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成为我们

文/雨夜梅子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一、

终于成为我们

黄昏时分，绚烂如烟花般的彩霞渐渐地被一块巨大的灰色乌云笼罩了。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随即暗淡下来，狂风四起，树枝剧烈的摇摆，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小鱼不知怎么把自行车骑回来的，连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累极了。一松手把，自行车顺势乖乖地躺在庭院里，家里这会也没人，索性不管了。“腾”一声，门重重地地关上了。她似乎竭尽全力关上了房门。狭小的房间彻底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回到自己的地盘，小鱼摊也似的一下子扑倒在小床上，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憋了太久的眼泪像拔了阀门一样涌出。“呜呜呜”、“嗷嗷嗷”，终于哭声从轻声地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不出意外，外面雷声四起、暴雨如注。

雨声、风声、哭声连成一片。不足四五平米的房间里更是酷热难耐，汗水早已浸透了小鱼的全身，娇小的身躯下淡粉色床单湿了一大片。小鱼哭声越来越大了，似乎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哭出来。屋顶那顶粉红色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似乎感受不到一丝悲伤。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冤家路窄。明明今天早上她是高高兴兴地报到去的，可偏偏却遇上了他，这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他就是明哲。

今天是1990年9月1日，是小鱼去高中部报名的日子。她满心欢喜，欢呼雀跃。在初三复读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整整三年，她绝望到极点，感觉自己都快死掉了。父母哀怨的目光，学业的压力，更要命的是他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时浮现出来，挥之不去。

二、

其实小鱼和明哲本来是同班同学，初三七班。那时候小鱼的学习成绩虽说不是很出众，却也能拿的出手，在班级里排名也在第十名上下。

那是一个阳光的午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每天都要往返于学校和家庭之间的小鱼很是享受这个步行走路的过程。虽然是羊肠小道，但道路两旁野草野花盛开，一望无垠的庄稼地，令人很惬意。今天有物理课，他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看起来很man 的男人，课堂上他还是蛮严厉的，但是小鱼却很喜欢上物理课，不知道是不是物理老师的原因呢。小鱼脸上挂着轻盈的笑意，步伐加快。

“让开，让开。”

“我要过去，我要过去，”

好不容易赶到教室，门口却被一个大个子男生给堵住了。一直低着头的小鱼一心想进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可能会缓解自己略显紧张的心情。无奈不到1米6的她硬是被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生给堵住。

“喂，你是猪头呀。不知道马上上课了。”小鱼真是急眼了，终于抬头冲着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喊起来。双脚不由自主地跺起来，恨不得把它吃了。

“对不起哈，对不起。”

他似乎没有听见骂声，边说边转过身，轻声说道，脸上挂满了笑容。那是一张清秀无边的脸庞，细皮嫩肉，额头上一缕长发很自然的遮住了一只眼睛，头发黝黑黝黑的、脖子扯得长长的、一排瓷白整齐的牙齿充分地裸露出来、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淡淡的忧郁。小鱼张开的嘴巴这下张得更大了。她被眼前这个从来没见过的笑容惊呆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的身子僵硬了，定住了。张开的嘴巴愣是说不出话来。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由于老师身体不适的原因，咱们今天这节物理课暂停不上，由我带领大家复习。”没想到教室里竟然响起雷鸣般掌声。小鱼大脑一片空白，他再说什么，同学们的嬉笑声，她却听不见，只是感觉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整个身体也热起来。明明今天是初夏时节，此时的她浑身是汗。失落、紧张、喜悦…她也说不清楚。

周围同学们“沙沙沙”地做起来复习资料，然而小鱼慢吞吞地拿出自己书本，放在桌面上，始终没有抬头。不知道是书看她，还是她看书，反正是左翻翻、右翻翻。这节课感觉很漫长，她只感觉这天气太热了。

“莹莹，咱们物理老师可是很久没来上课了。这马上不就中考了吗？”

随后接下来几节物理课都没看见老师的身影，小鱼感觉纳闷。下课后她终于忍不住地趴在好朋友身边叽叽咕咕发起了牢骚。其实也不算什么牢骚，根本就是想确定一下事情的可靠性而已。

“你傻呀，你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呀？”

“咋的了？”

“咱们老师调走了，接下来复习就全靠咱们的班长明哲了。”

“切，就他，能行吗？”

小鱼最终没有说出口这句话，她真有点心虚。在班级里她的学习勉强过关，还是过自己的那道关。她对自己的要求不高，在物质极度平乏的年代，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至于学习呢，她妈说能考上中师就跳出龙门了。不过说真的，整个初三七班里到底谁学的牛逼她还真不知道。

