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作者：心路浅漾  南宫梓桐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网图侵删）

开始是个很美好的词，一看就让人心生欢喜。让人更欢喜的是，时间的长河里有无数个开始，比如新年，比如春天，比如周一。今天恰好又是一周的开始，上班的人经过两天短暂的休整和分别，肚子里似乎积攒了一大堆话，谈话的频率和音高创下新高，此刻尤为厉害。大厅正中央的时钟，指针已经偏过了九点三个大格，交流的人群热情不减，并且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嘘——”通信员王进一根手指竖起，眼神向右一斜，众人马上停止了讨论。

“周科长好！”王进的八面玲珑是大家公认的，在他的话音后 ，问好声接连不断。

周科长大名周怀阳，个头超过一米八，国字形脸，浓眉大眼，长得堂堂正正，平时为人处世也比较堂堂正正，单位许多人都很欣赏他，当然也有人不喜欢他。比如，他自掏腰包资助了二名贫困山区的大学生，就让同等级的个别领导说他出风头，抢名声，不过这些没有动摇周科长的主意。还有个别领导婉转提醒周科长要有科长的样子，说白了就是摆起科长的架子。周科长不解地问，同事之间用不着吧！让说话的人私下嘀咕了好久。

今天大家超乎寻常的热情让周科长产生了疑问：“今天单位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

“没有！”

众人又一次齐声否定。

“我今天的衣服不合适吗？还是脸没洗干净？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周科长拉了拉衣服，又摸了摸脸。

“周科长，您今天怎么来迟了？”办公室即将退休的副主任老李开口了，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周末办了点杂事，有点累，昨天还睡晚了点，年龄不饶人呀。”周科长一边回答，一边转身上了楼。

“看吧，周科长与平时不一样吧？谁见过他过了九点才来上班？”局里的百事通徐老太洋洋得意地分析起来。

“是呀，这种情况可真的不正常，在我记忆里周科长就没迟到过，今天竟然迟到这么久，太不正常了。”马上有人附和。

“谁还没有个需要紧急处理的意外？”这句不和谐的声音一出，众人齐刷刷转头一百八十度。说话者是干事张博，他说完这句话抱着一叠文件径直出了大厅。

这时，开完周一例会的陈科长，端着一杯水下来了，看着大伙打趣：“你们也在这儿开会吗？今天的主题是什么？”

“随便聊聊。”

大伙跟陈科长寒暄了几句，散开了。

过了几分钟，干事孙亮敲了敲陈科长大开的办公室门，马上转身关上门，神情严肃地走到陈科长办公桌边说：“陈科长，我给您说件事，您听了一定高兴。”

“说来听听，好久没听到好消息了。”陈科长喝了一口水，声音平平地说。

“您知道大伙今天聚在一块说什么吗？”

“提副局的事有消息了？”

“不，这消息说起来与提副局还有点关系，但是远远不止这个。”

“哦？”陈科长饶有兴趣地轻轻一笑。

“今天早上万事通徐老太说，周日上午，公安局有人来他们小区找周科长。下午，她去医院拿药时看见周科长在医院门诊楼前，她刚准备上前打个招呼，周科长便尾随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

“有这事？”

“万事通徐老太和周科长都住佳园小区，万事通说她亲眼看见的。咱们局里的赛诸葛高有发还进行了分析，最后断定周科长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被警察抓住了，被吓坏了，才去医院的。”

“周科长的爱人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吗，会不会是陪爱人去的？”

“这个问题，赛诸葛问过了，徐老太说她仔细找了，没见周科长的爱人。”

“这种事听听就好，不要乱传。”陈科长说完，若有所思地端起水杯，放下，又端起，又放下……好久没有喝一口水。

孙亮进了自己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心里开出了一朵花。

局里即将从几个科长中间提拔一位副局长，这个消息已经流传半个月了，正当年的几个科长都蠢蠢欲动，但最后呼声最高的是周科长和陈科长。

陈科长是基层一步一步提拔上来的，有实践经验。周科长是人才引进来的，学历高，有理论知识。到底让谁上？局委班子态度一直模糊不清，这就让下边的人看不清了，都不知道该站谁的队了。今天自己第一个站了陈科长的队，如果陈科长升了副局……孙亮越想越美。

打扫卫生的刘嫂纳闷极了：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有那么多的人找陈科长汇报工作，眼看快下班了，陈科长办公室的卫生还没收拾。按理说，周科长办公室应该在陈科长办公室后收拾，今天周科长办公室收拾完一个多小时了，陈科长办公室里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转眼周五了，周科长的宝贝女儿周洁回乡请客。周科长只有一个女儿，大学毕业三年了，父女俩不知是谁的主意，周洁一毕业就去新疆支教了，连婚姻大事都在新疆解决了。一个月前，周科长和爱人去新疆参加了女儿的结婚仪式。这周五，女儿和女婿回来，在女方家举行仪式。

