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心路浅漾 | 来源:发表于2021-08-16 08:22 被阅读0次

    本文参与雪山文苑【秋•故事】主题征文活动

    时光在波澜不惊中,无情地飞逝。不管愿不愿意,金秋九月,我被推出大学的校门,像一头跑错庄园的小鹿,在社会这个多维空间里,抬头四处望,有些茫然。

    找工作的历程,坎坷而又充满着希望,如果悉数把它叙述下来,字数可能超过一部《红楼梦》。

    最终的结局还不错,我开始在申城这座城市的国税局上班。用父辈话说,我是吃皇粮的公家人了,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上班的第一天,我用单位的电话,拨响了三叔家的电话机,把这个天大的喜事,传达回那个小山村。

    电话里,爸爸的欣喜和激动,隔着长长的电话线,我都感同身受。

    也许这也是报恩,那一刻,我对这些年来的努力,有了一丝感激。

    电联完亲情,坐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突然想给知晓打个电话。这个念头来得特别猛烈。

    不知什么时候拿起的话筒,在手中动了又动,最终只能默默放下,打通又能说些什么呢?

    问她婚后生活幸福吗?问她亮子对他好吗?所有都不是我想知道的。

    一个瓜果飘香的秋天午后,发小加同学二柱子带着酒劲拨通了我的电话:

    “你有那么忙吗?今天,同学们都到齐了,就少一个你。知晓也来了,亮子也来了。奇怪的是他们俩每人开着一辆车,不同时间到达的。你是大学生,你分析分析,这是因为啥……”

    二柱子喝醉酒以后的话总是特别多,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我难得有耐心地听了好久。

    放下已经发烫的话筒,我问自己,我真有这么忙吗?

    不,我是一个寡情的人。

    就是我这个寡情的人,曾经多少次拿起话筒,想听听知晓的声音,又多少次轻轻放下。

    电话都不敢打的我,敢去面对她吗?

    (网图侵删)

    公家单位的温水煮青蛙,也煮了我。

    刚毕业的万丈豪情在朝九晚五的时间机器里慢慢磨成了粉末。

    百无聊赖地跟不同的姑娘见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长发的,短发的……就是没有遇见一个扎麻花辫的。

    我清高的流言开始在单位乱窜,热心给我牵线的红娘人数锐减。我不当回事,我本就不是看别人眼色活着的人。虽然我来自农村,我也有我的骄傲。可惜的事,我的骄傲阻挡不了寂寞的无孔不入。

    一个深夜,一个又百无聊赖的深夜,一个晚秋的深夜,我已经数了几千只绵羊,几万颗星星,睡意还是不肯光临我。

    二柱子的电话应景地来了,话一向很多的二柱子,这一次表现得干脆利索,只有一句话:

    “亮子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情况不太好,我们正赶去医院。”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听到这句话,下意识从头脑里冒出来的念头是:知晓可怎么办?

    对于曾经的好哥们亮子的关心,是在这个念头以后。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我一样,有些重色轻友。

    三天后,是亮子的葬礼,无论如何我都没有理由不回去一趟,送一送我的好哥们。虽然不常联系,那份男人间的信赖,那种知己间的尽在不言中,不会随时间消失。

    第一次站在知晓的家门前,我像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老翁,久久不敢上前。

    抬眼默默打量着比周围房屋都高,都气派的二层小楼,在如火的枫叶中诉说着什么……

    出来送客的二柱子,看见了我,嘴唇动了动,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趟,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上前狠狠地抱住了我,用力地摇了摇。一切都在不言中。

    “你是先吃饭……”

    “先看亮子。”我打断了二柱子善意的询问。

    黝黑发亮的棺材周围围满了花圈,送花圈的人我都不认识。署名大多数是XX煤矿XX部门,大概都是知晓爸爸的面子招来的。知晓爸爸是一家大煤矿的矿长,亮子,二柱子,知晓都是煤矿的员工。棺材前桌子上的各种祭品,看得我眼花缭乱。也不知道这些是否合亮子的口味。

    在这些张扬得有些虚假的活着人的心愿中,亮子的相片被衬托得不显眼了,我找了好一会才看清楚。三十来岁的亮子,嘴角上扬着,看着我,好像再说,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铁石心肠的我,眼眶发酸。低下头,不忍再看那张年轻的面庞。是的,年轻,太年轻了,放在棺材的正中间,一点都不搭,一点都不协调。

    阎王是不是也喝了酒,划错了姓名,这么年轻的生命,忍心让他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吗?……

    也许天堂很好,反正去过的人都没有回来过,亮子你在那边一定会比这边幸福。我对着年轻的面庞自言自语。

    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无常。

    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我这样近。

    我一个人站在亮子的棺材前,好久,好久。我想多陪陪亮子,这个称得上是朋友的朋友。离亮子这样近,这辈子最后一次了。

    我不累,也不饿。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我是被二柱子拉扯到大厅的。我机械地洗手洗脸,我机械地往嘴里扒拉饭菜。周围人的问候声,异常聒噪。

    “去看看知晓吧。”

    我点了点头,既然回来了,该见的都见见,相见的也见见。

    在二楼,我看到了知晓,不再有麻花辫的知晓。

    曾经的锥子脸,更像锥子了,人看上去有点憔悴,神情淡淡的。

    “来了?”

