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阳光

1.

在20岁以前，白阳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生理快感，尽管那时的她已经和不少男人发生了关系。那些男人要么就是她的同学，要么就是她同学的同学。

每当她的同学在她身上或者身下努力起伏，想要表现地比别的同学更勇猛时，白阳都只能感觉到生理的麻木和心理的孤独。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往往让她的嗅觉异常敏感。于是这时的她会闻到同学出租房里剩饭剩菜的味道、钟点房潮湿的味道，以及车厢里霉变腐烂的味道。这让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肮脏如此的不堪。这时候她都会静静的把眼睛闭上，不想再看这世界一眼。

幽默的是，她的同学们往往会觉得闭着眼睛意味着高潮的到来，便更努力地冲撞起来。

然而，不管他们多么努力，白阳都不会哼出一点点声音来。白阳觉得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不哼出来，白阳便不会觉得赤身裸体的自己太过于下贱如猪狗一样。

她不怀好意的同学们私下里确定了她性冷淡的不治之症。这名词还是他们翻了好久不孕不育医院印发的小单子才找到的。那时，所有人，包括白阳都没有18岁，所有人都没有听过性冷淡这个词，但这个词一被某个无聊的男生说出来，所有人便都心领神会，从而一传十十传百。

直到这个外号传到了白阳父亲白抗美的耳朵里。

白抗美对于自己未成年的女儿淫乱的生活早有耳闻，因此对于此事并不在意。

白抗美是县城里面最早一批下岗的技术工人。他是县城的国营厂子里为数不多能把所有水泵阀门修好的钳工。但是九几年的时候，白抗美还是下岗了，这和有没有技术无关，也和他本人爱不爱国爱不爱厂无关。那时白抗美已经人到中年，独女白阳正在读小学。

下岗一年，白抗美四处谋生。白抗美的妻子，也就是白阳的母亲，在白阳的记忆里是个模糊的影子。这一切可能要把原因归结在白抗美和妻子是相亲认识的。两个素昧平生、没有感情的人被人介绍、安排、结婚、生子、生活。每礼拜固定做那么几次不叫爱的爱同每礼拜固定吵那么几次不叫架的架一样平凡。

毕竟，让两个现代的文明人仅仅为了传宗接代而生活在一起，实在是种万箭穿心的折磨。从白阳很小的时候，白阳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爱她，虽然这件事和她确确实实是从这个女人的产道里掉出来的一样真实。从丈夫那里节省而来的情感并没有让她的母亲加倍爱她，反而让她的母亲选择用打麻将、打牌来消磨掉过剩的青春。

好在白抗美还是爱自己的女儿的。从女儿出生起，他就给女儿起名叫白阳，阳光的阳，读起来俗气，写起来却很美好的名字。

在白抗美下岗之前，国营厂子每个月固定分配的工资、固定分配的住房、每年年终固定分配的福利和年货，帮这个家庭掩盖了分崩离析的离心力。所以当白抗美下岗以后，他的妻子，白阳的母亲立马就跟着开大货的司机私奔去了。这一切连幼小如白阳的孩子都毫不意外。

上小学的时候，白阳一直都是个很沉默的女生。好在当时的学校还都是公家的，老师们都是厂子里面的职工，对于学生们视如己出。白家有事不能去接送白阳的时候，白阳的班主任刘老师都会把白阳带到自己家里面，给白阳做午饭吃。

刘老师不到三十岁，原先是厂子里面的女职工。在厂子里面效益好的几年被外派到省城的音乐学院学习了一段时间，再被厂子招聘成民办教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的，刘老师居然教了语文，成为了白阳的班主任。

刘老师家里摆着一件钢琴。每次去刘老师家里的时候，白阳都想把钢琴的盖子揭开，去按一按里面黑白色的琴键。但是她只是很懂事地看着钢琴。

终于有一次，刘老师笑着坐在钢琴面前打开了盖子。那是个午后，白阳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午后。

阳光下一排排黑白色的琴键错落有致的摆列着。刘老师像一位圣母一样，坐在阳光里面。白阳的嗅觉开始灵敏起来，孤独的小心脏闻到了刘老师身上母性的味道，带着甜腻腻的奶香气，让年少的她晕乎乎的。