真是想啥来啥，本来物理课她再不也不想来吃了，偏偏妈今天的早饭又吃了那么一点点。她是简直就是在小路上飞奔前行，然后到达在教室门口时，那个身影，高大的身躯又一次横在眼前。

“你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竟然头不抬的说，小鱼只是感觉一阵后背发麻，紧紧地卷起身子，灰溜溜地逃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她的头始终没有抬起，耳朵根子红了。

教室里静悄悄地，同学们紧张地在做卷子，好像大家谁也没在意她，她伸出双手捂在胸口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眼睛却一直盯着桌面。

时间飞逝，一晃眼几个月就过去了。中考日期即将来临。

这时的小鱼如梦初醒，可是恐怕晚了。

下午放学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家了，教室里也逐渐黯淡下来。小鱼还有好多没写完的复习资料，她肚子咕咕叫强忍着饥饿让自己坐在桌前，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平复下来去做作业，因为老爸昨晚又发号施令了，“今年如果考不上高中，后果很严重。”真是不近人情，遇上这样的父母，小鱼可是到了血霉了。

“现在知道努力了，早干嘛去了？”

埋头于题海中小鱼愣是被这声音激怒了，猛一抬头，是他。真是冤家路窄，又气又恨。不过这点小心思岂能让他知道，“哼，清高啥呢。”嘴里不是说心里的却是一万个不服他。

“我瞧瞧，我瞧瞧。”那个高大的身躯一点点靠近他，小鱼明显感觉一股热腾腾的气流涌向她。不过她还是紧紧缩起身子，有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还是不敢抬头，她还是害怕看见他的眼睛。

“管你啥事，我愿意，不用你看。”

终于鼓起勇气，她说出了一句硬气的话。

“喂，你可要努力了，不然连高中都上不了了。”一听这话，身为班长的他还上抖了抖衣服，故作轻松地撂下一句话，有点尴尬地走了。虽然话很恨，但是小鱼却还是听出了温柔和轻描淡写的关心。

整个静悄悄的教室里瞬间弥漫着一种暧昧甜蜜的味道，不过还是很热，很热。估计小鱼需要很久才会让自己平复下来。

毫无悬念地他考上了高中，而且是县级重点班。

而她不出所料地落榜了。泪如雨下，在自己的房间里，她终于憋不住了。有些人原本就是平行线，永远无法相交。有些人原本就是过客，路过了就不会再见。

三、

复读，复读。她别无选择。

整个暑期里，她把自己圈起来，前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副闭门思过的样子，时不时还伴随着轻轻地抽泣声。妈妈在门外时不时轻轻地叹息声也会穿过门缝飘进她的耳朵里。怨天尤人全是错误的，她自己知道。然后事与愿违，但完全冷静不下来，拿起书本，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眼里脑海里全是那个清秀的脸庞及高不可攀的背影。即便是晚上，躺在床上，心里想的全是那温柔的声音和淡淡的男人味道。

“可惜、可惜啊。”

“只差十分啊”

“在复读一年准能考上中师。”

一年过后，爸爸推着自行车回到家，放下车子，赶紧给妈妈回报一年后的复读成绩。他确定女儿一定能听得见他说的话呢，确实是这样的，小鱼听到了，真的听到了。千真万确，她还是落榜了。整整一年的结果就是如此，小鱼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自己的努力不够。可是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真的是吗？她问自己。脑海里浮现的那个魂牵梦绕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

“怎么办？”

“怎么办？”

一连几天，这个问号始终提醒着她，其实小小年纪的她其实也没有任何办法。每年暑期生活的一部分就是跟着妈妈去田地里干农活，那个镢头明明比自己还高很多，但只因家里劳力太少，她硬是生生地被拿出去做劳力的。想着如果考不上中师或者中专，自己将会永远的留在田地里。还有那个“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不是也许，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复读、复读，把牢底坐穿也要考上。

就这样在家里所有人的默许下，小鱼擦干眼泪，背起书包又走上了复读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话真没错。年仅19岁的小鱼出落成一个大姑娘，发育得非常成熟，活脱脱一个大美人儿。精致的五官，娇小的身躯，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无不吸引着男生的视线。迫于形势和学习压力下，不过她的话越来越少了，在班级里，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上学来放学走，一个人独来独往。

“喂，小妞啊，大妹子。玩玩嘛”

“别自顾着学习嘛。”