    “来了。”

    问候完,我们两个人都无言了。

    抬眼打量房屋,不见一丝男人存在过的痕迹。我的心针扎了一下。

    晚上的二柱子家,二柱子家的客房,我和二柱子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在袅袅的烟雾中,二柱子的话夹子打开了。

    大家都传言,亮子和知晓结婚,是因为知晓生日时,都喝高了,滚了床单。这么多年来,亮子和知晓也没有孩子。都说孩子是维系夫妻关系的纽带,大概少了这个纽带,他们俩的日子过着过着就别扭了。具体详情,我们也不知道,只是从去年秋天开始,知晓搬到了二楼,亮子住在一楼。

    说到这,二柱子静默了,静默了一支烟的时长,又开口了。

    今年春节,我跟亮子喝了几次酒,曾经话多的亮子,话少了,总是闷着头喝。听说在家里,他也常常一个人喝闷酒,这次是车祸,就是因为酒后驾车车速太快。

    我和二柱子继续一支烟接一支烟地腾云驾雾,直到凌晨。

    回来的我,常常想起中学时的亮子,棺材上的亮子,还有那根粗粗的麻花辫。想着想着,恍惚了。

    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一边混着日子。

    (网图侵删)

    亮子去世一周年了。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又是一个落叶漫天飞的季节,心也随着落叶起起落落直到深夜。看着时间的坐标已经过了凌晨一点,突然想给知晓打个电话。这个心思来得汹涌澎湃,像潮水一样,霎时就漫了全身。

    不知道电话是怎么拨通的,唤回心思的是,话筒里传出的“喂!”

    “知晓,是我。”

    “我知道。”

    “你现在,还好吗?”

    长长地沉默,久久地沉默。

    我在电话线这边陪着长长地沉默,久久地沉默。

    “知晓,我们在一起吧?”

    终于说出来了,我的心像放下了千斤顶一样轻松。轻松过后,开始不由自主焦急知晓的答案。

    “不,不是一个道上的。”知晓说得干脆利索,不留一丝余地。

    撞了南墙,见了黄河。

    日子是没有感情的,继续按部就班地,一天一天过去了。

    工会热心的大姐,是唯一一个没有放弃我的红娘,还不厌其烦地给我介绍着对象。

    接了娘打来的,带着哭腔的电话,我对工会大姐说:

    “好呀!”

    我的人生大事迟迟没有着落,惹得老娘落了多少泪,不孝呀!

    办事效率一直都很高的工会大姐,第二天就敲定了见面时间、地点和人物。

    看着前面长着一张锥子脸的女孩,熟悉感扑面而来。

    就她了。

    带着未婚妻回家见父母,依旧是金秋十月。飞驰的火车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穿一身黄衣服的穿天杨,恍若做梦。第一次见它的身影和这一次见,季节相同,但,年轮已经走过了十多圈。

    互相坦白情感历史,是消磨时间最好的方式。

    “你的家乡,有你的初恋情人吗?”未婚妻盯着我的眼睛想看个明白。

    “有吗?也许吧。”我反问着,眼前不由得就出现了一条麻花辫。

    左邻右舍,乡里乡亲都来了,想看看成了城里人的我,带回来的有工作的妻子是什么样的?

    知道我回来的发小也来了好几拨,都想看看,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的人带回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一周,知晓没有来。

    结婚仪式是在申城举行的,时间是申城最美的秋季,温度不高不低,连游人的数目都倍增。

    二柱子这一次,特别仗义地来了,据说请了一周的假,上班以来请得最长的假,来见证我的婚礼。真兄弟!

    送二柱子去车站的路上,二柱子说:“我来的前一天,知晓喝醉了,是我送回家的。在车上,她叫了好几次你的名字,好几次。”

    二柱子强调着。

    一直认为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我,眼泪马上就下来了。

    我用眼泪埋葬了我的青春。

    晚上,抱着我的新娘,我像宣誓一样,郑重地说:“从今天开始,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应该珍惜的女人。我一定会对你好,直到永远!永远!”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窗外的秋风飒飒吹过,送来了瓜果的甜香和迷人!

    2008年的金秋,32岁的我结婚了!

    是的,我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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