峰说：“你就是我的忘忧草！”

杜岩峰说：“错了，我们都是对方的忘忧草！我们互相救赎，彼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