周五的喜临门宾馆一楼大厅，被布置得大方、典雅、朴素，周科长夫妻俩和女儿女婿站在门口迎客。

“老周，你忘了给你们单位人说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几个？”周科长爱人问。

“说了呀，昨天上午我每个办公室都去说了的。平时这种事都是办公室主任代替传达，咱宝贝女儿结婚，我太高兴了，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说了不下十几遍，感觉我的幸福都叠加了十几倍。”

眼看吉时快到了，周科长心里也开始着急：是不是自己忘了告诉大家具体时间和地点？不应该呀，不是来了两桌人吗。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周科长，人来的差不多了，您和阿姨先入内吧，这儿我帮忙看着。”干事张博说。

张博是今天下午来的最早的单位人，帮忙布置大厅，洗水果，摆干果盘子……看着小伙子忙得团团转，周科长心里很感动。

张博和孙亮是一起进单位的大学生，到现在有三年了。平时局里有什么适合年轻人的活动，孙亮总是那个被推荐的。没法，孙亮太会事了，帮忙拎水，打扫卫生，见人总是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光这些也是不行的，小伙子能力也不错。

张博呢？见人总是文文静静的，礼貌地问声好，再无多余的，工作上也一样，努力干好，不邀功，不推诿，当然也没有废话。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业务能力在孙亮之上，可有时候在机关里生存，业务强是关键，但人们更喜欢会来事的。就拿上次推荐干部预备人选来说，各项指标对应下来张博更适合，可是大多领导还是给孙亮投了赞同票。

正局长带着几个副局长到了，看了看四周，纳闷地说：“周科长，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喜事，不让单位人来给你捧捧场？”

周科长笑了笑。

李副局长在正局长的耳朵边说了句：“高副处的母亲明天举行80岁大寿庆典，周科长不是说他带几个单位人过去帮帮忙吗？”

正局长说：“是有这事，我都忘了，多亏陈科长上午提醒。”

典礼仪式开始了。一对有理想，有追求精神的年轻人，开始迈入新的人生阶段。

周六的中午，周科长携女儿爱人一起来给高副处的母亲祝寿。一进大门，眼前人影晃动，单位的人来了不少，有的搬桌子，有的摆椅子，还有端水倒茶的，就连扫地上垃圾的都有三四个。这中间孙亮是最忙的，跑前跑后干活，传话……

转眼又是一个周一。大家聚在大厅，还没来得及交流消息，正局长和陈科长说着走了进来，正局长还亲昵地拍了拍陈科长的肩膀。众人用眼神交流了好久。

等两位领导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百事通徐老太刚准备开口，一辆警车开进了院子里，众人又一次让安静的时光鲜有地持续了几分钟，才开始周一大交流。

“这事，莫非又与周科长有关？”赛诸葛皱眉道。

“听说今天宣布副局长名单，看来陈科长是稳了。”万事通徐老太信心满满地说。

通信员王进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压低声音，故弄玄虚地说：“警察局的人先去了周科长办公室，周科长不在，又去了正局长办公室。”

众人又开始进行头脑风暴。

周科长和陈科长前后脚下楼去东楼的小会议室。

“陈科长好。”

“陈科长好。”

……

声音争先恐后而响亮。

唯一的一句“周科长好”被大家的声音压得刚刚听见。

时钟又一次转到九点半的位置，领导们的周例会也结束了。众人努力睁大眼睛想从领导们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这时，广播里通知让所有人到六楼大会议室，有重大消息宣布。

“一定是关于陈科长高升的事。”

“说不定还有周科长挨处分的事呢。”

……

大会开始了。

正局长站在主席台前，有些激动地说：“咱们局有一位同志，特别有社会责任感和担当，他就是……”

“陈科长。”下面有人小声补充。

“他就是周怀阳同志！”正局长这句话一出，会场霎时静了下来。

“周怀阳同志利用上个周日和周末，帮助公安局同志破获了一起医托诈骗案，追回赃款上百万。今天早晨，公安局同志专门送来了锦旗。请周怀阳同志上台！接受表彰。”

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了三两下掌声。

周科长领了锦旗准备下台，正局长手一挥阻止了他，继续说：“经过上级考察研究，决定任命周怀阳同志为副局长，分管道路质量检测。”

宣布完后，正局长带头鼓掌，掌声逐渐热烈了起来。

孙亮第一个低下了头，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赛诸葛高有发，事后询问了解并转告给大家的。事情是这样，周科长陪妻子到医院复查，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主动搭讪一个外地来看病的老人，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全是皱纹，深褐色脸上纯朴的表情让人心疼。周科长让爱人自己先回家，他跟在他们后面到了一个小诊所，马上报了案。

警察根据周科长提供的线索布了网，同时周科长也成了帮助查找医托的热心人，使得警察最终破获了这起案件。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周一，周副局长一如既往地早早上班，看见大家主动问好。

“周副局会给我们穿小鞋吗？”

“我感觉不会。”

“他怎么当了副局，还是没有领导的架子？”

……

赛诸葛和百事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孙亮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脚步声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