班级里那些所谓的坏男生经常在下课时分，或者在半路上挑衅她。目前的小鱼已经陷入深深地复读的泥潭中，哪有心思理会这些。她早已见惯不惯了，沉默不语就是她的常态。不过，那个影子是不是会浮现出来，她硬是吞着眼泪把它咽下去。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再一次复读的日子，她没有选择，只有学习，哪怕是把书本揉碎了也要生吞下去。就这样她开始了苦行僧般的生活，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除了吃饭，就是学习。初三课本早已让她翻遍了，也翻烂了。

其实她也有非常疲惫不堪的时候，有时候她也在想“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夜深人静时候，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会浮现出来，甚至于那个影子也会慢慢逼近她。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她的全身。

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功夫深，铁棒也能磨成针。这些鸡汤其实是适合于大多数人的。

又是一年题榜时。小鱼的紧张早已被一种叫顺其自然的东西所代替。她早已习惯了考试，习惯了人们同情的眼神以及父母望女成凤的期盼。

“考上了，考上了。”

“上线啦”

爸爸一边狂奔回家，一边大声吆喝着妈妈。好想比自己考上还要兴奋。小鱼的心里一紧，莫非是自己真的考上了，她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家里边这几天真是热闹非凡，妈妈做了好多拿手的好菜，已戒酒很久的爸爸还是拿出了一瓶二锅头放在了餐桌上。收音机里传来悦耳动听的音乐，家里出现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各位听众，经省招生办刚刚获得消息。陕西省XX市的中考分数略有上升，请各位考生慎重，根据自己的估分填报志愿。”广播电台的一条消息绝对会致人于死地，这是真的。

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最终父母都坐在小鱼的床头，轻拍着她的脊背说道。语气里透出来淡淡的忧伤，也许他们应该早一点知道，世界上还有一句话叫做“顺其自然，莫强求。”

四、

就这样，不出意外地小鱼开学了。就在今天，开始了她的高中生涯。

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无奈和遗憾，她也开看了很多。今天去报名，她只想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新的起点。可是这校门口却还是碰上了他，他比原来更高更帅了。没错，他今年高三。

小鱼承认就是把他烧成灰烬，她毅然能认出他来，更别说这个背影了。

明哲高三，小鱼高一。就在他们县城最高级学校里。不得不承认，自打经历了很多的风风雨雨，她更加用功了，在整个高中阶段，成绩也提高了很多。

没办法，90年代的柏油马路很少，一个县城也就那么几条。在这条主干道上，凡是骑自行车的人几乎都能碰到，他和她也在所难免。不过被于学习的压力，即使是碰面也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不知道明哲咋想的，小鱼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每次遇到过一次，心跳至少加速几万倍，狂跳不止的那种。

还好他和她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一晃见六年过去了。小鱼被分配到县城里一所中学任教，一周8节课，工资待遇还不错。空闲时间还可以听听音乐，看看电影，生活算是相当惬意舒适。

“你，竟然是你。”

“你他妈的不是都结婚了吗？”

一个周二的午后，鬼使神差地门房大爷引领着他来到了她的寝室门口。

“大爷，谢谢你。”

她一边道谢，一边心里叽里咕噜的骂道。迎着那张久违的笑脸她完全骂不出来。不过她还是脸红了。

“知道你今年分配到县城，我打听了很多人才打听到你的消息。”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脸色还是煞白煞白的，一点没变。

“其实我也在等你啊，猪头。”心里即便是掀起千层浪，嘴上还是不饶人。不过，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法出声音来。只是脚下高跟鞋不停地在动，好像站不稳似的。

五、

终于成为我们

十年，整整十年了。

透过厨房的窗户，外面依然是漆黑一片，天空中稀稀疏疏的星星挂在天际。偶尔清晨跑步声会不时地传过来，北京时间大概是清晨5、6点钟的样子。今年夏季异常闷热，所以小鱼最近习惯于早起。清晨天气凉爽，锻炼身体，给家人做早餐是她必须要做的，更是让她感觉到很幸福的事情。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地。她太喜欢这份静谧和安详的感觉。

突然一只宽厚的手臂环抱住她的脖子，她动了一下，没用，他已经紧紧拥住了她。

“老婆，今天我做早餐。”他一如往常般温柔地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道。

“吃完我们就去影楼拍照。”偶尔的顽皮他还是有的，眨了眨依然忧郁的眼神。

“你们靠近点，再靠近一点点。”

面对镜头时，小鱼还是有几分紧张，虽然明哲已经在身后紧紧地搂着她了，摄影师还是不满意。

“咔嚓、咔嚓、咔嚓…”摄影师没完没了地照起来，“你们真幸福啊。”听说是十周年结婚纪念日，就连摄影师也开心不得了。

镜头下的他们幸福地笑了。

是的，小鱼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我们终于成为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