就是在那个午后，刘老师惊奇地发现了白阳身上惊人的音乐天赋。几乎所有的和弦，白阳只要听过就会准确的在琴键上按出来，几乎所有的曲子，白阳都能准确的听出它们调号的高低。

“绝对是个天才，你好好培养。”

送走白阳的时候，刘老师这样对白抗美说。白抗美很很高兴。就好像自己的不幸终于被自己的女儿用天赋弥补了一样。白抗美一瞬间已经想到了白阳穿着美丽的衣服在音乐厅演奏钢琴曲的样子，乐的合不上嘴。

白抗美抱着白阳回家的时候，带着白阳吃了一次放了很多很多肉丝的阳春面。白阳的母亲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给白阳做过饭。白阳吃的满头大汗。

白抗美一边看着女儿吃饭，一边说：

“白阳，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学习还会有人爱你，才能和你爱的人在一起生活着。”

白阳被自己父亲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不知所措，只能端起碗来喝汤。

在父亲的规划里面，他要努力工作，攒钱给白阳买一架最好的钢琴，送白阳去省城的大学校学习音乐。

可是父亲的下岗让白阳的梦一下子破灭了。

父亲的下岗只是个开始。厂子开始私有化改造，一切开始为了效益看齐。公有的住房没了，房价开始疯长。厂子公共的学校也没了，优秀的老师开始流失，刘老师选择去了县里最好的小学，还当音乐老师。从此以后，直到死去，白阳再也没有见到过刘老师。

白阳的父亲没办法置办一套学区房，只得让白阳去了县郊区一所住宿中学。

白阳后来才明白，脱离了公有制的襁褓，是她这一生堕落的开始。

在住宿中学里面，生活着和白阳一样失落的下岗子弟们。他们这一代人，本应该在自己衣食无忧的家庭里度过自己最美好的岁月，却莫名其妙因为父亲母亲的下岗被安置在了这里。

白阳和他们一样迷茫，孤单。

学校的老师们和学生一样吊儿郎当，他们知道，这样的学校不过是让这些青春年少的孩子们画个圈，在不明白生存的艰辛之前不要去外面捣乱而已。

白抗美很自责，不仅仅因为寄宿学校让他两周才能见到一次女儿，更因为那架大钢琴、更因为女儿弹琴表演的梦。

2.

初二的时候，女生们的胸开始隆起来，男生们的胡子开始隐隐约约冒了出来。所有疏于管教的孩子们都开始躁动起来。这让白阳有意无意故意躲着自己的父亲。她只想着把自己完完全全的隔离在自己的家庭之外。

毕竟那时候白阳已经14岁了。她明白了自己的母亲为什么离她而去，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对于钢琴的事情再也不提，明白了为什么别的同龄人在阳光下沐浴成长时，自己却被关在这死气沉沉的民办学校里面接受着自己一生的判词。

“你们这些学生，毕业了想去读职高就去，不想念书就别念，只要你们不惹事，我就舒服了。”

所以白阳毫不犹豫去了职高。白抗美很高兴，他本以为自己的女儿毕业以后能再念几年书便是最好的选择，却没有想到女儿去职高居然是她堕落的起点。

白阳职高的室友叫杨英。杨英也不过十几岁，但是烟瘾很大，

杨英绝对不算是好看的女生，但是她总是能和所有的男生打成一片。她的身边总是爬满了带着各种想法带着各种表情的男生。这让孤独了十几年的白阳很是羡慕。

每当看到杨英身边有无数男人陪伴时，杨英就发狂地嫉妒起来。孤独让这个沉默了十几年的女生放纵起来。白阳开始仔细观察杨英热闹生活的奥妙。终于在某次上课时，白阳发现，杨英把手放在了男同桌的大腿上，所有的奥妙被一次性揭开。

白阳知道，看到杨英手放在男同桌大腿上的那一刻，自己心里关闭了十几年的大门吱呀一声被孤独撞了开来。所有关于男女之间的奥秘都被早熟的白阳洞悉在眼里。

所谓热闹，无非是轻浮无非是放荡，不是吗？

终于，白阳花了自己几个礼拜的零花钱，给杨英买了一条红塔山，求杨英能带着自己玩。

杨英看了一眼红塔山，放浪的笑起来：

“现在的女生不抽这么粗的烟，只抽南京，那种细的你知道吗？”

白阳这才知道自己疏忽了，红踏上只是她父亲白抗美喜欢抽的牌子。

但是杨英很高兴，她熟练地拆开封条，抽出一包香烟，自己拿了一根，也给白阳递了一根。

白阳犹豫了。

杨英说，不抽的话，烟就原路退回。

白阳明白原路退回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借着杨英的火，点着了。

只一口，苦涩的味道就把白阳辣出了眼泪。

杨英鼓励白阳，吸吧吸吧，想热闹点，以后还得吸别的东西。

听到杨英充满了性暗示的挑逗，白阳居然开始毫无理由地兴奋起来。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里面都打满了肾上腺素。她拿起烟，猛抽一口，终于，在这种令人陶醉的堕落里面，她找到了孤独的解药。

杨英很说话算话，不到两个月，白阳的身边就开始聚起很多很多的男生来。这些男生不怀好意，每一个人都希望得到白阳的身体，作为代价，他们愿意付出自己的花言巧语来抚慰白阳心理的孤独。作为补偿，白阳可以把手放在他们大腿里面而毫不羞耻。

白阳会和杨英一起，跟着班里的男生出去兜风，男生们为了面子，不知是买还是借，一人搞来了一辆摩托车。白阳和杨英会随机选择一个男生的摩托车，一屁股坐在车座后面。然后毫无廉耻的紧紧抱着他们的腰，把自己饱满的胸部往他们充满了欲望味道的后背上贴。杨英比白阳更大胆，她会在后座毫无缘由地扭起自己的腰来，这样一来，胸前的两团肉就会在男生们的后背上盘一圈又一圈。杨英会出其不意的把手往男生裤裆里探一探，想知道自己的卖骚是否奏效，每次得逞的时候，杨英都会在车后座浪荡的大笑起来。

杨英和白阳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白阳会一边抽着烟一边听着杨英说那个男生的家伙更大更猛。她们两个在无数次的相互试探中一次次突破自己言语的底线。她们甚至暗暗较劲，想要说出比对方更下流更无耻更刺激的荤话来。每到有哪一个人突破了底线，两个就会非常有默契的疯狂大笑起来。

有时候，白阳就像突然惊醒一样，怔在那里。这是自己吗？白阳自己都疑惑起来。

杨英一次次刷着底线。这让同为女混混的白阳望尘莫及。杨英最大胆的一件事，某过于在上课的时候，突然蹲在男同桌的胯下，男同桌熟练的把校服盖在杨英的脑袋上。

白阳看着校服下面的脑袋起起伏伏，伴随着男当事人骄傲的表情以及其他所有人坏坏的笑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抽烟时，杨英和自己说的那句充满暗示的话。白阳被现实和魔幻的结合重重地打了一记猛拳。在那节课上，她感觉到呼吸困难，与此同时，她的嗅觉又开始灵敏起来，这次她闻到了死亡的味道，这味道再一次次勾引着白阳走向地狱。然而最可怕的事情不是这死亡的味道，而是连白阳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逃不了了。

3.

17岁的时候，白阳失身了。取走她贞操的甚至还没来得及当上她男朋友。

白阳那天喝了很多很多啤酒，在县城角落里一个露天的小烧烤摊上。劣质的白酒让白阳头晕无比，这不是她第一次喝酒。但是为了在自己告别处女前，白阳特意叫了男生一起喝酒。就像一个告别仪式吗？男生笑着问。

一杯接着一杯，白阳在酒精的麻痹下，一次又一次想起了刘老师，想起了刘老师家里的钢琴，想起了自己遥不可及的钢琴梦。

“别再喝了，一会该没感觉了！”

男生说。

白阳对于这句话居然说不出的厌恶，但是她还是和男生去了一所小旅店。

对于痛感的回忆，白阳已经相当模糊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疼吧？男生轻车熟路的进入，各种变换姿势，丝毫没有考虑白阳的感受。白阳忍者撕裂的疼，任由男生摆布，全程没有吭过一声。

结束的时候，白阳用手往下面摸了摸，然后在灯光下细细地看。

虽然灯光昏暗，白阳还是看到了红色的痕迹。白阳的嗅觉又开始敏捷起来，那一瞬间，她突然闻到了小旅馆发霉被褥的味道，味道了混在腥臭的血液中欲望迷失的味道。

原来是真的啊。白阳想。

赤身裸体的白阳看着自己的手，想象着自己现在叉开双腿躺在床上可悲的模样，突然为自己悲哀起来。

那一瞬间白阳很想哭，但是居然流不出眼泪了。

如果之前的生活可以用堕落来形容，白阳以后的生活就可以用淫乱来形容了。她毫无选择的和每一个愿意陪伴自己的男生上床。她知道这是种等价交换，无非是一个人浪费了时间和精力来陪一个孤单的女生，作为补偿，女生把自己的身体奉献给这男生，让他享用。

她把这一切理解的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羞愧。

自从白抗美偶然发现了白阳随身携带的避孕套以后，才不得不承认所有流言的真实性。然而彼时的白抗美仍然没有正经工作，反而在一天天的衰老中学会了醺酒。他知道自己有愧于女儿，但是女儿一直拒绝和自己交流，每一次短暂的相处，都以白抗美卑微的试探开始，以白阳固执的沉默结束。

白抗美喝大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面哭。

白阳是从那时才发现自己的父亲居然如此无能。怪不得连老婆也罩不住。白阳一边戴耳机一边这么想。

连白阳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原本还说的过去的父女关系变成了这么冷薄。她无数次想轻轻拍拍父亲弯下去的肩膀，不为了安慰，只为了变态式地炫耀自己的青春来嘲讽父亲的衰老。她把自己的堕落归结在了上了这个职高，而上职高是因为上了寄宿初中，上寄宿初中时因为父亲下岗。所以这一切都是父亲无能的结果，老婆跑了，女儿被安排去上寄宿初中。如果父亲不那么无能，她就不会没有妈妈，就不会去上寄宿初中，就会去省城的音乐学院，就会成为一名出色的钢琴家。

白阳毫无理由地把自己的堕落归结在父亲的身上，也毫无理由地相信自己原本可以过得更好。这想法更让它坚定了自己堕落的决心。如此毫无廉耻，如此心安理得。

终于，18岁的时候，白阳职高毕业了。

毕业的时候，白阳就知道，自己将会把名字留在学校了。不管换了多少学生和老师，总会有人把她和杨英淫乱的故事添油加醋的传到下一届学生里面。

“那两个骚货。”

所有人提到她们的时候，应该都会说这句话吧。白阳想。

毕业的饭局上，白阳放肆的把腿放在桌子上，她醉的一塌糊涂。

白阳拉着杨英的手，她要杨英做她一辈子的好姐妹，一辈子就这么潇洒的活下去。

杨英也醉了，她搂着白阳的脖子说：

“虽然我会出国，然后去个新的城市，但是我们永远是好姐妹啊！”

白阳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让她瞬间清醒过来。接着，她开始冷起来，冷的打颤，冷的再一次感到了当年被破处时的忧伤和孤独。

4.

杨英的父亲算是个做煤炭生意的暴发户，这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杨英居然只上了一个职高却又能出国洗白这件事情。按照杨英父亲的规划，杨英要去国外镀一层金，然后打发杨英去另一个县城，重新开始，做个富足光鲜的女人，然后嫁人生子。

白阳很难过，送走杨英的时候嚎啕大哭，这让杨英不知所措。她们是在一起堕落过，但杨英自以为白阳对她的感情没有这么深。但是她很感动，她也流了眼泪。她抱着白阳说，以后不要再那样了，好好做人，长大了就放纵不得了。

白阳哭的更难过了。但这并不是为了和杨英的感情。她只是在感受到了自己无可救药的孤独，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

白抗美不再管束白阳。他说事已至此不必难过，能活一天算一天。甚至喝了酒就开始说什么父女缘分已尽，不必牵挂，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白阳对此感到很开心。

她找了一份收银工作，赚的钱只够维持自己的吃饭。她会时不时和自己职高时淫乱的对象联系，讨一些零花钱。就这样一天天度日。

然而生活最大的惊喜居然在20岁找到了她。

她染上了毒瘾。

这一切很简单，白阳在和狐朋狗友的聚会上接受了别人递来的烟。

“吸一口吸一口！”

和所有法制节目俗套的情节一样，在别人的怂恿下，白阳吸了一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每当想起接过烟的那个瞬间，白阳都后悔的一塌糊涂，但她了解，这一切都是积攒的报应。

为了换钱来吸毒，她想尽一切办法。她学着花了很难看的妆，去傍各种各样的男人。但是每当这些男人们发现她是个瘾君子时，就会毫不犹豫断掉与她的所有联系。

抽不到时，白阳感受到身体里面所有的细胞都有无数只蚂蚁在疯狂的咬着自己，从肉里面一直要到骨头，然后继续咬，咬进骨髓。她会在肮脏的被褥里面抽搐，会忍不住喊起来。她无数次想像做爱时忍着不哼，但是毒让白阳全线溃退。

她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她离死期不远了。

5.

遇见刘建南纯属偶然，这个男人自称小时候见过白阳。白阳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自己小时候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姓刘的男孩。

他们两个的相遇像是戏剧一样。刘建南开了一个奶茶店。毒瘾过去的时候，虚脱的白阳会去那里买一杯奶茶。

这个形容憔悴的女孩让刘建南印象深刻，偶然间得知白阳的名字，便毫不犹豫地说小时候肯定和白阳见过面。

刘建南比白阳小一些，并不知道白阳憔悴的原因只在于毒品。相反他单纯的以为，白阳失恋了。

某一次，白阳去买奶茶，刘建南突然说：

“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买几身衣服吧？我认识个朋友，化妆很在行，看你憔悴的。如果化妆会更漂亮啊。”

白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这么多年来的摸爬滚打，让白阳善于从该死的男人们身上榨取自己该拿的一切。

于是白阳跟着刘建南一起去了。刘建南的朋友给白阳细细地画了一个小时的妆，从头发到五官，弄得白阳很不自在。在这漫长的一个小时里面，刘建南絮絮叨叨的和自己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乏味无聊。白阳一边不耐烦地听着，一边盘算着该怎么骗这个男人的钱。

画好妆，刘建南很高兴的拿着镜子给白阳看。白阳漫不经心地朝里面看了一眼。那里面的人肤白貌美，眼睛因为带了美瞳炯炯有神，大红色的唇彩嫩的像要滴下来一样。

连白阳自己都惊呆了。

在恍惚中，刘建南带着自己去选了衣服，一路上，很多人好奇地看着美丽的白阳，这让已经堕落到谷底的白阳感觉很不自在。

刘建南给白阳挑了一件连衣的碎花长裙，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白阳带着不安走进县城最大购物中心的试衣间——她20岁了，却从来没有为自己选过一身像样的衣服，穿裙子的记忆还停留在父亲下岗之前。

终于她穿上了那身衣服，镜子里面她美的简直让自己也不敢相信。她哭了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那一瞬间，她才突然明白，原来每个人都有追求美丽的权利。

带着泪痕走出去的时候，刘建南笑着说：

“你看，我们原本可以过得很好。”

白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繁忙的购物商场，她紧紧抱住了刘建南，再次哭的像个小孩子。

6.

20岁那年，白阳拿着刘建南给自己的钱去了戒毒所。

刘建南纠结了很久，但还是选择帮白阳。白阳很感动，她告诉刘建南，等到戒毒成功那一天，她要做他女朋友，踏踏实实生活。如果可以，她想嫁给刘建南，给刘建南生个孩子。她还说，要好好工作，给孩子买一架钢琴。她还说，要带着白抗美一起和自己孩子去弹钢琴。刘建南眼带着泪花，只会握着白阳的手，一个劲点头。

去戒毒所之前，白阳和刘建南一起做爱。意外的是，白阳这次居然感受到了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高潮。

她闭着眼睛，突然觉得周围的氧气开始稀薄，让她再也无法呼吸，她的身体开始浮起来，一直碰到天花板。她忍不住哼了一声，她说：

“刘建南，好好爱我。”

在生理被高潮填满和心理被幸福撞击的同时，白阳的嗅觉又开始灵敏起来。

这一次她闻到了空气里面救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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